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僅僅是在法律界，很多領域里都有關于‘程序正義’與‘結果正義’之間的爭論?！焙谛穷D了頓，繼續道：“但這個議題說是已經滲透進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可普通人是很難察覺到的……或者說，即使察覺了，也難以用語言成體系地描述出來?！?/br>
    “正如我之前所說，托馬斯殺人案的結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兩種觀念的沖突與對立，以及碰撞出的火花……”

    “這些東西，我已經通過一場法庭辯論，完完整整地呈現在了民眾的眼前了?！焙谛切α诵Γ骸斑@樣看來，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至于托馬斯？我會想辦法補償他的?！?/br>
    “那……說了這么多，你覺得‘程序正義’和‘結果正義’……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正義呢？”嚴修澤略微有些迷惘地問道。

    黑星奇怪地掃了嚴修澤一眼，隨即似乎沒忍住一般，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星似乎一笑便停不下來了，到最后連眼淚都笑了出來：“我沒聽錯吧？你居然問一個被全世界通緝的超能罪犯什么才是‘正義’？哈哈哈哈哈哈！”

    問題一出口，嚴修澤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確實問得有些蠢了，但還是想知道黑星的答案，執拗道：“就算如此，我還是想問問你究竟更支持‘程序正義’還是‘結果正義’？”

    黑星慢慢止住了笑聲，神色漸漸歸于平淡，隨后淡然道：“我哪一種都不支持?！?/br>
    “或者說，哪一種對我有利，我就支持哪一種?！?/br>
    “不管是程序正義也好，結果正義也罷，其實都只不過是人類提出的一種觀念，最終是為人類的所作所為合理化的理由罷了，就好像這一次的托馬斯殺人案，德威茨用‘程序正義’打敗了我的‘結果正義’，那么參照這次的結果，自然‘程序正義’才是真正的正義?！?/br>
    “或者說，是最有用的正義?！?/br>
    黑星說到這里，咧了咧嘴：“說到底……”

    “勝利即是正義?！?/br>
    ……

    一個月后，紐約

    德威茨此時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盯著面前的電腦，處理著手頭的工作。

    自從一個月前，自己打贏了托馬斯殺人案之后，原本在紐約名聲便很響亮的他似乎在全美國都已經打出了名氣，新的委托更是一樁接一樁，繁重的工作讓一直都有工作狂之名的他都有些吃不消了，此時處理完了手頭的工作，得了空閑，趕忙趁著這一小段休息時間閉起了眼睛，短暫地調節一下精神。

    就在德威茨閉起了眼睛，慢慢養神之際，辦公室外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德威茨微微皺起了眉頭，緩緩睜開眼睛，淡淡道：“進來?！?/br>
    吱呀——

    門開了，從門外走進來一位年紀約二十余歲的男人，德威茨一打量，知道了來者的身份。

    這個年輕人是自家律所在他手底下學習的實習律師，不知又有了什么問題要來請教自己了。

    “有什么事嗎？”

    “老……老板，大……大事不好了！”年輕律師喘了口氣，斷斷續續道。

    德威茨有些不滿地看了一眼年輕律師，沉下了臉：“什么事能讓你這么沉不住氣？好好說話！”

    “是……是關于托馬斯的新聞?！蹦贻p律師好不容易理順了氣息，急聲道：“就在剛剛！被關在紐約監獄的托馬斯不見了！”

    “哦？”德威茨神色一動，卻沒有說話。

    “據警方初步調查，應該是被人劫走的！”

    “你這么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就為了告訴我這個？”德威茨反問道。

    “是……是啊?！蹦贻p律師急道：“老板，你怎么一點兒都不著急啊，咱們可是托馬斯的仇人??！”

    “誰說我們是托馬斯的仇人了？”德威茨奇怪道。

    “呃……不是老板親手把他送進了監獄嗎？”

    “那又怎么樣？他現在不是出來了嗎？”德威茨慢條斯理道：“說來其實倒也不奇怪，由于沒有超能體魄，托馬斯也只是被關進了普通的監獄，以那里的防衛，如果有超能者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劫走一個人，也不算什么難事……”

    “問題不是這個……重點是，我們和托馬斯是敵對的關系，假如他越獄后找人來報復咱們……”年輕律師擔憂道。

    “都說了，我們不是他的敵人?！钡峦挠行┎荒蜔┑溃骸霸僬f了，我也對托馬斯本人沒有什么惡感，相對的，他也不會記恨我的?！?/br>
    “說起來，這樣的結果難道不是皆大歡喜嗎？”

    “皆……皆大歡喜？”年輕律師驚道：“哪里皆大歡喜了？托馬斯越獄了，那老板之前在法庭上的一切爭取不就全部都作廢了嗎？”

    “哪里作廢了？”德威茨奇怪道：“我認為托馬斯犯了罪，并且努力讓他得到了應有的審判結果……到了法庭判決結果下來的這一刻，我身為律師的職責便已然履行完畢，至于托馬斯之后究竟是服刑到刑期結束，還是越獄，跟我又有什么關系？”

    “再說了，那個被撞死的麥爾倫本身就是個企圖搶劫殺人的惡徒，死了最好；否則托馬斯被殺，麥爾倫即使再被關進監獄又怎么樣？不該死的人不還是沒活的成……而現在，托馬斯也越獄成功，這個結果不是皆大歡喜又是什么？”

    “所……所以其實老板你也認為托馬斯是無罪的？”年輕律師張了張嘴，結結巴巴道：“那你之前干嘛還要接這個案子？”

    “不，從法律意義上來講，托馬斯確實是有罪的?！钡峦牡溃骸暗珡膫€人情感上來講，我不希望他承擔這份罪責?！?/br>
    “我在法庭上完成了‘程序正義’?！?/br>
    “而有人也在法庭之外完成了屬于這件事情的‘結果正義’?！?/br>
    德威茨這一次徹底倚在辦公皮椅的靠背上，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呻吟，隨即懶懶道：

    “這樣的結局……”

    “不是挺完美的嘛?！?/br>
    ……

    ……

    ……

    （《預見未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