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節
原來,不光是手掌,她的整個身體都是透明的,他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亦聽不見她的聲音。任憑她怎么叫喊,都毫無所覺。 就這樣,她眼看著他繼續在黑煙里一次一次升火,一次次的熄滅,不知試了多少次,爐子里終于竄起了火苗,柴禾‘噼啪’的燃燒了起來。 他喜極耐泣,蹲在地上嚎淘大哭,煙灰落在他的頭發上身上,硬朗有型的臉讓眼淚沖涮出一道一道的淚溝兒,而這樣的狼狽卻無法阻止他的傷心一樣。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像是哭累了,起身踉蹌的回到悶熱的屋子里,而他像感覺不到這些一樣,蜷縮著身體倒在了破舊的被子上,臨睡之前嘴里似乎在喃喃自語,不斷重重的兩個字,像是個人名,又或者是某種事物。 她聽不見聲音,無從猜測他說的是什么。 屋外爐火燃燒的正旺,不知道哪里吹來了一陣風,卷起了火星落在了屋門口的那把蒲扇上,瞬時間燃起的火苗將垂掛著的布簾燒著,火借風勢眨眼就竄到了棚頂。 著火了,別睡了,快起來—— 她焦急的大聲叫喊,可是屋子里人卻半點聽不見,濃煙很快就把他包圍了。 眼見大火沖天而起,她心急不已,任其聲嘶力竭卻又喊不出聲音來,硬生生的把自己給憋醒了。 黑暗里,紀巖猛的坐起來,捂著胸口惶惶的心跳,大力的喘著氣,額頭鼻尖背心都密密布了層細汗,夢里的無助慌恐是那么的真實,險些以為自己會窒息而亡。 對于簡勛說不恨那是假話,畢竟曾經她因他而死。重新活過來,她告訴自己遺忘是最好報復的方法,此生陌路再不相干。只是這樣的愿望注定無法實現,又再次的同他有了交集。 哪怕她一而再的拒絕他的追求,看著他一次次露出挫敗的神情,私心里覺著報復了回去而暗爽,卻沒料到在這樣的過程里,最初的情緒在一點點的改變。 沒錯,上輩子簡勛是對不起她,欺騙了她的感情,也因此害得她橫死街頭??墒?,這一輩子他卻是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很認真的在追求她,以著他獨特的方式,各種的討好,接連兩次的出手相救,最后這次還生死不明。 世人都說冤有頭,債有主,曾經的他害了她,而如今的他卻救了她,這樣的仇怨恩情其實認真想起來真的很好區分。 如果,只是如果,他真的、真的再也醒不過來,那她是不是會覺得后悔莫及?對于這世的他,真的很不公平,不是嗎? 深夜里,紀巖驚醒后再也沒睡著,就坐在那里一直呆呆的想到天亮…… 紀紅和翟順波的婚禮是定在了周六,前一天是娘家這邊侍候客兒。紀香出面提前就在鎮街上找了家擺桌宴的飯店,定了一百桌的酒席。 現今的老紀家跟兩年前那是沒法比,單就從交際面兒來說就不知道擴大了多少。紀香、紀紅、紀巖,這三姐妹經營生意認識的這些商戶,加起來就有百來號,更不用說相關連的各界友朋,只他們就放了五十桌。再就是堡子里的鄰居,家人親戚,這些人加一塊又有不少。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娘家酒席 姜家堡子不大,統共幾十戶的人家,哪家姑娘小子結婚最多的也就擺個五六十桌,過百桌的還真就是頭一份兒。這也間接的說明了老紀家的交際廣,人緣兒好。 紀紅結婚,過來捧場的就不單單是她這方面,都知道她是紀香的meimei,紀巖的親姐,沖著兩人的面子過來的人也占了大半兒。尤其是后者,縣城里結伴同來的人盡是跟紀巖有交情的人,像是珍品水果店的老板、山林雞代理商,這些人都是。 紀香在訂酒席的時候在這方面就有所考慮,可也還是沒預料到有這么多人,一百桌的酒席根本就沒夠用,臨時又加了二十桌,這才把到場的客人給招呼全。 因為是在飯店里擺桌,大部分都不需要插手,自家人只管跟來的賓客抓把糖、遞根煙打打招呼即可,倒不用怎么太忙活。 中午的酒席吃完后,下午也就是自家的這些親戚,再擺個四五桌也就算完畢。 按當地的風俗,這姑娘結婚,都得有娘家人送。除了自己家這幾口人外,再就是些親戚朋友,尤其是父母雙方的親戚。 周淑蘭這邊倒是好說,周家姥姥和小舅一早就過來了,頭天就住在了紀家,吃了酒席好準備第二天送親。兩個姨姨雖然沒留在這里,可也答應了第二天早些過來一起送親。 而紀以田這邊就有點兒復雜,縣城里的老紀太太、紀老大一家,本堡子的紀以勝一家,這些都應該算在內,如果是關系處的好,這都不用多說,送了信兒人就能到場。 可問題就在于,他們之間關系相處的并不融洽,那些個糟心事兒現在提起來都覺著生氣。 當初紀香結婚的時候,縣城里這些人只紀老大露個臉兒就走了,前后都不到十分鐘,還是這頭辦酒席,結婚那天卻是沒到場。紀以勝能好些,讓小兒子去送親了。 當然了,那時紀家可沒現在這么風光,也是不好相比較。 可不管怎么說,紀紅都是老紀家人,她要結婚不能連個聲兒都不吱。也免得將來老太太再歪三拉四,拿這個當借口教訓他們。 定下婚期的第二天,紀以田就往縣城里打去了電話,把紀紅周六結婚的事說了,反正是這禮數盡到了,來不來就是他們的問題了。 自從上次紀濤利用職位之便,故意刁難紀巖,讓簡勛找人把他從銀行打發回家了,紀家老大也受了牽連丟了官職,降到了小科員,老太太上門耍無賴討要說法,叫憤怒的周淑蘭給掃地出門以后,兩人再就沒了什么來往,消息也就斷鏈兒了。 至于紀濤后來找沒找著班上,老太太是不是回去就受了埋怨,這些個破爛事兒,紀家人也沒人去關心。 這通電話打過去也沒報什么希望,畢竟被他們橫眉低眼的看慣了,也不指望他們會在意高看。 就是因為這個,當天他們沒來誰也都沒感到太過意料,客人來的這么多,也真就不缺他們這幾個。 讓人預想不到的是,也就是晚上這四五桌酒席剛剛擺上,紀家老少正招呼著這些人上桌吃飯的時候,飯店老板進來說:“外頭有一撥人,說是你們家親戚,車就停在門口,你們誰過去認一下看看是不是?” 當時紀巖正好站在門口,前天晚上她的腳就已經按照計劃的進好了,不用再拿厚實紗布的包裹,只在腳底粘上十幾枚創可貼就完全ok了。雖然還不能跑跳,大力的踩踏動作,可是走路已經完全沒有問題。 紀巖跟著店老板走出去,就像他說的門口確實停了輛黑色轎車,車窗戶是搖下來的,駕駛座上的人正朝著這邊看過來。 “紀巖,你爸你媽呢,他們怎么不出來接奶奶?” 什么時候看見紀濤這張白胖的包子臉,紀巖什么時候都想上去揍上一拳,瞅他就一欠削的樣兒。 “我還當是呢,這不是紀濤紀主任嗎,最近又長rou了,請客吃飯的人特多是吧,差點兒我都沒認出來?!?/br> 這罵人不掀短,打人不打臉,可紀巖這會兒就偏把這短給揭了,別以為好了傷疤就忘了疼,不知道自己怎么被擼回家的嗎,跟這裝什么牛x,損不死你丫的。 紀濤聽見這話當時臉色兒就變了,在銀行當主任那會兒,那真是請客吃飯的都得排著隊,這一被打發回了家,別說有人請吃飯了,喝口涼水的都沒幾個。這是什么,這是赤果果的羞臊打臉呢。 “哎,你這小丫頭片子怎么說話呢?”紀濤他媽從副駕駛座上伸過頭來,沒好聲氣兒的斥聲道:“你還有沒有點兒家教,小濤子怎么說也是你哥哥,有你這meimei這么說哥哥的嗎?還懂不懂點兒規矩了?” 紀巖半點沒給面子,哼了聲:“那得看對誰了,跟少教的人就不能講規矩?!?/br> “你說誰少教了?” “誰少教誰不知道嗎?”紀巖斜瞅了她一眼,跟著看向紀濤道:“我媽我爸你叫什么,你不會論輩份嗎?張口就大呼小叫的怎么著顯你特能耐???” “你,我——”紀濤讓她教訓的愣是一時半會兒沒把到話去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