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我只相信我覺得可以信任的人,其余的我都不盲信?!?/br> 直截了當地這般回了他一句,聞楹這家伙這冷靜利落的做事風格本身還是挺符合王志摩的口味的,所以他們兩才能一直互相信任地做朋友那么久,而這么想著,嘴角勾起的王志摩就沒忍住又問了一句道, “說起來這個遏苦到底是什么來頭?要是劉常卿那老頭想找個人監視你,選這么個人也太奇怪了吧?我總覺得看他這個人也不像是受人控制的那種,但是他又明顯很有距離感,或者說我覺得他對所有人都一種特別蔑視,壓根沒看在眼里的感覺……” “你知道那本阿姆莎民謠譯本的具體內容嗎?!甭勯嚎戳丝此?。 “額,不知道啊,我是菌類啊,這不是你們這些植物人才會去看的書么?聽說和動物們傳說中的伏羲女媧盤古開天辟地類似?是本很神叨叨的書是吧?” “恩,這本書說的,是傳說中的天坑神樹帶領座下的五樹六花最終打敗惡魔和十修羅奪回大地主權的故事,據說,五樹六花是真實存在的,十修羅也是真實存在的,劉常卿找上我就是想通過我來幫助他將這些傳說中的類植體人類都找出來,如果劉常卿不是連這點在騙我的話,遏苦應該就是五樹六花之一,而曼陀羅就是他要急切尋找的天敵之一?!?/br> “……這事也太離奇了吧?那些都是記載多少年的事情了,額,不過那你現在這么故意瞞著遏苦,他都這么厲害了會不會忽然翻臉然后把我們兩個小蝦米都給干脆做了……” “他如果真的愿意和我翻臉,我反而會和坦誠地和他談談,就像你說的那樣,他并不像是那種會隨便受人控制的人,那么他和劉常卿之間也可能只是單純的合作關系,他既然能和劉常卿合作,當然也能和我合作,我對蒼青當初的蟲災事件的確有想要一直追查下去的想法,他如果愿意和我說實話,我才會把我知道的東西都告訴他?!?/br> 聞楹這么說完,王志摩也跟著贊同地點點頭,在這件事上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能盡力幫點聞楹的忙也是好的,而既然正事都說完了,八卦的王志摩自然要打聽打聽早上那件事的后續了,而聞楹一聽立馬就愣住了,好半天才板起他那張帥臉很沒底氣地開口來了一句。 聞楹:“我……我還沒和他說?!?/br> 王志摩:“那你打算什么時候說啊,你就算白天拿上班當借口躲過去了,晚上總也要看見他吧,你是準備從此以后都在后半夜不開燈見你男朋友了是嗎哈哈哈哈哈?” 聞楹:“…………………………” 王志摩這么不友好地一擠兌自己,聞楹就再也不想和他說話了,回了辦公室后他坐著思索了一下晚上見面該怎么和蔣商陸具體聊這個事的問題。 快到中午的時候,他卻忽然收到了一個關于他所管轄的地區出現的一起已經超過十二個小時必須立案調查的植物失蹤案件。 香滿園的糖棕樹,一棵據說有百年甚至是更長壽命的巨大棕櫚喬木。 在地植辦的備案中,這棵樹一直沒有出現過任何過渡為高等植物的跡象,所以也從來沒有引起過過多的注意,雖然也曾有這棵樹滋潤了香滿園使那里的種植物多么好吃,家宅氣運多么好的傳聞,但那更多的是某些人類為了將地皮炒出價格的刻意運作結果。 只是現在這棵一直顯得很默默無聞的樹卻忽然從香滿園的山上憑空消失了,殘留的土壤里沒有任何根部斷裂的痕跡,不像是被人偷偷挖走了倒像是這棵樹自己長出腿來從土里爬出來逃跑了。 而因為這類植物失蹤案件的立案時間必須要滿十二個小時,所以一直到現在地植辦下屬香滿園街道辦事處才將這棵糖棕失蹤的事情上報到了聞楹這里。 不過如果這棵糖棕現在不是在香滿園這里失蹤,聞楹倒也不會那么特別注意這件事,頂多就讓劉檀他們去私下處理追查一下就可以了,但現在聯系到他暗自隱瞞下來的曼陀羅蹤跡,聞楹的神情頓時就有點捉摸不定了。 這般想著,意識到自己可能找到某些問題所在的聞楹也沒耽誤事,先把外頭的穆霄叫進來,又讓他單獨幫自己找一下這棵糖棕樹的具體戶籍登記記錄可以追溯到什么時間段,而這么一忙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聞楹接到蔣商陸給他打過來的電話時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人在哪兒?下班了嗎?” “……在單位,還沒有?!?/br> “那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我在梅苑小筑,還有一個我的老朋友,正好一起見個面聊聊?!?/br> 蔣商陸的聲音聽起來帶著點淡淡的笑意,似乎并沒有把聞楹大早上就找不到人還晾著自己一天的事情放在心上,而聞楹聽了當下就想著要不自己把這件事直接和蔣商陸說了算了,卻忽然在電話里聽到了另一個他還挺很陌生的男人的聲音。 “老蔣,你站門口這兒干嘛呢,外頭冷不冷啊,穿這么點出來,話說今天這頓我請你啊……” 聞楹一瞬間的表情有點難以形容,他知道這應該就是蔣商陸說的那個交情不錯的老朋友,但是他就是有點隱隱的不太舒服。 或許以前遲鈍的要命的他還不會有這樣狹隘古怪的心思冒出來,但是進入生長期后他對感情的接受反饋程度明顯高了許多。 明明知道蔣商陸滿心眼裝的都是自己一個人,卻還是會有想要把他永遠禁錮在自己一個人的懷中,這輩子只享受他一個人給予的一切的貪心。 而蔣商陸見聞楹老不說話,以為是聞木頭真的再忙又不知道怎么開口拒絕自己,只皺起眉先轉過身用手比了下示意雍錦年先別和自己說話,這才笑著開口沖聞楹道, “你要是有事也沒關系,下次再有機會吧,晚上早點回來,我不打擾你了,你先忙吧?!?/br> 說完蔣商陸就把電話給掛了,沒來得及問問他自己什么時候回來的聞楹面無表情地沉默了一會兒,卻忽然自己從辦公桌邊站了起來,又徑直往辦公室外頭走了出去。 那頭的蔣商陸倒是沒想到聞楹會因為雍錦年這家伙在邊上隨便插了一句嘴,就真的朝自己這邊來了,他們倆下午一直呆在一塊,因為雍錦年在處理他那個車的保險問題,所以就想找個懂點行的人幫自己看看,蔣商陸正好在他邊上就跟在他旁邊一起幫忙看看了。 那個香滿園女鬼的事他默默地記下了,雖然暫時他也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總有種預感,說不定到時候問問聞楹能問出點什么來。 這般想著,懶洋洋靠坐在包間八仙椅上的蔣商陸就和雍錦年一邊隨口聊著天等著茶送上來,只是等四五個女服務生敲敲門進來又端著他們點的菜和茶上來后,其中一個眼梢帶著股媚氣,體態也相當婀娜的姑娘不經意地就把衣領子上的梅花盤扣給掉在了蔣商陸的腳邊。 而下意識幫她撿起來又給遞過去的蔣商陸下一秒就察覺到什么似的微妙地看了眼蹲在自己旁邊沖自己笑了笑的女孩,接著他沒說話,等目送著這臉色泛紅的女孩走了,才不耐無奈地揉了揉自己因為彎下腰所以又疼起來的脖子看了眼身邊的雍錦年。 “看看你挑的是什么地方?!?/br> “什么?怎么了?你不是愛喝茶嗎?” “愛喝茶我也不愛喝花茶,下次別給我找麻煩了?!?/br> 這般說著就從自己的風衣兜里掏出來個東西隨便丟在桌上,雍錦年本來還覺得莫名其妙的,等看見那居然是張寫著聯系方式的卡片,卡片中間還體貼地夾著包沒拆封的絲襪后,他立馬就沒忍住噴笑了起來,好半天這欠揍家伙在蔣商陸陰森森的注視下才捂著嘴邊笑邊打趣他道, “我說,這也不怪我啊,這店又不是我開的……不過也難怪這小妞把持不住上來送絲襪撩你啊,你聞聞你自己今天身上那都是什么味兒,大晚上的估計路邊的貓看見你都得軟掉腿,你平時用的什么香水啊sao成這樣……” “閉上你的臭嘴吧,再說話信不信我把你打得和你在醫院還吊著腿的親弟弟一樣?!?/br> “好好好,我不說了行吧,小氣勁兒,不過你那個小對象真不過來啊,我還說一塊見個面呢唉,都不知道長什么樣……” “我有照片,你要看么?!?/br> 見剛剛還和自己擺臉色的蔣商陸主動和自己臭嘚瑟,雍錦年肯定是不會拒絕的,沒看到人看到個照片也是好的,畢竟能把十幾年來都這么難伺候的蔣老二給迷得這么找不著北的,怎么著也得是個電影明星那樣的俊俏模樣吧。 可是等蔣商陸把自己手機拿出來又找出一張擺明了是趁這青年不注意偷拍的照片后,雍錦年沉默著看了半天最終顯得很是茫然地點了點照片道。 雍錦年:“就……就照片上這人啊……” 蔣商陸:“對啊,挺帥的啊?!?/br> 雍錦年:“帥你姥姥個腿!你被下降頭了啊蔣商陸!我怎么一點沒看出這人哪里長得帥!你什么眼神??!走夜路的時候沒留神撞見他的嗎!我也沒看出你眼睛哪兒近視???搞什么玩意兒???” 看雍錦年這么情緒激動的樣子蔣商陸也樂了,他似乎是料到了雍錦年會有這么反應所以并不意外,但把手機又給放回兜里去之后他先是靠在椅背上將手指放在桌上敲了敲,半天才莫名其妙地沖雍錦年瞇著眼睛來了一句。 “雍大,剛剛那送絲襪給我的小妞漂亮嗎?” “你沒長眼睛不會自己看啊,漂亮啊,小美人一個?!?/br> “因為……我是確實什么都看不出來啊,我雖然剛剛看到了她的臉,我卻看不出她的美和丑,不只是她,剛剛那幾個一塊進來的姑娘我一個也看不出來,我走在外面,迎面不管看見誰,就算我知道什么樣才應該是好看的,什么樣應該是不好看的,我自己卻什么感覺都沒有,你知道為什么嗎?” “為……為什么???”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病了啊,不僅是這個,其實我也聽不太出來有些聲音是不是好聽,只能感覺到有些固定的節奏,我這個毛病讓我這輩子就只能這樣了,就對什么事都感覺不深刻,但你知道我頭回兒看見他的時候,當時我心里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 “我在想,這真美啊,他一個人站在雨里,邊上都是花,我腦子里當時非常難受,因為心情很不好一整天都過得混混沌沌的,但是還是很想繼續盯著他這么看下去的,哪怕我分不清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我都覺得我想留住這一瞬間的行動,就算我這輩子只能這樣了,我要是能留住他了,我就什么值得了……” 這般說著,身邊的蔣商陸笑的更嘚瑟了,雍錦年被他這么一通發自內心的描述弄得心里怪澀的,一方面是覺得蔣商陸這么多年都在養這個莫名其妙的破病是真的不容易,另一方面也覺得他和那小對象這樣其實并不建立在外表吸引的感情還能珍惜彼此也挺不容易的。 “……那肯定他人也不錯,不然你怎么可能像現在這么喜歡他呢?!?/br> “對啊,第一印象畢竟只是一時的感受,到底會怎么樣還是要看合不合適,他也是從小到大都吃過苦的人,能像現在這樣還保持最大程度的善良已經很不容易了,很多事我比他歲數大所以就看的比他看的明白,他就是在別人眼里再平凡無奇我都會好好珍惜他,畢竟愛一個人何苦在乎旁人所想呢?他的好都是藏在骨子里的,我巴不得別人都不知道別來和我搶才好呢……” 聊到這兒蔣商陸和雍錦年都樂了,接下來他們就把各自的話題給扯到別的地方去了,也沒注意身后的包間門一直都是半開著的。 而剛剛一路生著悶氣開車過來才找到這兒,結果還沒來得及敲門就聽到他這么一番話的的聞楹在紅著眼睛一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后,半響還是沒進去和他們打招呼,自己一個人去樓下車里等著蔣商陸下來了。 等了快半小時后,就這么在黑漆漆也沒開燈的車里頭坐著的聞楹終于是等到了蔣商陸和雍錦年走出來,而將車緩緩發動又在他們面前慢慢停下后,面容被車內的黑暗遮擋住的聞楹從里頭抬頭看了明顯一句認出他車的蔣商陸一眼,又輕聲對他來了一句。 “下班了,我來接你?!?/br> “哦哦……這就是聞楹吧?你好啊,頭回見面啊,我是雍錦年?!?/br> 雍錦年見他們倆這一對上眼就讓人插不進去的微妙氛圍就知道肯定是蔣商陸他小對象來了,雖然坐在車里光線很暗他也看不清楚臉,但是身處一片黑暗中的聞楹卻在聽到他的打招呼聲,也沖他點點頭禮貌地回了句。 “恩,你好,今天單位有點事沒能過來,不好意思了,下次再聚吧?!?/br> “誒,沒事沒事,你趕緊把老蔣帶走吧,我也回去了,你們倆路上當心點啊,我走了?!?/br> 雍錦年說完這話就一個人往邊上去拿自己的另外一輛車了,嘴角帶笑的蔣商陸站在原地沒動,過了半天才低下頭往黑乎乎的車里看了一眼道, “等多久了?” “沒多久,上來吧,坐前面?!?/br> “恩?!?/br> 其實也不知道為什么,打從很久之前開始,只要到他們倆獨處的時候,兩個人的話都不會太多,原因倒也不會是因為真的無話可說,只是因為很多時候他們都在享受這一刻能卸下所有外在的偽裝,哪怕很久一句話不說也沒任何不適感覺的靜謐。 此刻車里面沒有任何光線,蔣商陸甚至覺得聞楹似乎是打定主意要這么在黑乎乎的車里一直開到家了,可是當下一秒,當他感覺到車子在一個相對無人的巷子口停下后,他先是慢慢側頭看了眼一聲不吭的聞楹,又聲音疑惑地問了句。 “怎么了?” “……我發芽了?!?/br> “發芽?什么時候的事你都不和我說……啊,早上的時候,那你跑什么,是出了什么問題嗎?” “……因為生長階段不同了,所以我現在的樣子……和以前可能不太一樣了?!?/br> “恩?” 聽到這句話之后任憑蔣商陸平時理解能力再好,也因為對植物生長信息不了解等出現了片刻的沉默,而緊接著車里的燈就毫無預兆的亮了。 等他皺起眉應上刺目的光線又看向身旁這個明顯一臉復雜拘謹的青年后,蔣商陸先是一愣片刻后才忽然笑了起來,接著他慢慢湊到聞楹面前,拿細瘦蒼白的手指輕薄一般地挑了挑他的下巴問了一句道, “帥哥,你在哪家醫院整的,怎么和我的小男朋友長得有點像?” “…………………………………” 知道他是和自己在開玩笑,而且是完全沒放在心上的那種開玩笑,聞楹自己也總算是松了口氣,其實剛剛聽到蔣商陸那番關于他當初為什么會對自己動心的話時他就已經釋然了,但是親眼看到他這樣的反應還是讓聞楹很感動。 而當下他就將蔣商陸落在他臉頰上的手給慢慢拉到自己的膝蓋上,在車內的燈光下都顯得幾乎俊美到耀眼的青年就這樣俯下身慢慢的吻了吻蔣商陸的手心,又輕輕的開口回了一句。 “……沒有整,是純天然無公害純綠色的,應該也能讓你放心食用,要現在就試試嗎?” 第26章 第三只鳳凰 和蔣商陸一塊吃過晚飯分開后,雍錦年一個人又回了趟醫院。 打開病房門進去的時候,他媽劉桂花老太太正端著碗香氣撲鼻的黨參雞湯坐在雍二病床邊哄著小兒子再喝多點,而他爹雍黃狗老先生則一把歲數地瞇著個一條縫的眼睛拿刀在另一邊給他小兒子切橙子吃嘴里也在念叨個不停。 “錦城,再喝點吧,聽mama的話,唉,對,雞湯好好喝的呀,不夠甜?那mama明天多給你加點白糖吧,現在張張嘴好不好……” “哎呀,他都已經喝了半桶了,你有完沒完,來,老二,聽爹的,吃點橙子消消食別哽著食……” 雍錦年:“………………………………” 這么個熊爹媽慣著熊孩子作大死的瞎眼畫面可把脾氣不好的雍錦年弄得臉都陰沉了下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這會兒,他爹媽愣是一句沒罵過把他車門撬了又毀了他那輛車的雍二,相反還使喚著他跑前跑后地給雍二來四處收拾殘局。 而此刻看見他來了,他爹媽也沒有招呼大兒子坐下喝個雞湯吃個橙子什么的,他媽劉桂花更是直接就皺著眉教訓了他一句。 “老大,你一下午跑去哪兒了???你弟弟在住院你不用來陪護一下啊……” “花點錢找個人來陪他不就行了嗎?他都這么大了還用得著全家老小陪床么……” “放屁!花點錢找來的人能和家里人陪著一樣嗎!你看看你弟弟現在這樣!他是開著你的車出事的??!你心里就沒點難受嗎!” 雍老先生一看大兒子這幅土匪無賴的流氓習氣就有點來氣,見他一臉明顯在外頭吃過飯臉上帶著點酒氣的樣子更是心頭冒火,而被他爹這么胡攪蠻纏地一通臭罵,嘴角氣的直抽抽得雍大忍了半天才盡量心平氣和地開口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