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弋羅點點頭。 “你這個年紀,知道這些舊事,是個有心人?!?/br> “青陽……在新治很有名,很聰明,有些陰沉。遭遇,令人扼腕?!?/br> 屠維道:“你可以問問王,為什么不好好對待令他長子戰死的敵人?!?/br> 弋羅一噎。新冶建成四年,四年的時光,足以使青陽憑他的聰明才智搏得許多贊嘆。人總是健忘的,總是喜歡將許多事情有選擇地進行記憶。默默地行了一禮,弋羅道:“我這便去灑下人手,等荊伯落入網中?!?/br> 屠維道:“年輕人,凡事,品評別人之前,先想想自己。你是蠻人?!?/br> “是?!边_鄭重地應了一聲,飛快地跑去辦事了。 【解釋都沒有一句的?表白都沒有一句的?】女瑩目瞪口呆:“這是什么毛???” 屠維道:“聰明人,總是會有種種奇怪的毛病的,服了你就好了?!?/br> “咦?”女瑩想了一下,問道,“他這算服了嗎?” “肯問,就是肯服的?!?/br> “哦,這么說,庚……”女瑩對衛希夷擠擠眼。 衛希夷道:“庚才沒他這毛病呢,庚很聰明,自己看得明白的?!?/br> “噗——”女瑩不客氣地笑了。 屠維道:“要快些捉住荊伯呀,我這便給王寫信,在新冶多留幾日,直到擒殺荊伯。也,盼著女庚可以平安。小小年紀,都不容易?!?/br> 衛希夷道:“那,就多住些日子唄,不等荊國亂了,我也不放心去見王。爹,我要先去面見王?!?/br> 女瑩驚訝地道:“什么?”她也很想南君,很想飛奔過去呀,為什么要等? 屠維道:“我給你的保證,不能信嗎?” “那親豈不顯得公主不謹慎?王會怎么想呢?” 女瑩道:“我去!希夷,我想見我爹?!?/br> 衛希夷被兩人聯手鎮壓了,有些怏怏:“還有新后呢,我得親見了,探探路?!?/br> 女瑩道:“我說過的,不能什么事都讓你沖在前頭呀。沖鋒陷陣,我是比不過啦,這些以后都要我自己面對的事兒,你讓我練一練吧?!?/br> 屠維含笑看著女兒,衛希夷只好點頭了:“那要一起?!?/br> 屠維故意問道:“那要誰坐鎮新冶呢?” 姜先急了,不會吧?將我丟在這里?人干事?急急舉薦了當地蠻人頭領里比較合作的:“公主也不能總自己看著一座城,也要養成腹心的?!?/br> 女瑩橫下心來道:“叔父,新后比太后如何?” 屠維贊許地道:“太后已死,何況新后?王豈會不警惕?你帶兵回去便是了,就說,獻俘?!?/br> “好!” “老啦,熬不得夜了?!蓖谰S率先起身,別有用意地看了姜先一眼。姜先險些被看得跌倒——這又是什么意思呢? 其實,但凡有女兒又不那么卑劣的父親,看那些對自己女兒有企圖的男子,都有著一種微妙的心情。若這個男子樣樣出色,挑不出毛病來,那酸意會輕許多。若能挑出毛病來,情況便有些微妙了。姜先便卡在這兩者之間,令屠維也難得地猶豫了。 他了解女兒,也不想輕易便決定了女兒的婚姻,對羽是這樣,對希夷,也是這樣。但是姜先呢?優點十分明顯,大國之君,年輕有為,模樣兒也好。缺同樣十分明顯,屠維總擔心他總不久。希夷爽朗的性格,讓人以為她是個大大咧咧的姑娘??赡軐iejie的仇記這久,還真堅持回來了,她就是個認死理的人。萬一真成了,姜先死了,希夷得多難過呢? 他不是胡思亂想,看姜先小時候那病,看他那早死的爹,看他那一家子沒幾個近枝的家族。 屠維不能不憂心。 最終,他下了個決心,還是要北上的,這事兒得跟妻子好好合計合計。在那之前,他可得看好了閨女,不能讓這小子再往前邁步了。凡人難卜未來之事,就只好根據過去這事的經驗,做好現在認為正確的事情了。 并不知情的姜先:……還不自覺地提醒衛希夷:“仿佛覺得有點冷,今晚要加條被?!?/br> 屠維:……好像,也不算太差? ———————————————————————————————— 次日一早,女瑩便發布了命令,將工的頭懸到了城門,還體貼地在腦袋上面吊了個頂,免得被雨水淋壞了。又派了些嗓門大、吐字清楚的,敲著鑼,大聲地以兩種語言,說明情況。 昨天夜里,弋羅一直忙到很晚,暗中聯絡可信之人,每人分派了地點,只等荊伯落網。 第一天,沒有生面孔圍觀。 第二天,開始有似熟非熟的面孔出現在了新冶城里,他們不是被弋羅的探子捉住的,是被圍觀的蠻人給揪住的。荊伯常駐新冶,他身邊的人,在新冶城里也不陌生。巧不巧,便被人認了出來。 墻倒眾人推,破鼓亂人捶,荊人與土著的關系也不是很好??吹搅?,當然要揪出來:“他是荊伯的人!” 真是……意想不到的收獲??! 弋羅七情難動的臉上也露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都不要鬧!荊伯已經死了,他一個小賊,能有甚作為?該做什么做什么去吧。我押他入宮審問,有何圖謀,假借亡者的名義,都會給他審出來的?!?/br> 驅散了人群,親自將人押到了王中見女瑩。 來人弋羅也認識,他與弋羅的父親稱得上是“朋友”了。來人也認出了弋羅:“弋羅?你父親還好嗎?” 弋羅緊緊閉上了嘴巴,不吭聲。 “青陽真的是因為……欺騙了那個小公主?小公主以為君上已死才處死了他?” 弋羅點點頭。 “可是,君上沒有死?!?/br> “看在昔日交情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此事不要再提,否則,你等不到你家里來人贖你?!壁H買俘虜,是常見的事情。除非像南君那樣缺人的,庶人奴隸不許庶。身份高些的,想贖也可以。大不了下次再捉了來,讓你家里人再付點代價。 “君上真的活夾在,是他派我來的?!?/br> 弋羅的呼吸亂了一拍:“有何證據?無憑無證,你只有死?!?/br> “我見了小公主,自然會讓她相信?!?/br> “青陽統共對小公主說了三句話,就被砍死了?!?/br> “額……那她要怎么才能相信?哎?你見過君上呀?!?/br> 弋羅面無表情地道:“你想提公主什么?又想我什么?” “王自有印信隨身攜帶?!?/br> “好,我帶你去見公主?!?/br> 說話間,便到了大殿前。弋羅將人留在階下,自己上去稟報。 女瑩道:“這般快?我以為以荊伯之多疑,還能再忍幾天,不見工回還,必定要悄悄溜走的?!?/br> 弋羅眼珠子轉了幾轉,低聲前情稟來,在“假借亡者名義”上加了重音,又暗示已將人群驅散。女瑩會意,荊伯多疑,未必只派一人,那么,另外的人就會是傳聲筒。 沒別的辦法了,騙吧! 將人帶了上來,女瑩柳眉倒豎:“你是何人?也要來騙我嗎?” 來人施施然行了一禮,道:“并不敢,是青陽將事辦得岔了,君上自有印信能自證身份?!?/br> 女瑩拍案而起:“你還敢說!之前那個工,便假借荊伯的名義,游說于我!你與他都曾是荊伯所部,昔日你們的同僚都成了階下囚,常人躲且不及,你偏在此時入城,必有所圖!荊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在他的戰車上被擒獲的!” “是公主兵勢駭人,敝國國君畏于公主兵威,不得不微服而逃,”先小捧女瑩一下,“留下旗鼓戰車,是為了裝得像些,其實真人已經逃脫。說來,這新冶城還是君上所建,宮中城中,認得他的人可不少,這如何騙得了?” “真的是荊伯?他露面嗎?”女瑩將信將疑地問。 “青陽帶來的提議,公主的答復呢?” “你也做不了荊伯的主,我要見荊伯?!?/br> “如今強弱易位,公主這般要求,不太好吧?” “那你就去死!”女瑩將蠻橫公主的樣子揮灑得入木三分。 弋羅上前一步,對女瑩道:“他的意思,請公主給個許諾?!?/br> “我說了,荊伯就會信?別說讓我發誓,什么強弱易位,那就別拿自己太當回事兒!” 這位是不講理呀…… 來人苦笑:“還請公主給個話兒?!?/br> “我要見他,我不殺他。別的,沒有了?!遍_玩笑,我不殺,就不會有別人殺了嗎?姜先肯定在等著呢。 來人道:“外臣這便去回稟我君,還請……不要跟蹤?!?/br> “跟你干什么?” 然而,確實跟蹤了。 比起中土士卒,荊人穿山越嶺的本事要強些,蠻人里許多人比荊人又強些,然而,做這等事最熟練的,是獠人。 是以當荊伯聽了來人講了來龍去脈,正在氣憤的時候,便被屠維領人摸過來一鍋端了。 ———————————————————————————————— 工被殺了,荊伯也是一怔,他與工的想法是一致的。他自己就是個趁火打劫的人,太明白會干這種事的人會安什么樣的心了。他與工也作過短暫的商討,皆認為此計再無不妥。女瑩聽到之后,即便懷疑,也會考慮合作的可能。 可是,為什么工會被殺? 荊伯百思不得其解,現在終于明白了,因為他的臨陣脫逃的聰明計。兩個不認得他的蠻子,將他認錯了!可姜先應該認得他呀!一定是這樣!姜先這個小狐貍,他是故意的!好讓自己死得無聲無息。 姜先不知不覺地背了一口黑鍋,自己卻還不知道。 荊伯惡狠狠地道:“待我歸國,必要姜先來得回不得!有娘養沒爹教的小畜牲!我早該讓他死在這里了!” “還是請您先死吧?!蓖谰S直撲了過來,將人擒下。 荊伯愕然,回顧向他匯報的臣下:“你被人跟蹤了?還是出賣我?” 屠維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腦勺上:“是你自己蠢,走吧,公主在等你?!笨赐炅撕蒙下?,真正去死。 荊伯并沒有被押回新冶城,正像弋羅說過的,新治城不少人都認得他的臉。戰爭之后,將敵首誅殺,可以原諒,殺了一次再殺一次,就好說不好聽了。為免再生事端,女瑩與衛希夷、姜先,三人到了郊外,立起一頂帳篷,將荊伯押入內而處決。 荊伯到得此時,也不理會兩個姑娘,只罵姜先:“姜先!你不得好死!” 姜先:……我招誰惹誰啦?是你先要害我!我報仇又怎么了?! 能回答他的人,腦袋已經掉在了地上,世上的未解之謎,又多了一個。 ☆、第99章 新王后 莫名其妙被詛咒,詛咒他的人卻已經死了,姜先摸不著頭腦,還是很委屈地問屠維:“伯父,他那是什么意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