第42節
寇文輝把那個磨人的meimei拋之腦后,摟著食盒道:“你們別搶啊,是我從重秉那奪來的,重秉你那meimei不錯,今年芳齡幾何?” 蘇重秉淡淡的說道:“你要再胡言亂語,我讓護院把你叉出去?!?/br> 寇文輝縮縮脖子,蘇重秉可是說到做到,還是不要招惹他為妙。 這些人前來是為著一件事,鄉試將至,蠢蠢欲動、等著鉆空子的人很多,試題被泄露,前些年也不是沒發生過,買賣答案之事屢見不鮮,只是大多就是騙銀子而已,等考完再尋人便尋不到了,就是誆騙賺銀子,沒人有真試題。 今年的主考官,是京城里的翰林院馬學士,以鐵面無私著稱,各地的主考官有不成文的規定,便是主考官不能是本地人,這樣也是避免人情上的走動。 除了主考官,還有同考四人,提調一人,具體的運作這些學子不清楚。 秋闈在即,書院里有些學問差、家世好的學子竊竊私語,說有人能搞到鄉試的題目,開始自然沒人相信。 可這幾個人說的有鼻子有眼,家里背景也厚,京城有做大官的親戚,三分真的,傳來傳去就成了七八分,人都有從眾的心態,這樣一來,從他們拿預定考題的有三五個人。 這種事不能宣揚,做的小心謹慎,可沒有不透風的墻,寇文輝有次和同窗吃酒,對方喝醉后不小心說出來的。 考題泄露可是大事,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幾個人來找蘇重秉,不為別的,蘇家老爺是湖南的知府大人,是這地界兒最大的官,何去何從,還是聽聽蘇重秉的意思。 蘇重秉沉思了一會兒,看向元明清:“明清怎么看?” 元明清穿了一身青色長衫,雖說里面加了棉花,在冬日里看起來依舊顯得清冷,他隨手拿起蘇重秉桌子上的花瓶,瓶里是五彩水仙,他把花瓶背在身后,站在一個角落里:“你們猜,這水仙有幾種顏色?” 眾人剛才只顧著聊天,誰去留意書桌上小小的花瓶? 元明清見眾人不解,又說道:“咱們就是做個游戲,這樣,你們來猜,從身上拿一個物件出來,若猜不對便給我,猜對了,我贈你們一件?!?/br> 寇文輝首先不服:“明清你這樣就不對了,你這是穩掙不賠的買賣,我們這么多人,能有一半猜對的便不錯了,不過反正就是玩玩,倒無所謂?!闭f完捧場的拽下自己的玉佩:“這個是我年前剛買的,水頭極好,若我猜錯了,這個便給你?!?/br> 大家都拿了東西出來,蘇重秉在書房掃了一眼,從書架上拿出一個霽紅釉筆洗:“我賭這個?!?/br> 每個人的東西都擺在桌上,小廝拿來紙條和筆,每個人背對著大家,寫下自己認為的數目,并注好名字,寫完后小廝收起來交給元明清。 元明清一一展開,攤在桌案上:“文輝寫的是七,你當這是你家的染缸嗎?想染幾個色便染幾個色?!北娙舜笮?,寇文輝尷尬的撓撓頭:“我剛又沒注意,寫多些興許蒙對?!?/br> 蘇重秉成竹在胸:“其他人便算了,我的一定正確,你難道忘了?這是擺在我桌案上的水仙,每日我抬頭看許多遍,別說是顏色,便是花蕊的個數,我都怕一清二楚?!?/br> 元明清了然的笑了:“錯了,重秉兄你也錯了。只有林敬兄猜對了?!?/br> 被點名的林敬傻笑道:“呵呵,蒙的,我是蒙的?!?/br> 除了蒙對的林敬和不按尋常套路選的寇文輝,眾人基本都完美避開了五這個選項,五彩水仙,五彩水仙,既然元明清讓人猜,答案一定不會是五,抱著這樣的心理,眾人都越過了五的選擇。 蘇重秉疑惑不解:“怎么可能?這彩色水仙就是五種顏色,黃白紅粉紫,怎么可能還有另外一種顏色?” 寇文輝大呼道:“五彩水仙便是五種顏色,也太簡單了吧……明清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們?!?/br> 元明清沒理會,繼續說道:“開始我的問題是什么?” 寇文輝搶話:“你讓我們猜花瓶里的水仙花一共有幾種顏色?!?/br> 元明清點頭,把花瓶拿出來,抽出瓶里的水仙:“重秉你錯了,黃白紅粉紫綠,還有綠色,你忘了,葉子是綠的,花葉,也是水仙花的一部分,所以,是六種?!?/br> 寇文輝嘆嘆氣:“明清你太狡詐了?!?/br> “多謝夸獎?!痹髑逄撔慕邮芸芪妮x的評價。 “我比你們多兩個選擇,五六都能算正確的答案,看我如此自圓其說罷了?!彼种噶酥缸雷由系臇|西:“嗯,收獲頗豐?!?/br> 寇文輝回到了剛才討論的問題上:“這和考題泄露有什么直接的關系?” 元明清這才說道:“剛剛文輝說了,這游戲我是穩賺不賠,哪怕是熟悉水仙花的重秉兄,也猜不對,我覺得,考題這件事,和游戲一樣,不過是霧里看花,掩人耳目,我們把事情想得太復雜了。就像五彩水仙,就是五種顏色而已?!?/br> 蘇重秉分析道:“你的意思是,他們真的想賣試題?” 元明清這時候又搖搖頭:“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你們想,賣考題的話是咱們自己說的,他們和別人交流,只是說有一本資料要賣,讀了對鄉試有好處,雖說心照不宣,可也沒話柄,只要沒抓到現行,就定不了罪,這就跟剛剛的水仙顏色一樣,五種還是六種,主動權在游戲主人這邊?!?/br> 元明清說的隱晦,寇文輝只聽懂一半:“明清你簡單說,我聽不明白?!?/br> 元明清嫌棄的一瞥:“簡單說,我認為,他們是真的打算賣試題,至于后面有沒有另外的打算,我不是神仙,也不清楚了,咱們幾個,別往里面摻和,免得惹禍上身?!?/br> 寇文輝的手伸向了食盒:“明清兄你也是,直接說結論就行了,還玩什么勞什子游戲,太費腦子了,我得吃兩塊蓮蓉酥補補,替我們謝謝你家小妹?!?/br> 蘇重秉幽幽的說道:“你吃蓮蓉酥沒用,趕明兒我給你送去一鍋豬腦湯吧?!?/br> 寇文輝愣神片刻,哀嚎道:“這日子沒法過了!” ☆、第88章 颯颯颯 湘蓮和湘玉抱怨,不知道大哥發什么瘋,最近喜歡吃上了自己做的蓮蓉酥,每天都自己顛顛的來取,湘蓮想大哥有那時間還不如多看看書,便每日派小丫鬟去給他送。 除了蓮蓉酥,湘蓮又做了其他味道的糕點一并放在食盒里,蘇重秉還讓丫鬟送來小紙條,寫著味道甚好,湘蓮哭笑不得。 湘玉道:“大哥平時沒見多喜歡吃甜食,怎的轉性了?難不成是讀書魔怔了?” 湘蓮一怔,差點哭出來:“我的蓮蓉酥可是清清白白的,不怪我?!?/br> 湘玉看湘蓮沮喪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五jiejie你放心,老爺太太又不會吃了你,我看其中有古怪?!?/br> 實踐出真知,湘玉自己溜去了前院,也沒帶著丫鬟,湘蓮那剛把蓮蓉酥送去,她躲在門口側耳聽,蘇重秉吩咐人:“把這食盒送去寇府?!?/br> 湘玉攥了攥拳頭,感情他是送人的啊。 湘玉大搖大擺的進了書房,蘇重秉面上一怔,揮手讓小廝下去,問道:“你怎么來了?!?/br> 湘玉指了指小廝的背影:“我和五jiejie還納悶,大哥怎么每日吃上蓮蓉酥了,你怎么能送給外人?” 蘇重秉不以為意:“文輝喜歡吃,我答應送他七日?!?/br> 湘玉說道:“怕是沒這么簡單吧,是不是他答應了大哥的什么條件?!?/br> 蘇重秉揉了一下湘玉的發髻:“還是玉姐兒聰明,文輝說把那盞云紋燈給我?!?/br> 湘玉:“……” 寇家和蘇家關系也很親厚,年節下都會走動,寇夫人只生了一個女兒,和湘玉年紀倒是相仿,不過因為常年住在庵里,所以沒見幾面。 湘玉想了想:“大哥這到底是五jiejie親手做的,下次別輕易給外人了?!碧K重秉滿口答應:“我知道了?!?/br> 湘玉去過一次,第二天蘇重秉沒再來要,她得意洋洋的跟湘蓮邀功:“還是我厲害吧?!?/br> 湘蓮咽了口唾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天剛好是第七天?!?/br> 湘玉滿臉黑線,這個大哥…… 馮氏的胎已經八個月了,她現在行動都困難,跟抱了大西瓜似的,大夫每個月都來診脈,每次都是胎象很好,湘玉懸著的心放下來一半,古人醫療水平低下,生孩子就是從鬼門關上走一遭,加上曹姨娘難產早亡,越臨近產期,湘玉就越覺得揪心,祈求著馮氏能度過這一關。 馮氏自己倒沒擔心這個,為母則強,胎兒很調皮,常蹬蹬的踹馮氏的肚皮,湘玉趕上,馮氏便會攥著湘玉、湘琪的手,放在肚子上:“小弟弟又調皮了?!?/br> 這樣美好的時刻,存在每一天當中,離鄉試還有四十多天的時候,馮氏早產了。 當時馮氏已經懷孕九個月零兩天,九個月的胎兒發育基本完好,只要生產不出岔子,應該無事。 說起早產,還是怪馮氏自己大意,她平日里常走動,說免得生產時艱難,府里的花園繁花似錦,她帶著趙mama和兩個丫鬟,去了花園,趕上花園澆水的婆子剛給花澆水,一些水濺到了石子路上,上面都是一顆顆的小石頭,馮氏沒看到,一個趔趄,趙mama手疾眼快,身子歪著擋了一下,當了馮氏的rou墊。 饒是這樣,馮氏也動了胎氣,捂著肚子喊疼。 趙mama忙讓丫鬟去準備,馮氏懷胎九個月,穩婆早就住進了府里,就在耳房住,方便隨時召喚。 趙mama扶著馮氏去了待產的屋子,并讓人通知了蘇鴻良,湘玉聞訊趕了過來,和曹姨娘那次似的,正院烏泱泱站了一群人。 趙mama把人都趕走:“還不知道什么時候生呢,大家伙都回院子罷,等有了好消息讓丫鬟們挨個通知?!?/br> 兩個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韓姨娘咬咬嘴唇:“那便有勞趙mama了?!?/br> 韓芳姨娘牽著手往外走,韓姨娘瞥見了湘蓮,一把拽住她:“跟我走吧,一會兒也得轟你,小姑娘別添亂?!?/br> 韓姨娘力氣大,湘蓮看看湘玉,湘玉招招手:“聽韓姨娘的話,你先走?!?/br> 趙mama趕走了其他人,可湘玉卻死活不走,趙mama好勸歹勸,還拉出了湯嬤嬤:“玉姐兒聽話,帶著湘琪先回你院子?!?/br> 湘琪抱著湘玉大腿,臉上紅暈滿滿::“太太是病了嗎?疼的直哼哼,我去給太太吹吹?!毕嬗裢νι碜樱骸拔夷囊膊蝗?,我答應不添亂,我就在廊下坐著?!?/br> 趙mama知道七小姐主意大,搖搖頭叮囑道:“玉姐兒去東廊的廂房里坐著,外面曬得慌,再者生孩子生一天的都有,你總站著也不像話,回頭太太要怪罪了?!?/br> 湘玉知道趙mama說的也是實情,便抱著湘琪去了廂房,廂房一直沒人住,可是每天都有小丫鬟打掃,所以十分干凈整潔。 屋子的西側有個拔步床,床的右邊是一套黃花梨桌椅,聽說這個屋子,是前任知府的二小姐住的。家具還是以前的陳設,擦拭的一塵不染。 湘玉和湘琪并排坐在床上,湘琪靠在湘玉的肩頭:“七姐,以后有了小弟弟,太太是真的不會喜歡我了嗎?” 湘玉蹙眉,湘琪一個小女娃,怎么問這些,她耐心的問:“湘琪怎么這么說?是誰告訴你的?” 湘琪天真的仰仰小臉:“是我奶娘說的,她說我要多討好太太,這樣才能吃得好穿得好,才能有地位?!?/br> 真是反了天了,奶娘好的不教,竟教小姐小小年紀虛情爭寵! 湘琪這個奶娘,從湘琪出生便開始照看,曹姨娘死后,馮氏也沒預備換人,湘琪都習慣了,乍的換了別人,也怕小姐哭鬧。 奶娘忐忑了好久,馮氏也知道,還特地叫到身邊好言寬慰,說其他不用考慮,只要用心照顧小姐,自有她的好處。 這些湘玉也都知情,馮氏還感嘆過,說湘琪沒了生母,身邊就奶娘一個熟悉的人了。湘琪的奶娘姓連,相公是鄉下的莊稼漢,前幾年兄長掙了些錢,搬到城里住,等連奶娘生了孩子,正好趕上蘇府招奶娘,看她長的周正,臉色白皙,談吐也不露怯,就聘了她做了湘琪的奶娘。 這幾年連奶娘照顧湘琪也算盡心,幾下相安無事,等曹姨娘一沒,湘琪抱到正房這里,奶娘就起了其他的心思。 她在府里這幾年,平時回家日子很少,后來發現相公在外面有了相好,還要抬進門當姨娘,不過就是鄉下的泥腿子,有朝一日進了城,就妄想享受齊人之福了,也不照照鏡子! 連奶娘氣的摔了家里所有的物件,她在蘇府每個月有一兩銀子的月錢,蘇府的規矩,嫡子嫡女的奶娘,是每月二兩銀子,像湘琪這種庶女,奶娘每月一兩銀子,另外每日還有豬rou八兩、鮮菜一斤、粗鹽四錢、稻米六合等等。 奶娘在府里的位置比一般的下人要高,畢竟是要伺候小姐少爺的,尤其是吃食上從不馬虎,連奶娘進府姨娘多,腰身足足胖了一圈。 也是因為這樣,她相公更嫌棄她了,說什么成親前的纖纖細腰再也沒了,女人變胖,還不是因為生了孩子? 對于相公的變臉,連奶娘傷心過,可隨后就看開了,哪個男人不風流,好在她家男人手里沒錢,要納的那個女人也是一個窮苦出身,任她拿捏。 夫妻間沒了恩愛相隨,連姨娘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湘琪的身上,這個孩子,可是關系著她所有的榮華富貴。 人只要想的一多,心思也就大了,欲壑難填。 湘琪進了正院,奶娘都跟著水漲船高起來,重宇的奶娘從前和她平起平坐,現在也開始巴結起她來,常借故來找她吃飯聊天。 太太無兒無女,湘琪養在太太膝下以后就是半個嫡女了,可突然間太太懷孕了,其他人不說,連奶娘急的上火,不管男女,太太有了自己的孩子,湘琪就不顯得那么金貴了,琪姐兒又失去了生母的庇佑,在府里還能有什么地位? 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湘琪好好討好太太,這樣才有她們的好日子過,連奶娘家里污糟一片,所有的指望全在湘琪身上,老爺對兒女還算不錯,但和湘琪感情談不上深厚,后宅瑣事,還得依仗太太,哪怕以后的婚配,各家也都是當家太太給掌眼相看。 這樣捉摸著,連姨娘趁著沒人,總要把這些話灌輸給湘琪,小孩子好拿捏,大人說什么便是什么,湘琪自己個兒也喜歡慈眉善目的太太,奶娘常帶著小湘琪往太太屋里走動。 童言無忌,連奶娘有自己的小心思實屬正常,但實在不應該去教唆小姐,這是大忌。 湘玉看看窗外,太太還在艱難的生產,這時候發難不是時候,等生下孩子安定一陣子,再出力也不遲,諒她也捅不了大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