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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相府墻真高在線閱讀 - 第35節

第35節

    我抿了抿嘴唇,佯裝輕快道:“這種事我本來就猜不太透,與其說的囫圇不清,不如不說?!?/br>
    “其他事上,你還是我認識的阿翎,大大咧咧沒心沒肺,有些莽撞,但天真爛漫?!碧K行止仍然緊盯著我,眼神緊迫得像要挖出我心底的秘密,“唯獨談到政事,你閃爍其詞,隱藏心事?!?/br>
    “咔?!敝讣渍蹟嗍中?,極輕微的一聲,輕得只有我自己聽見。

    鉆心的疼痛從手心傳來,我的心里反而很輕松。我淡淡道:“蘇行止,再天真的人在三年的打壓下也會變得成熟的,我只是不想讓自己活得那么累罷了,難道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那個傻明璋么?”

    他的眉蹙起來,“阿翎,我不是這個意思?!?/br>
    我沒有理他,徑自躺了下去,圍著被子背對他。

    安平十四年,高貴妃領鳳印掌管后宮那一年,太醫署里被柏嶼提點的那一刻,那個恣意嬌縱的明璋公主,就永遠地和我告別了。

    而蘇行止,竟從未看清我。說不難過是假的,尤其是我現在已經一心一意托付與他。我默默地想著,眼淚不受控地滾了下來。

    “蕭翎?!彼蝗唤辛宋业拿?,我愣住。我印象中,蘇行止只有極其生氣的時候才會全名叫我,而我剛剛似乎沒惹著他吧?

    “大梁明璋公主殿下……”

    這下我驚悚了,淚未擦干,忙轉過身想看他搞什么鬼。

    蘇行止抱拳跪地,標準的臣子之禮,我差點沒被他嚇到床角落里。我抖著手指他,結結巴巴,“你你你,你干嘛?”

    蘇行止恭聲道:“微臣有罪……”

    嗯?有罪?

    “微臣奉命保護公主,多年來力所不能及,致使公主生活艱難,心智大變。微臣九泉之下愧對孝賢皇后,特此請罪?!?/br>
    心智大變,請罪……囧。

    我松了口氣,撇嘴:“你別鬧了?!?/br>
    母后當年一帶而過的笑言,哪是什么命令,再說了,也總不能叫他一輩子守著我吧?以前,我可沒和蘇行止成親呢。

    他不肯起,我無奈只好走下床扶他:“喂,蘇護衛,陳年往事就不要提了好嘛?”我彎下腰拍拍打他的衣裳,“我的確不太一樣了,那是成長,你該替我高興?!?/br>
    蘇行止順勢一撈,我整個人掉進他懷里。他嗓音溫潤,像清風拂過原野,碧草萋萋:“我是高興,可又覺得心疼,心疼你這樣子的成長要付出那么多眼淚和傷心?!?/br>
    “答應我,以后凡事不要自己擔著,開心也好,難過也罷,都有我聆聽?!?/br>
    我悶笑著捶了他一把,這家伙,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正月二十,鎮威將軍蘇從知再次啟程前去邊關,顧蕪因為身孕不得不留在帝京,十里京郊,懷里抱著一個,手里牽著一個,送別時淚水漣漣。

    蘇從知鐵漢柔情,面對嬌妻幼兒也是心有不忍,紅了眼眶。

    蘇源平日里調皮活潑,這當頭卻是神色肅穆,小小的孩子異常堅韌,認真道:“爹你放心,源兒一定照顧好娘和弟弟?!碧K從知展臂擁住妻兒。

    回去途中,我同蘇行止感慨:“別看源兒小,他也有自己的心意,愿盡綿薄之力為父母分憂,真是有孝心?!?/br>
    晃晃悠悠的馬車里,蘇行止靜靜看著我,忽然開口:“阿翎,回宮去拜見陛下吧?!?/br>
    蘇行止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叫我愣住,他又不是不知道,父皇不喜我,更何況我如今非皇家人,更無資歷請命入宮。

    “明日我上書宮里,以兒婿身份帶你入宮?!彼回5卣f了這句話,只到我盯著他看了好久他才解釋道:“陛下因高貴妃一事大動肝火,龍體欠佳?!?/br>
    父皇病了?我一時著急,話就冒了出來:“那就今天進宮?!?/br>
    蘇行止看著我,只搖頭。

    到底還是等到了第二天,蘇行止說,不能著急,一著急反而露出馬腳,令人察覺。

    心焦中等到宮里準允的旨意,任秋分為我裝扮,著華服。

    玉章宮巍峨莊嚴,為宮中第一正殿,象征著皇權至上,無人可及。

    我和蘇行止在門外候了一會兒,福公公說,里間有人面圣。

    我猜想,左不過又是朝中重臣,父皇心腹。

    過了一會兒,只聽殿外小黃門唱喏:“太子殿下到?!?/br>
    真巧,竟遇上了難得一見的太子哥哥。

    蕭鈞進殿,看見我也是一愣,隨即轉過頭去笑道:“都說嫁不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看來也不盡然?!?/br>
    我冷笑一聲,便想開口諷刺幾句,手被人握住,蘇行止沖我輕輕搖了搖頭。

    強壓下內心怒氣,我坐回位子。他去同太子見禮,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我懶得聽。正當此時,內殿走出兩個人,面色各異。

    竟是柏嶼和柏清!

    柏清面色嚴肅,緊蹙眉頭,看見我們微微點了點頭,便出去了。柏嶼卻是很輕松的樣子,看見蕭鈞,抬手對他行了個禮。

    “太子殿下?!?/br>
    “柏大公子不必多禮?!笔掆x對他很客氣,他難道不知道柏嶼與他生分,已經投靠蕭昱么?

    “陛下召我兄妹二人閑話,讓殿下久候了?!?/br>
    “無妨,正好讓本宮和meimei妹婿得了閑說說家常?!笔掆x攤手指向我。

    他的目光順著蕭鈞的手望向我,四目相對,他一瞬間停滯,半晌他移開眼神,對我和蘇行止拱手:“明璋公主,蘇公子?!?/br>
    他舉止依舊溫文爾雅,朗潤如玉。卻為何,再也不是我印象中的柏嶼?方才那一絲凄然,竟令我以為他從沒說過定華寺那些傷人的話,以為他依舊是我最仰慕的柏大公子。

    忽然手心一緊,蘇行止不知何時已經緊緊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幽深眼眸望向柏嶼,有漠然,又不耐,還有昭然若揭的意味。

    氣氛剎那有點冷,好在福公公進來打破了這僵硬,他笑瞇瞇道:“陛下宣太子殿下、明璋公主及駙馬覲見?!?/br>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我真沒有爽約??!|?д??)[本人坑品不好,人品還是有保障的,必須說到做到!]

    另:后面全部走劇情流,少量糖也是帶玻璃碴的,大家可以養肥了看,反正也就只剩三五萬字了。

    ☆、情深不壽

    父皇傳召,自是不敢不從,我們立刻起身進殿。

    大殿內帷幕高撐,幾縷陽光透過重重疊帳虛弱地灑進大殿,驅不盡正殿的陰冷與森嚴,父皇倚著軟榻,面色憔悴。

    我從未見過這樣子的父皇,在我心里,他是大梁的天子,是天下的主。他堅毅威嚴,從未在人前顯露出憔悴與不堪,他永遠屹立不倒。

    而今他卻病弱地斜倚著軟榻,滿頭銀發刺目,歲月無情,我竟未發覺他已徐徐老矣。

    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忙低頭強忍,生怕被父皇瞧見怪罪。

    “兒臣叩見父皇?!笔掆x率先跪了下去。

    “微臣叩見陛下?!碧K行止稍微落后一拍。

    父皇卻沒有看他們,目光徐徐掃向我,深邃又悠遠,我頓了一頓,一拂衣袍緩緩下跪,“兒臣,叩見父皇?!?/br>
    額頭觸到地面,淚水終于滾了下來。容我再張狂無禮一次吧,不再是蘇氏命婦,而是僅僅以女兒的身份。

    “都起來吧?!痹S久,才聽見這一句。沙啞,藏不住的虛弱。

    我站在蘇行止的身后,趁著起身的檔子擦干眼淚,只聽見父皇對蘇行止道:“你方才如何稱呼朕?”

    “陛下——”蘇行止不假思索。

    “嗯?”略微提了幾個音,父皇的聲音不怒自威,又有些別扭:“朕難道就不能像尋常人家的老丈人聽你喊一聲?”

    蘇行止何等的機靈,他迅速回過神來,揚聲道:“是,父皇?!?/br>
    我忍不住心里想笑,明明是他將我下嫁,反過頭來他還對蘇行止的稱呼不滿意。

    蕭鈞靜靜看了我們一會,恍惚間出神,忽然轉過頭來笑吟吟對我說:“看到明璋如今這般幸福,我這做大哥的也就放心了?!?/br>
    蘇行止十分殷勤地答了一句:“是,兄長放心,行止定會好生愛護公主?!?/br>
    真是順著桿子往上爬,我真正的兄弟姐妹只有六個,他算哪門子的?趕著攀附當今太子,還腆著臉皮叫兄長!

    我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他嬉皮笑臉地朝我挑眉。

    我正想踩他一腳,忽然發現父皇已經靜靜地看了我們好一會兒,這才回過神,連忙站好。

    父皇咳了一聲,福公公忙遞茶水,被他推開,他緩緩道:“行止你先下去吧?!?/br>
    蘇行止詫異地看了我一眼,終究不敢違逆父皇的意思,行了個禮退下了。

    福公公也被父皇遣退,大殿中只剩了我們父子三人。

    殿內燭光幽幽,雖能照明,但哪里及的上外頭冬陽和煦、溫暖宜人?這殿里熏了火龍,雖不寒冷,卻沒有生機。

    誰也沒有先開口,一直沉默,偌大的宮殿一片死寂。

    明明是最親近的親人,卻彼此各有芥蒂,各有心結。好像都在賭氣,誰也不愿意先原諒誰,好像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氣氛很詭異,有些煎熬。

    忽然,父皇咳了一聲,愈咳愈烈。福公公早已被他遣退,更無一人侍立在身邊,我終究心有不忍,上前倒了熱茶遞給他:“父皇,喝口茶吧?!?/br>
    父皇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柔和,宛如還是當年寵的我無法無天的那個父皇。我忍不住避開了眼睛,這幾年的冷落說不怨是不可能的,可是說怨,父皇又真的對我做過什么過分的事?左不過是逼迫我下嫁蘇行止。而事實證明,父皇是對的,蘇行止確是我的良人。

    我扶父皇坐起,忽然對著大殿的陰暗十分反感煩躁,轉頭對蕭鈞喊道:“太子哥哥,你過來扶著父皇?!?/br>
    蕭鈞怔愣了一瞬,毫無意識聽從我的指令近前來搭了把手,碰到父皇的那一剎那,才像醒來似的顫了一下,可是我已經松開他再不好讓開,只好坐在床榻旁,垂下眼眸,默道:“父皇?!?/br>
    我一股腦兒地將那些厚厚的帷幕紗帳掀開,搬開屏風,讓陽光盡數灑進,光照耀到金殿地面,像鍍了一層金,驅走長久以來的陰冷。

    我看到父皇微微皺眉,以手遮目,但他卻什么都沒有說。

    他瞇眼片刻,等適應了這光線,才道:“鈞兒?!?/br>
    他叫鈞兒,不是太子。

    曾經,他也是這般叫他鈞兒,站在一個父親的身份,滿含慈愛地喚他的名字,而不是那個冷冰冰的頭銜。

    蕭鈞依然低垂著眼眸,鼻子里“嗯”了一聲,“兒臣在?!?/br>
    “最近去看過你祖母了嗎?她很想你?!备富实?,全不像往日雷厲風行的樣子。

    “我……”蕭鈞頓了頓,強擠出一個笑容,“兒臣前些日子未得閑暇,等會兒就去拜見皇祖母?!?/br>
    我知道他這是借口,父皇也知道,只是我們都不愿揭穿,不愿去破壞這難得的片刻和睦時光罷了。

    “百善孝為先?!备富熟o靜地說了這一句話,頓了半晌,像是考慮了很久,“自然,拘泥小情小愛,也難成大器?!?/br>
    拘泥小情小愛……這件事梗在他們父子心中多年,如今突然提起……我緊張地盯著蕭鈞,生怕他說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話來。

    許是幾年過去,當初的痛已經不能再對他造成傷害,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拘泥小情小愛,父皇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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