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
劇烈的咳嗽讓他沒辦法再說下去,高大的身形咳的蜷縮在一起,扯著紀巖的手也不得不收回來。 這咳的也太厲害了!紀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眼見他越來越往下低的身形,咳嗽震動的后背,不自覺的伸出手來幫著拍了拍:“簡勛,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怎么一個勁兒的咳嗽?”莫名的就覺著心驚rou跳,說話的聲音都放輕柔了不少。 像是沒聽到她的問題,又或者是刻意忽略,在咳嗽了一陣兒后,簡勛沒有回答她,也沒再繼續追問先前的問題,而是咳紅漸淡的臉上扯出一記極淺的笑容:“紀巖,你說要是我死了,你會不會感到難過?” 什么死不死的,干什么老說這樣不吉利的話。紀巖險些沖口而出,教訓他一頓??墒窍乱幻?,放在他后背來回拍撫的手心不小心碰到了某處,立時傳來的粘膩感讓她一下子愣住了。 簡勛原本身上穿了件淺色的外套,先前為了打俺護在小餐廳里脫掉了,現在他身上只有件黑色的長袖衫,再加上天色的關系,紀巖并沒有察覺出什么異樣,直到手心摸到了粘濕。 紀巖知道他身上有傷口,不過那些瓷碎片割開的都不算太深,大腿上故意扎的那兩下倒是挺重,不過先前給他喂了塊泉晶,空間里的東西她心里最是有數,時間雖然短,可是卻足夠凝血了。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沒有再三催促他去醫院,任他追問到現在。 只是此刻,手上傳來的濕粘感,還有靠近才聞到的血腥氣讓她猛然驚覺到情形有些不對,手上四下摸了一圈兒越發的驚愕,也不待他回應,直接按開了車燈把他身上的衣服掀開,立時被眼見的景像給驚住了。 朝前趴俯的身形盡數將身后展露,寬厚結實的腰背上血紅一片,靠近右側腰身上有兩顆拇指大小的圓窟窿,正不斷往外滲著鮮血。明顯的彈傷,紀巖就算是再缺乏經驗也一眼就認了出來。 眼前又閃現過車子沖出后巷,那魚頭店老板沖過來開的那幾槍,端看這傷處的位置,不難猜出定是護著她的時候中的招兒。 “你中槍了為什么不說?”看著這些傷口,紀巖覺著速個心臟都像是被揪住了一樣,壓抑不住氣急的沖他大吼,眼底只覺著陣陣赤熱。 簡勛咳著輕笑:“那不重要,我就是想知道為什么?” 這話說的有些不合邏輯,乍一聽起來有些不知所謂,可紀巖明白這說的是什么意思,在他看來身上的傷口沒有她口中的答案重要,為什么看不上他,怎么就不能看上了,耿耿于懷的就是這個。 面對這樣的他,紀巖突然而生出的一股沖動,竟然不管不顧的全都說了:“你既然這么想知道,那么好,我就告訴你?!睂⒁f出的話,無異于重新揭開那層結了痂的傷疤,讓她再痛一次?!安贿^,我先得送你去醫院?!?/br> 幾乎是壓抑著胸中的痛,盡可能冷靜的走下車。 有著幕色的掩護下,很快就被她攔下了輛出租車,對方一聽說有重傷者,直覺的就要拒絕,紀巖眼尖手快的拿腳抵住了車門兒,告訴他:“不需要用你的車,只是臨時顧你當司機,送我們去醫院就行?!焙芏嗳硕加羞@方面的忌諱,尤其是出租車都怕有人再死在車上不吉利。如果換成了另外一種方式,并許諾高報酬,還是比較容易能說通的。 紀巖讓出租車司機鎖了自己的車,跟著幫忙一起把簡勛給扶到了車后座上,駕駛座給騰出來。 干出租車的就是線路特別熟,以著最快的速度選擇了去最近醫院的捷徑,踩了油門兒就開上了道。 紀巖利用這個工夫借司機的電話打給了鳳萍,報了醫院的名字,讓她送最緊要的東西過來,這時候最需要的東西就是錢。 簡勛躺在座椅上,呼吸間不時夾雜著咳嗽,皮制座椅并不吸水,在他身匯聚的小灘血跡隨著車身晃動向著另一側蜿蜒細流。紀巖盡可能的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去在意褲子上傳來的濕意粘稠。生怕細想的結果會抑制不住的失控,即使如此,纖瘦的身體仍然輕微的在顫抖,那是恐慌、無措、心疼、感動、后悔,種種復雜情緒混亂的交織起來最直接的表現。 簡勛頭枕在她的腿上,清晰的感覺到了她輕顫,竟是無謂的輕笑:“很害怕?是不是怕我再死掉,有沒有覺得很后悔,后悔沒答應跟我在一起?” “別說話——”攢點力氣,紀巖沒把后面的半句說出口,因為她聽見自己連聲音都在顫抖。褲子上的溫粘感越來越重,開始還只是一小塊兒,很快就整片面積都是,她很清楚那意味著什么。 “不——不行,我還不知道——”不等他說完,又是一陣咳嗽,這次紀巖看的仔細,分明在他的嘴角已經有了紅紅的顏色,先前他只是拿手擋著沒看清,心頭猛的一震。 明白他想知道什么,不說明白的話怕是還要繼續追問下去。而 此刻他的情形顯然不好多說。 “好,我告訴你?!奔o巖下了決定,她深深了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曾經喜歡過一個人,掏心挖肺的喜歡,以為他也和我一樣,會過一輩子??山Y果卻是我被騙了,他跟朋友打了賭,而我只是那個賭約。知道被騙的那一天,我死了,讓雷給劈死了?!彼葡萑肓四嵌位貞浝?,臉上盡是沉重之色,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猶自怔然的簡勛:“想不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管他是誰,都是這世上最愚蠢的混蛋。他是想得得不到,卻有人得到了不懂得珍惜,除了蠢蛋他不知道該怎么來形容了。 紀巖不給他回應的時間,笑的極輕的接著道:“你恐怕做夢都想不到,那個人就是你簡勛?!?/br>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她的心情異常復雜,有些心疼他可能會有的反應,另一方面又隱隱覺著類似于變、態的痛快,你也會有今天,當初的恨意似乎也得到了某種渲泄。 “什么?”簡勛直覺的抬起身,傷口扯得他疼的悶哼了一聲,太過意外了以致于聲音都不自覺的放大:“我沒聽錯吧,是你糊涂了還是我糊涂了,我什么時候欺騙過你?要是有這種好事兒,我就是睡著了都能笑醒,別說騙你了,就是你騙我,死了我都心甘情愿?!笨赡苁菍@件事太過于執著,就連身上的傷都似不那么疼了。 死了都甘愿嗎?那她倒是沒有他這么高的境界,當初在窗外聽見真相的那一刻,她真是后悔的快要窒息了。付了真心,又怎么會那么容易就原諒?他也就是說說而已吧。 “是啊,我是糊涂了,把夢境當成了真實?!奔o巖自嘲的輕笑,她倒情愿那只是一場夢,至少醒來了不會再心痛。 “你的意思是——那只是個夢?”似乎也只有這樣才說得通,他很確定自己并沒有失憶過,沒有發生過的事情,除了夢境也沒有別的可解釋。 紀巖嘴角的笑仍舊掛在上面,眼底卻是陰郁一片:“是,就是因為這個夢,所以我拒絕了你?!边@個理由聽起來都覺著很好笑,她靜靜的等著他的不屑和譏笑。 可是意料之外的,他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紀巖是什么樣的人,簡勛自認比較清楚,如果不清楚也不會喜歡她。在同齡人愛做夢的年紀,她卻務實的挑起生活的重擔,開飯館,經營超市,做的每件事都遠超她這個年紀應該表現出的成熟穩重。 這樣一個心性堅強冷靜的女孩子,絕對不會因為簡簡單單一個夢而輕易去下某種決定。除非這個夢并不簡單,或者說真實到讓她不得不重視的地步。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死也不會 簡勛沉默了良久,或者是因為身上的傷真的很疼,又或者是認為紀巖的這個理由值得深思。車子里昏黃的燈光照在他臉上,平時的酷冷硬朗盡數不見,輕合眼簾異常平靜的外表瞧起來蒼白而虛弱。 紀巖所知的簡勛,蠻橫酷冷霸道,有時候他會無賴耍詐,好像何時何地他都精神充沛,哪怕是那時候在工地每天十個小時以上的高強度工作,也沒有磨去多少這種特質,到了晚上仍舊生龍活虎。 重新回來后再次相遇,所見到的就是他不懈的追著她跑,管打管罵堅決不退縮,說他二皮臉也不算為過。這樣的人,實在想像不到會有這樣無力的時候。 “司傅,再快點兒開?!闭f好只十分鐘的路,怎么開了這么久都沒到? “馬上就到了?!?/br> 前方不到百米遠,亮起鮮紅的醫院標志,相當的醒目。 車子直接開了進去,司機下來要去幫著叫護士和推車,卻讓簡勛給阻止了:“不用了,我還可以走?!?/br> 都什么是時候了就別再逞強了,紀巖想斥聲,可看他白著張臉卻硬是咬牙起身的動作,話到嘴邊兒又咽了回去。簡勛的固執并非頭次見,那時候他到工地頂著毒日頭干活,身上肩膀磨破的沒一塊兒好地方,就是那樣也沒吭聲,任她怎么勸都不聽,就為了個全勤多出的那一百塊錢,愣是半天工都沒耽誤。 “……” “嗯,什么?”直到聽見耳邊傳來他的低沉的聲音,紀巖這才意識到自己又恍神兒了。 簡勛邁出的步子很是沉重緩慢,即使是這樣,他也沒讓那個司機插手,只是無力的把頭和半邊身體都靠在紀巖身上,嘴唇幾乎都貼在了她耳朵上,重復的又說了一遍:“別相信夢,夢都是反的?!?/br> 楚里他騙她至死,現實里他卻是甘愿被她騙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