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這么丟人現眼的事情被大庭廣眾地說出來可比他管蔣商陸叫蔣二胖來的惡毒多了,而且這雍老二偏偏還沒辦法反駁,因為這個卑鄙無恥又下作的蔣小胖兒他叔叔說的居然一個字不差全部都是真的。 而當即就惱羞成怒地猛地把面前的幾個杯子給惡狠狠掃在地上又臉色漲紅地大罵了起來,這本來就因為喝多了才從自己包間跑出來上洗手間,結果半路聽人說蔣商陸人在這兒吃飯就立刻闖進來找死的小年輕還沒沖到蔣商陸面前給他點教訓呢,他身后的門就被人碰的一腳給踹開了。 在雍家二公子一下子酒醒了一半的恐懼注視下,一個穿著身筆挺又時髦的黑色皮夾克,整個人都透出點濃重匪氣,歲數大概也三十出頭的男人就邁著大步走了進來。 而當下也沒去管周圍其他人表情各異的眼神,這看著就氣勢相當可怕的男人上來就先給了那也不敢躲的雍老二狠狠地一巴掌,接著面無表情地俯瞰著這小子跪在自己面前瑟瑟發抖,這才冷冷地開口道, “自己樣樣不如人,還他媽來這兒給我丟人現眼,馬上給我滾回去?!?/br> 雍老二聞言委屈地叫了聲大哥,臉都有點哭白了,可他冷酷無情的大哥壓根就不理他,反而直接就又給他沒三兩力氣的腰上加了一腳,而頓時哭叫的更厲害的雍老二抹了把臉就一個人灰溜溜地回自己和他大哥剛剛吃飯的包廂去了。 目等送著自己這倒霉的衙內弟弟走了,聽見這邊鬧事的動靜才特別過來看看的雍老大這才調轉回眼神重新打量了圈在這兒包廂里三三兩兩坐著的人。 當對上正靠坐在邊上似笑非笑盯著他看的蔣商陸后,這明顯心里壓著點火的男人先是煩躁地皺了皺眉,半天才忽然皺了皺眉道, “今天這事是我弟弟做的不對,打擾大家了,我先告辭了,今天所有的消費都算我的?!?/br> 說完這話這雍老大也不停留徑直就這么走了,留下面面相覷的一屋子人互相看著倒是有點氣氛尷尬。 而蔣商陸見狀倒也沒說什么,只把外頭的服務員叫進來開始收拾地上的東西,順便也說了聲自己差不多時候要回去了。 可當他一個人慢慢地走出包間又朝著走廊邊上走了幾步,快到盡頭的時候,蔣商陸剛好就看見那靠在墻上一動不動,但擺明了就是在等他出來的雍錦年。 蔣商陸:“你弟呢?” 雍錦年:“又給了兩巴掌,現在正在廁所抱著馬桶邊哭邊吐呢?!?/br> 蔣商陸:“下手可真夠狠的啊,你這是多年不見把毆打你弟都培養成自己固定的興趣愛好了啊,雍大?!?/br> 雍錦年:“滾!老子待會兒冒起火來連你都打!我他媽認識你嗎!你就忽然過來和老子說話!” 一聽他可算是愿意沖自己發火了蔣商陸也搖頭忍不住笑了,他身形本就很瘦很高,顯得不太良善的陰郁氣質更是天生就顯得相當咄咄逼人,這么一看過去竟比雍錦年這一米八五的大個子還稍微高上點。 可此刻站到雍錦年面前的時候,蔣商陸卻莫名地沒了方才那種對待外人時候的陰森味道,態度也顯得隨和輕松了點。 而上下打量了圈這個因為自己當時住院所以足有十幾年沒見的高中同學和曾經摯友,心情倒也不錯的蔣商陸也沒去繼續刺激眼眶都紅了的他,只稍稍放緩聲音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懶散地笑了笑道, “再看見你哥們兒我,就只有這么句話想和我說么,老雍?!?/br> “你他媽還知道我是你哥們兒啊……” 咬牙切齒地這般說著,雍錦年都快被面前這一副理所當然的王八蛋給氣暈過去了,但因兩個人從前確實是真朋友,他自己也是真惦記他的情況,所以哪怕再怎么生氣他卻也沒真的把蔣商陸給怎么樣。 這般想著,勉強靠在墻邊上又拿手背難堪地擦了擦自己紅通通的眼眶,腦子里因為剛剛忽然就看見了消失那么多年蔣商陸,所以到現在還亂的很的雍錦年好半天才皺著眉有點費勁地開口道, “……咱倆到底都多少年沒見了?!?/br> “十一?十二?我也記不得了?!?/br> “……媽的什么狗屁哥們兒!整十二年都記不得了!” 脾氣一直特別不好,打從十七八歲就一直是這個火藥桶性格的雍錦年當即又開始破口大罵他了。 見狀的蔣商陸是徹底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任由雍錦年氣哼哼地上來攬住他的肩膀又和他一塊往飯店樓上另外的包間走,緊接著這兩個都三十好幾的大老爺們兒就和沒心沒肺的小孩似的一邊走一邊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刺了起來。 雍錦年:“老子就說怎么最近老聽說有個什么叫蔣老二的到處興風作浪的,開始還以為我搞錯了,原來真的是你……” 蔣商陸:“除了我還能是誰,恩?” 雍錦年:“狗日的王八羔子是你我才要罵你!那你前段時間還不主動來找我!老子高考那年被你忽然失蹤那事一鬧書都快讀不下去!天天就知道跑你家門口瞎轉悠都找不見你!你爹你媽都讓我回去別找你了!我他媽怎么可能不找你??!你一大活人就這么活生生不見了!” 蔣商陸:“我現在這不是又活生生地回來了么,以后想什么時候找我都可以,但事先說好啊,不抽煙不喝酒不去非法yin穢消費場所啊?!?/br> 雍錦年:“那還隨便找個你屁,你裝什么裝,看你現在這禽獸派頭我都不信你?!?/br> 蔣商陸:“怎么原來我在你眼里就是這樣的人啊……哦,對了,忽然想起來了,我要和你單獨告狀啊,你弟剛剛還打算調戲我?!?/br> 雍錦年:“……嗤,你以為自己是楊貴妃轉世啊是個人都想調戲你,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再說他那個煞筆喝醉了連路邊長得過得去的狗都調戲,你就把自己當做狗一樣淡定點就可以了?!?/br> 雍大這比刀尖子還狠的破嘴是徹底把本來也是在和他開玩笑的蔣商陸都給逗樂了,但他們倆這交情也確實很久遠了,這么沒皮沒臉地使勁互相傷害居然還顯得氣氛挺融洽挺輕松的。 而進了樓上一個小包間又坐下聊了會兒,雍錦年熟門熟路地招呼女招待點了這兒幾個招牌特色菜,又想起剛剛蔣商陸和他說的話沖他挑挑眉問了句。 “真不喝酒???” “不喝,再過一會兒我還要回去?!?/br> “我開車送你回去啊,大老爺們兒隨便喝點怎么了?!?/br> “不是要開車回去所以才不喝,是我這么多年從來都不喝酒,而且我現在正處著個人,目前正住在一塊培養感情呢,懂了嗎?” 蔣商陸這么似笑非笑地一開口,雍錦年一下就愣了,半天回過神來的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罵了句你有對象了不起啊。 可過了會兒目前還是單身所以對蔣商陸這家伙居然身邊都有人了這件事還是有點好奇和羨慕的雍錦年沒忍住就湊近他問了一句, “認真的?這么快就住一塊去了???是準備收心了?那人多大歲數???” “今年二十四,恩,收心了,就他了?!?/br> “這……這歲數還是小孩一個啊……你可以啊蔣商陸,這口嫩草吃的,那現在是已經把那清純小姑娘騙上床了?” “蓋棉被純聊天,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他想怎么樣我就怎么樣,我想要什么我就給他什么?!?/br> 懶散地撐著頭調侃著回了一句,眼珠整顆都顯得烏漆漆透著點黑紅色的光的蔣商陸這般說著就回憶起這幾天聞楹對他明顯和之前不太一樣的奇怪態度,半天這個眼神陰測測的男人才不自覺舔了舔下泛著點白的嘴唇一臉下流地開口道, “不過不是清純小姑娘,是個清純小伙子?!?/br> 雍錦年:“…………………………” 猛地就被自己十幾年沒見的兒時好友給一腳踹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雍大被他這坦然的要死的樣子搞得臉都綠了,好半天才把手邊的杯子哆嗦著拿起來喝口水半天才臉色通紅地道, “你他媽逗我啊,好好的和一男的玩真的……你就不怕別人說你……” “誒,我爹媽大哥都不在了,這世上誰還能管得我了想干什么,或者要和誰在一塊呢?反正誰來說我都不在乎,我和他好上了還礙著別人什么了么?!?/br> 蔣商陸這么漫不經心地一解釋,雍錦年立馬就啞口無言了,但仔細想想其實也是,蔣商陸作為他爹的老來子現在的確算是蔣家旁的表的里面輩分最大的。 不光一個嫡親的侄子蔣舒華,光是旁親里面要管叫他二叔公表舅老爺的都有一大把,占著這么大個便宜,這本來就囂張傲慢的要死的家伙后半輩子就是把蔣家的天給拆了也沒人敢來惹他。 “那……這小子人品怎么樣???你可別糊里糊涂的就栽進去啊,咱們這種都是三十好幾的人了,有時候我是真不能理解有些二十出頭的小年輕的想法,你們倆之間這差著大把的歲數,萬一一個溝通不好可能就……” 聽出雍錦年的話里也似乎沒什么惡意,蔣商陸抬手拿開茶杯蓋又喝了口茶又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道, “你能別咒我么,我還指望著他早點開竅和我兩情相悅呢?!?/br> “……草,他不喜歡你啊,還干嘛和你在一塊???” “他喜歡啊,但他對誰都那樣,善良心軟又有責任心的人就是那么不懂得拒絕別人,我也只是運氣好正好鉆了個空子才讓他同意和我在一塊的?!?/br> “我說,你能別把自己說成這樣么,你哪里不如人啊要這么使勁貶低自己……” 雍錦年被蔣商陸這神經病使勁埋汰自己的樣子弄得有點不爽,而蔣商陸倒是不置可否地瞇起眼睛想了想又口氣懶散地回答道, “這不叫貶低自己,他值得我這樣做我才會去遷就,卻爭取,隨便換個人來你覺得我有這樣的興致嗎?不過這兩天好像也有轉機了,要是真成了請你吃飯……而且你剛剛不是想問我這么多年去哪兒了嗎?我現在告訴你,我生病了,很嚴重的病,然后到現在都沒有徹底看好,在遇到他之前我覺得我是活著一天算一天,但遇到他之后我就想一直這么好好活下去了,我想好好的和他在一塊,也不再想和以前一樣折磨為難我自己……” “最關鍵的是,你要明白,在如愿以償地得到他對我的感情之前,我哪怕是死……都不會甘心,明白了嗎?” …… 自從那天晚上用短信sao擾了王志摩一晚上之后,聞楹自己的心情倒是好多了。 因為從小到大都是那種一旦確定了目標就會去認真履行最終一定能做到的人,所以當他意識到自己其實相對地沒那么了解蔣商陸心里的想法后,他就思考著準備從他的身邊人下手,盡量去多知道一些過去發生在蔣商陸身上的事情。 他知道蔣商陸這個人看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卻也有自己的心結,在他的心里他的家人就是他的死xue,所以當聞楹這么長時間了頭一次主動找蔣舒華出來吃飯后,小蔣先生一方面覺得受寵若驚的要命,等回過神來立馬直接就掏出一兜的信用卡又沖坐在他對面的聞楹特別激動地來了一句。 蔣舒華:“聞楹,這頓……這頓飯我請??!你不要和我搶??!聽見了沒有!” 聞楹:“……不是說好了今天是我請你吃飯么?!?/br> 蔣舒華:“不行不行,你一個人過也不容易,你外公不是還沿街乞討過么!還有你那個人渣爸爸!我不能吃你這么一頓!我會被天打雷劈的!不行不行!” 聞楹:“…………………………” 被蔣舒華這么一說,聞楹也順勢想起了當初自己來蔣氏求職時被方青禾他們胡亂瞎編的那份個人簡歷。 只是沒想到都這么久過去了蔣舒華居然還會覺得這件事是真的,而頓覺有些無奈地任由著胃口貌似很好的蔣舒華點了一大桌子菜,其實并不太餓的聞楹忽然就聽到蔣舒華沖他開口道, “說起來你今天找我什么事啊,還特別把我找出來……“ 被一下子問到了重點,心里頓時有點不自在,聞楹總覺得自己這么沖動地跑來和蔣商陸的侄子打聽這種有關隱私的事情不太像他自己一貫的作風,但是人既然都坐自己對面了,聞楹也不想遲疑了,所以他先是很自然地幫蔣舒華夾了塊香煎魚塊,又抬起頭看著這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未來也應該算是他侄子的老同學神情嚴肅地開口問道, “你知道你們家當初還有什么老傭人活著嗎?” “恩?你問我這個干什么?” “沒有,就隨便問問,你自己還有印象嗎?!?/br> “恩……有倒是有,但是我不確定她現在到底還活不活著了,我爺爺奶奶在世的時候,我記得家里的確是有個傭人,我還管她叫方琴姨,這個方琴姨應該是一直留在我們家直到我爺爺奶奶下葬才離開的,我爸直到自己生病的前幾個月,還讓我給這個方琴姨寄過那年的中秋糕點和茶餅,所以我這邊到現在還留著她的地址呢……“ 蔣舒華這個人性格一直很單純,對真心相信的人也向來是坦誠又熱情,此刻聽聞楹這么問自己,他雖然心里沒搞明白是什么原因,卻也沒追問他想干什么就把自己知道的都給說了,而聞楹聞言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直到和蔣舒華吃完這頓飯又順利地拿到了那個叫做方琴的傭人的地址,他徑直就開著單位車一個人去了那個雖然也位于y市,但是位置相對偏僻的老城區。 到了這兒之后稍微打聽一下,這壓根就不大的老巷子里就立馬有熱心的老太太主動出來給聞楹指了路,聞楹謝過熱心街坊一路往里面走直到道到了一個不大的小院子外面,他先是沉默看了眼坐在門口正在低頭擇菜的一個中年女人又彎下腰帶著點禮貌的口吻沖她開口詢問道, “請問,方琴老人是住這兒嗎?” “哦,你什么事嗎,那是我婆婆?!?/br> 無精打采的女人聞聲面無表情抬頭,見聞楹長得斯斯文文的不像是什么做傳銷發廣告的就擦擦手回答了他一句。 聞楹一聽見她這么說也知道自己肯定是找對地方了,直接將蔣舒華留給自己的地址給女人看了看,又淡淡地找了個借口道, “小蔣先生讓我來的,想來看看方琴老人的近況?!?/br> 一聽到蔣氏的名號女人原本不冷不熱的臉色就好轉了不少,她這個婆婆因為年輕時候在蔣家做過很長一段時間傭人,之后的幾十年間哪怕已經回來養老了卻還是受到這家人的真心對待,所以此刻聽聞楹這么說,女人趕忙把門口的生活垃圾給收拾了一下又一邊和他說話一邊把他領到了院子。 “唉,我婆婆最近身體大不如以前了,整天躺在床上也不肯吃東西,腦子亂七八糟的還老是胡言亂語,昨天她一直到了晚上還在喊小陸少爺,小陸少爺,我們也不知道她要找誰就只能這么伺候著……” 聽到小陸少爺這個稱呼的瞬間,聞楹也稍微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這個小陸少爺應該指的就是以前蔣商陸在家人和長輩口中的名字。 而想到那個如今總顯得成熟完美,幾乎讓人覺得完全不可擊垮的強勢男人居然有一個這樣可愛到有點傻氣的小名,聞楹就覺得心里好像有點意外,也有點……止不住的喜歡。 小陸。 默默地就在自己的心里念了一遍,聞楹一下念完覺得感覺不錯,沒忍住又偷偷念了一遍,盡管他的臉上還是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沒有,但是一向不太會有這種想法的聞楹卻人生中頭一次有點遺憾,他可能再也不可能見過那個可能永遠只能存在逝去歲月里的小陸了。 只是等他懷著這種復雜的心情,跟著中年女人來到方琴老太太一個人單獨生活的屋子門口時,大老遠的聞楹就聽到了一個老太太帶著哭腔的衰老聲音在里頭在斷斷續續地念叨道, “小陸少爺怎么還不來……我就……我就快死了啊……小陸少爺的病到底好了沒有……” “媽,你又在瞎說什么,哎喲,別動別動,中午吃扁豆面好不好啊,你好好躺著行嗎……” “扁豆面……我喜歡吃扁豆面……可是小陸少爺不吃扁豆……他特別挑食……每頓飯只要有一點點不喜歡他吃的東西,他就馬上鬧著不吃了……” 看到中年女人趕緊走進去和躺在床上的癡傻老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互動著,聞楹跟著走進來也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 當不經意地聽到老人家說蔣商陸從前很挑食的時候,想到他現在每天是怎么吃飯的聞楹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就有點悶的厲害,而等他也跟著來到老人的床前又和這個看著便已經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老人對視了一眼后,聞楹只眼看著老人望著他呆了呆又輕輕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