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大爺家的小濤哥要結婚,自家親戚給個一萬兩萬的其實也不算是太多?!?/br> “一兩萬還不多,那多不得多???”周淑蘭沒忍住,驚叫了聲:“老閨啊,你沒發燒吧,怎么還說胡話了呢?” “我孫女兒說話,你插什么嘴?”馬貴芬橫著三角眼剜了她一眼,轉個臉笑捫捫的道:“小巖,你繼續說,奶奶聽著呢?!边@丫頭片子真是彪透腔了,自己還主動往上加錢,這要是能要兩萬回去,那她可真是露臉兒了。 紀巖瞅瞅又氣又疑的周淑蘭和悶聲不響的紀以田,本來在笑的臉為之一變掛上副為難的模樣,道:“可問題是我們這里拿出了錢,三叔家那頭怎么辦?咱們堡子里的人湊付到一塊兒凈愛說閑話,奶奶你剛才不也說了嗎,這世上可沒有不透風的墻,要是別人知道了這事兒,肯定好議論了。一樣一都是弟弟,家窮的都能拿出一萬的禮份兒,較寬裕的卻拿的少,太摳嗖、和不來、處不好什么的那難聽的話就不知道有多少了。三嬸那人多潑奶奶你也知道,別到時候錢拿了還不省心,再被她罵顯擺、得瑟腚,打她臉,上門來找麻煩那就得不償失了,你說孫女我考慮的這些對不對?” “那你是怎么個意思?”馬貴芬聽的老不耐煩,稀疏的眉毛皺巴的死緊。眼瞅著錢就到手了,哪又蹦出來這么多的廢話。 紀巖勾了勾嘴角,不疾不徐的道:“我的意思呢不如這樣,這錢我們倒是出定了,不過得參照著來,三叔家出多少我們給多少,兩家也別搞兩樣兒,省得讓人說閑話?!?/br> “小丫頭片子你說的倒輕巧,你三叔家哪來的錢,他們家又沒挖著棒槌?!贝髢合眿D鼓搗她過來要錢的時候也提到要老三也出份的事,可是她打怵三兒媳婦就沒過去說,這會兒讓紀巖給提出來她不得不硬聲給堵回去。 這回都不用紀巖說,周淑蘭直接截過來道:“老三家怎么沒錢,小梅的結婚光彩禮就給了一萬,東西還不算呢,就拿這個出來也能頂上。更別說他們家還養了一大群雞,光是每年賣到街里的燒雞店就能賣個好幾千,下得蛋額外算,加起來萬把的掙。再說又沒有學生大花銷,怎么也比我們家有錢呢。小巖說的對,老三家出多少,我們就出多少,這事兒就這么定了。媽,你就看著辦吧?!?/br> “我、我怎么看著辦?” 沒人再搭理老太太,周淑蘭沖著紀巖道:“行了,都十點多鐘了,你也別看書了,過去睡覺吧?!蹦ㄉ黹_始放被,招呼著紀以田脫鞋上炕。 “那奶奶,我過去睡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奔o巖拿起了桌上的書,打了招呼,也沒去管老太太那臉是不是黑成了鍋底兒色,輕松自在的出了屋。 那頭兒的姐倆早就等急的抓耳撓腮,她轉身剛把門帶上,還不等坐下來,紀香就開口問:“小巖,你剛才是怎么想的,還答應給錢了?咱奶那人可不是好唬弄的,到時候再粘著不放,就有你好看的了?!彼刹灰詾槟切┰捠钦娴?,只當是臨時敷衍。 “什么唬弄?”紀巖一本正經的道:“我是說真的,三叔家要真肯出錢,咱也不差這一萬兩萬的,姐——有錢銀!”拍了拍胸脯,比了個大拇指。 “瞧你那熊色,得瑟的毛都掉了?!奔o香失笑的白了她一眼。 紀果可沒她這么樂觀,把自己的考慮說了出來:“你以為那老太太傻啊,到時候她就說三叔家錢給了,難道你還能上她兜里翻哪?還不得乖乖把錢掏了,這跟脫褲子放屁有什么兩樣,倒不地現在把錢給了還能撈她個好臉兒。也不道你怎么尋思的,這話也能答應?” “是啊,小巖,你三姐說的對,咱奶要真說給了你也沒辦法?!?/br> 紀巖看著她倆,盤腿坐著直了真腰,很是嚴肅的道:“你們覺得大娘和三嬸都是什么樣的人?” 紀果哼了聲:“還能是什么樣人,一個損,一個壞,那就是老瓦子落老母豬身上,誰也別嫌誰黑,都是一路貨色?!?/br> “是啊,像大娘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人,她會讓別人半點血都不出,還能撈個好名聲嗎?而且那個人還是跟她向來都不對付的人,就算老太太肯,她也不能同意啊?!奔o巖慢悠悠的又道:“誰都知道三嬸兒是個潑婦,可潑婦也有潑婦的好處,那就是能找仗打,不怕事兒,她跟大娘兩人有哪次不吵嘴的?有這層關系在,她這次錢不掏倒是行,可以后難保不被大娘時不時的嘲諷兩句,還只能干忍著,這么淺顯的事她又怎么能想不到?憑什么她為了個成全大份兒家的就得干忍著受氣,好名兒聲又當不了飯吃,要來有個屁用啊。這錢她就是不給,也不去擔那份名聲,誰也拿她不能怎么地?!?/br> 紀香聽的是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小巖,你早就想好了吧,所以才敢那么說?” 紀巖只笑不語。 知道這錢多半不能損失了,紀果臉上終于有了笑面兒:“算你還有點兒腦子?!?/br> 都知道她就是死鴨子嘴硬,好話也說不出好味兒,紀巖也不跟她計較,朝著那屋的方向瞅了瞅,不無興災樂禍的笑呵呵道:“老太太這一晚上可睡不好嘍——” 正文 第六十章得逞(二更) 事實證明,紀家姐妹還真就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馬貴芬經過了一夜陽謀陰謀琢磨, 第二天連早飯都沒怎么吃好,匆匆忙忙的就去了三兒子紀以勝家里。 一番絮叨,先是將老二家挖到棒槌的事給說了,跟著就到了大孫子小濤的婚事,她先把自己的想法拋了出來:“你們家隨多少禮都沒關系,關健得讓老二掏這個錢,不過不能讓他們知道了,就說你們也拿了一萬塊錢,好堵他們的嘴?!?/br> 紀以勝那向來就是老實的一扁擔勒不出個屁來,沒成家的時候聽老媽的,結了婚以后聽老婆的,他反正是沒啥意見,怎么說怎么是。 紀淑英聽二大伯家發了這么筆橫財,那真是嫉妒的眼睛都紅了,聽說老太太要讓他們出血,這股心思才稍稍平息了些,不免興災樂禍的直覺著解恨兒。 可緊跟著就想到了自己跟大伯嫂間的關系,那是水火不溶啊,要真就答應老太太說的打這以后就別想在她面前抬起頭了,到時候被老大一家騎在脖子上拉屎,受那樣的窩囊氣,就是說破了大天也不能干。 馬貴芬見二媳婦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也是真急了,語氣不自覺就尖銳起來:“不出錢還能得個好名兒,這么好的事你都不干,是不是腦袋叫驢踢了?” “你腦袋才叫驢踢了,告訴你老太太,他大份兒家辦喜事還是辦喪事,那都是他們家的事,想讓我出錢門的沒有。什么名好不名好,能拿來當飯吃???你要想坑老二,自己想辦法去,別往我們家身上打主意,沒事兒趕緊滾蛋,別跟我面前礙眼,老么卡嚓眼的瞅著就心煩?!弊鹄闲①t,華國人流傳數千年的美好品德在紀淑英身上是瞧不見半點兒。 三個兒媳婦里馬貴芬最打怵的就是紀淑英,像這樣被罵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拿她也真是沒招兒了??尚睦镱^又覺得窩火,自己是長輩兒沒受到應有的尊重也就算了,還被這樣謾罵,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扯過兒子紀以勝,照著后背狠狠的捶了兩拳:“個窩囊廢,老婆能的玩意兒,我怎么生了你了,小時間就該直接掐死對了?!?/br> 紀以勝被打的頭直低,一聲不敢吭。 “老不死的你打他干什么?這是我家,要耍威風滾出去耍去?!奔o淑英順手拎起把掃帚揚了起來:“你走還是不走?”只要是老太太說個‘不’字,下一秒她手里的家伙什就能揮出去。 馬貴芬老得都快成精了,哪肯吃這個眼前虧,灰溜溜的就小跑了出來,站在大道上狠狠的唾了口,怎么堂上這么個不上限兒的兒媳婦,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也不去想一想,她自己為老不尊,又好到哪里去了? 紀巖早晨臨上學之前就跟周淑蘭交待好了,等到老太太回來不管她說什么怎么鬧,就本著一個觀點,不說不給這話茬兒,就是三叔家出多少,自家拿多少。也不跟她吵,好說好商議。 周淑蘭可也聽話,看見馬貴芬氣得嘟嘟囔囔的回來了,也不問錢的事兒,把人讓進家好茶好水的待著,只等她自己受不了吐嚕出來,這才按照閨女交代的話,不瘟不火的叨叨一通。 老太太完全就是一拳打到綿花堆上,根本使不上勁兒,老大媳婦那里又拍了胸脯打了保票,這要是拿不回去錢,指不定得怎么看她臉色呢。再加上剛才受了紀淑英的氣,所有這些全都堵在胸口里,一下子就全爆發出來。 既然文的不行,那就來武的,老太太干脆跑到大道上,就地坐那兒拍著大腿直嚎:“我這是做了什么孽了,生出這么兩個畜生啊,老二發了財不給我錢花,老三打我罵我,眼里哪還有我這個媽喲——” 周淑蘭一瞅,老太太擺這么出,明顯就是想來個魚死網破,讓誰都不能好過了。自打她嫁到紀家來,這么些年了,這個婆婆就從來沒讓她舒心過?,F在倒可好,成心毀他們家名聲啊。頓時覺得心口頭,喘氣兒都費勁,一頭倒炕上半天都沒起來。 紀以田放馬回來就看見自己老媽坐在大道上,跟圍觀的堡子里那些人哭訴著他和老三怎么怎么不孝順,還有挖到人參的事兒也一起兜了出來。 打小受的那些苦也不知怎么的全都涌了上來,這份他渴念了幾十年的親情瞬時間變得不再那么重要了,一顆心當可真是拔涼拔涼的啊。眾止睽睽之下,他牽著馬什么都沒說,就那么木著臉進了院子,就好像根本就沒看見外頭那些人一樣。 屋里頭周淑蘭剛緩口氣兒,臉色兒還挺難看,見自己老頭兒進屋,虛弱的道:“老太太還在外頭呢,你去叫她回來吧,這錢——咱們給還不行嗎?”舌頭大的能壓死人,別人可不管你有什么苦,讓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坐大道兒上罵,就是對也是不對了,她可以不去在乎,可是還有四個閨女沒出門子呢,不能不顧及。 紀以田沉郁著臉點點頭:“我知道了,會看著辦的。你也別生氣了,再氣壞了不值得。等小巖回來,跟她說,這錢——算是我借的,趕明兒個我掙了還她?!?/br> “你說的這叫什么話?”周淑蘭也聽出他話里的悶沉,輕聲道:“她雖說是你媽,可到底也是這家的長輩,就全當這錢是孝敬她了,這么尋思也能好受些?!币蝗f塊呀,擱在幾個月前,那可是三四年的收入,她心疼的都直哆嗦??蔀榱藥讉€孩子,這錢怎么都得出。 紀以田接過方格手絹包裹住的一撂錢,這本來放在家里是打算這兩天好打井用的,現在只能拿出來先給了。 “以后這種事再也不會有了?!?/br> 到底是結婚三十多年的老伴兒,怎么也是了解,周淑蘭見紀以田從未有過的嚴肅,隱約猜到他心里這是下了什么重要的決定。 紀以田拿了錢大步走出去,到了老太太跟前道:“媽,你起來吧,小濤子結婚的這錢我們出?!卑敕植贿t疑的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