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罷了,就算是個小插曲吧,并不影響大喜的日子,娘娘興許也那么在意?!?/br> “這你可就太不了解女人了……”芳汀笑起來,“女人吶,最容易想多,怕就怕,她以為是皇上授意,從此疑惑起來,那可就是夫妻離心離德的大事了?!?/br> 容與琢磨著這話,心道除非秦若臻也察覺出,沈徽對秦太岳不滿,才會心生疑慮。然而可能性不大,迄今為止沈徽沒有任何動作,對秦太岳堪稱優容有加,秦若臻又一心系在沈徽身上,不至于覺出問題,但借機發難,整治內宮中人立威,確是極有可能。 他這頭在想怎生應對,不防芳汀見他沉默,卻是想歪了,因方才她說了句容與不懂女人,這會子再回味,便覺得是大大的失言,好似故意提醒人家是內侍一般。 芳汀自顧自朝他擺手,“我可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是說你還年輕,想不到夫妻之間那點子事兒……” 頓住話,驚覺自己越描越黑,她瞠目站在原地,整個人手足無措起來。 容與難得看見她發慌,心里只覺得好玩,半晌才一笑道,“不要緊的,你待我一向同弟弟一般,我再有什么想頭,可成了什么人了?!币娝袂榉潘上聛?,才打趣兒道,“說的好像你很懂夫妻似的,我聽說,前兒皇上為你指了十二團營練營的都督孫濟,日子定下了么?” 芳汀面色一紅,嬌嗔的瞪著他,“你們一個個的,都盼著我嫁出去似的,萬歲爺更是趕著我出宮,前兒還讓欽天監算了,說下月初五就是好日子?!笨慈菖c一臉笑模樣,她更覺得臊得慌,“等我出去了,看以后誰還和你這般好,什么事兒都說給你聽。你呀,就帶著小阿升,搭伙過日子吧?!?/br> 見她滿臉緋紅不好再逗弄,容與斂了斂笑意,誠懇道,“你年紀比我還大一歲,皇上也是疼你才希望你早點有個歸宿。你就要出閣了,我也不知道該送什么。若是哪里還短了物事,只管告訴我,我一定替你尋了來?!?/br> 芳汀低了眉,抿嘴一笑,“你如今想要什么要不來,偏不要那些旁人都能孝敬你的東西。既是我弟弟,總該親手做些什么送jiejie吧?總之我不管,到時候就看你心意罷了?!闭f完臉一紅,扭頭跑了出去。 屋子里安靜下來,容與更加沒了困意,想著明日要先下手為強,趕著將負責膳食的人,先行羈押懲戒了才好。這種事本就可大可小,端看貴人們心情,或是要借著是由殺雞儆猴,萬一認真起來,還得找個說辭才能答對過去。 次日不出容與所料,才散了朝,坤寧宮大宮女明霞便來找他,態度客氣的說,皇后請掌印過去一趟,有事要交代。 坤寧宮早前一直閑置,這會兒為迎皇后,早裝點得富麗非常。容與進殿,算是頭一次面見皇后,少不得要行大禮,于是俯身跪下,叩首如儀。 秦若臻比之從前多了份雍容之態,她原本有極清素的相貌,如今在金釵艷色的襯托下,倒也顯出幾分嫵媚來。 “起來吧,你是伺候皇上的人,一向最得圣意,在皇上跟前都不必跪來跪去的,在本宮這里就更加不必?!彼孕﹃剃?,打眼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錯,“大婚前本宮也是常見你的,很不必這樣生分,本宮之于內廷是生人,你則是老人,正經還需要你多提點幫襯才是?!?/br> 容與只道不敢,垂手站在原地,聆聽她示下。 “就說這御膳房,該歸尚膳監負責打理,昨兒夜里的事,想必你也聽說了。奴才們不經心,在小事上也就算了,本宮自問能做到睜一眼閉一眼,然則紕漏出在那子孫餑餑上頭,關乎帝嗣,這讓本宮如何自處?依你看,又該當怎么處置才好呢?” 容與欠身應道,“娘娘息怒,此事自然是該重處。臣聽聞之后,已先行將御膳房經手昨日膳食的人羈押看管,責令慎刑司每人重責四十,行刑過后攆出御膳房,發落去浣衣局當差?!?/br> 秦若臻聽得眉尖一蹙,“怎么,你卻不先審上一審么?” “臣以為不必了,原說是昨夜的八寶甜湯放得涼了,皇上用了一勺,雖沒當場發作,但隨手便放下了。如今闔宮上下都認臣懲處御膳房是為這個,那么依臣淺見,宮人們很快也就會淡忘此事?!鳖D了一下,看她似有似悟,容與更加低眉斂目,“連帶在場的幾位,臣今日一早都派了人去叮囑,該如何行事、如何緘口,幾位夫人都是明白人,半個字都不會說錯。既是御膳房伺候皇上出了紕漏,原該重重責罰,卻因娘娘大婚之喜,宅心仁厚體查下情,才特意命臣從輕發落,臣照著娘娘懿旨辦理,行事不敢稍有違逆?!?/br> 話里話外的意思,秦若臻自是聽得明白,這事若張揚出去,闔宮上下必然會知道緣故,屆時難免暗地里嘲笑她,所以不宜鬧大,更加不宜弄出人命。這般處置倒是全了她的面子,又替她出了胸中不平之氣,當是一舉兩得,不失分寸的辦法。 這樣想著,她不覺側目,看了看站在下頭的人,清瘦的身形,顯得斯斯文文,眉眼澄澈干凈,自有一股澹然優雅,那嘴角最值得玩味,微微揚起一點點,恰到好處的,像是掛著溫潤誠摯的笑,那笑里還有點子謙和味道,讓人禁不住生出親近之感。 是個挺可靠的人,難得還能想得這么周到,滴水不露的回話行事,讓她挑不出錯。果真是有顆七竅玲瓏心,怪不得沈徽最是信賴他。 秦若臻怡然笑了笑,“你辦差辦老的,確是細致周到,不必本宮多說,你就已先慮到了??梢娝厝辗袒噬?,果然心思機巧,和尋常內臣不一樣?!?/br> 容與微微躬身,淺淺笑著,“是萬歲爺會調理人,臣不過謹慎當差罷了,不敢承娘娘謬贊?!?/br> 不驕不躁氣度從容,讓人更生好感。她本來是借故存心挑錯處,想著開銷幾個奴才立威才好,若他敢駁回,就連他一塊罰了也不礙事,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得臉的奴才,她不信沈徽還肯為他和自己過不去。 可沒想到一番話聽下來,她已覺得頗有道理。所謂眾口鑠金,回頭事情傳出去,掃的是自己的臉。與其鬧大,不如依著他的法子大事化小。 可見父親素日的話也不能全信,林容與既是沈徽一等一的心腹,索性賞他幾分面子,往后再要用他豈不是更為方便。 秦若臻含笑頷首,轉頭示意明霞捧出一方歙石暖硯,“本宮知道你擅丹青,今兒頭一回召見就是命你辦差,也辛苦你了。這硯臺算是見面禮,往后盡心服侍皇上之余,記得本宮也需要你幫著打理內廷才是?!?/br> 容與忙雙手接過來,恭敬謝了賞,又聽她問了幾句沈徽的起居作息,應對完畢,方才告退出來。 林升候在外頭,因時候不短,已等得一臉焦急,“娘娘沒說什么難聽的話吧?可愿依著您的意思處置?” 容與點頭,順勢叮囑他,“傳話給慎刑司,這會兒闔宮上下大喜的日子,萬不可鬧出人命,讓他們手底下拿捏好分寸。等風頭過了,這拔宮女該放出去的放出去,內侍遠遠打發到別處,永不許再到內宮和御前來?!?/br> 如此,前程雖然斷了,或可保住那幾條性命,他自問眼下,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 第47章 承歡 到了六月間,宮里又迎來芳汀的喜事,作為御前伺候的大宮女,得了沈徽恩準特許,可以從乾西四所出嫁,也算是獨一無二的尊榮體面了。 原說好要贈賀禮,到了那一天,容與將手繪的一副畫像展開來送她,他特意揀了她滿面嬌俏,踮著腳,伸手欲點人眉心的神情入畫——那是她慣常對著小宮人們做的,亦嗔亦喜的動作。 技法是這個時代沒有的,只用一根炭筆勾勒出整張圖,說白了,也就是后世的素描。 芳汀初時只覺新鮮,半晌似乎又生出不舍,險些掉下淚,容與笑著對她解釋,“本來想把你畫的端莊些,可那樣一來,就失了你自己的味道。這也算是,弟弟眼中的你吧,希望你能喜歡?!?/br> “自然喜歡,你畫的可真像,”芳汀由衷贊道,“就好像,我照著鏡子瞧自己一樣?!?/br> “幸而是我畫的,”容與抿嘴笑笑,“只盼著孫姐夫瞧了別生氣,我竟將他的娘子畫得這般活潑厲害?!?/br> 芳汀臉上一紅,“他懂什么,和哥哥一樣只好舞槍弄棒,再不會做這些斯文事兒了?!?/br> 口中雖這樣說著,然而到了初五那天,她還是在眾人的簇擁下穿著大紅纻絲麒麟通袖袍,蓋著文王百子錦袱,依依不舍的拜別沈徽,上花轎去了。 自芳汀出嫁,容與在內宮的生活變得更安靜了。沈徽已命尚宮局再挑女史來補出缺,然而尋了好幾個,似乎也難令他滿意。 這日趕上他不當值,自在房中換了衣裳,東暖閣的侍女若竹慌慌張張來叩門,說皇上不知為何,突然發起脾氣,近前宮人們駭然之下,都不知該如何勸解才好。 他心下稱奇,匆匆趕去暖閣,見沈徽正坐在鏡前,一頭烏發逶迤披散下來,滿殿的內侍宮女皆伏跪在地,個個噤若寒蟬。 無聲示意眾人退下,容與走過去,跪坐在他身邊,“什么事讓皇上不快,能否告訴臣?” 沈徽面色冷峻,聽見問話,剎那間似乎放松了些,轉頭一顧,抱怨了句,“芳汀走了,朕身邊連個會梳頭的人都沒了?!?/br> 竟是為這么個理由?還真是讓人無語,容與努力克制住想笑的沖動,拾起他擲在地上的玉梳,柔聲說,“要么臣斗膽試試,若梳的不好,請皇上責罰?!?/br> 沈徽側過頭,滿眼狐疑,“你還會梳頭?” 猶豫了片刻,容與答是,“臣曾經給jiejie梳過?!鳖D了下,垂首再道,“請皇上恕罪,臣不該此時提到jiejie?!?/br> 拿旁人來作比,多少是犯了大不敬,也不知這會兒他盛怒之下,是否會在意。 沈徽一哂,回過身,面容已柔和下來,“無妨,不用總那么小心,朕又不怪你?!?/br> 容與心下一松,跟著拿起那玉梳,盡量輕緩的替他梳發,如墨一般的黑發在眼前綻開,絲絲縷縷,遷延的仿佛無處不在。 禁不住有些好奇,他為何不召見秦若臻,他聽了,卻只冷冷一笑,“皇后今日向朕請封,要朕賜秦太岳進上柱國,授太傅。他們秦家倒是貪心不足,也不知伸手要多少才能滿意?!?/br> 原來他是為這個生氣,容與斟酌著說,“上柱國不過是個榮譽爵位,太傅一職國朝尚未有文臣生前獲贈,這是有典可查的?;噬峡勺尪Y部官員按典制,上書駁回就是了?!?/br> 沈徽哼了一聲,“這類虛銜,朕原本也不在意,但秦家向朕索要,就是另一回事!朕才大婚多久,皇后就敢明目張膽對著朕請封,若是他日誕下皇嗣,只怕她立時就要逼著朕立儲!” 也不知是憤怒,還是擔憂,他的肩膀微微輕顫,容與能感覺到他隱藏的不安和疑懼,溫聲寬慰道,“皇嗣雖出自秦家,可說到底始終還是皇上的血脈,是您的子嗣?!?/br> 沈徽不以為然的搖頭,“皇室,父母兄弟皆不可靠,孩子也同樣不可靠!能和朕爭的人統統都不可靠!”他忽然轉頭,直視容與,“只有你這樣,永遠不會和朕爭,永遠陪在朕身邊的,才是最可靠的?!?/br> 這話說的,讓容與手里動作一滯,旋即半掩飾的垂首笑笑,只覺得喉嚨里,似乎溢出了淡淡苦澀,卻是無言可作答。 此后經內閣和言官們數度爭論,加之秦太岳自請上疏謝辭加封,沈徽在半推半就下,終是擬旨,賜秦太岳為上柱國。 至此,這件讓他不悅的事兒,方才告一段落,然而他到底懷著不滿,開始漸漸疏遠起秦若臻,以至于闔宮上下,人人能感受得到。 及至七月底,沈徽更是采納禮部諫言,為遵祖制綿延帝嗣廣納后宮,第一批入選充內廷的是兩位嬪御,分別為禮國公次女謝氏,加封慧妃;武英殿大學士幼妹詹氏,得封端嬪。 許是因為后宮有來自他人的威脅,加上沈徽刻意冷落,秦若臻忍耐良久,終于無法平靜坐視下去。 她放下固有驕矜,主動來示好時,容與正隨侍沈徽在東暖閣中批閱奏疏,內侍前來回稟,皇后在暖閣外求見。沈徽沉吟一刻,方才淡淡頷首,示意內侍傳召。 秦若臻款款進來,身后只帶了大宮女明霞。她笑容明媚,儀態端方的向沈徽見了禮,談吐間不見一絲一毫討好意味。令容與驀地想起從前芳汀形容她的話,皇后和皇上相處時,不似臣妾面見君王,卻更似尋常人家妻子對丈夫表露關心。 容與等她問過安,便向她揖手致意,秦若臻含笑叫起,連帶看他的眼神,都難得的透出些許暖意。 她示意明霞將一個剔紅孔雀牡丹紋盤放在御案上,親手打開來,“快入秋了,皇上往常這個時候胃口都不好,這點心是按秦府的做法做的,你從前夸過和宮里的不同?!彼〕鲥a制茶壺與茶盞,斟了一杯奉于沈徽面前,“這是云南的普茶,最是養胃的,皇上嘗嘗看,若是好,臣妾叫人再送進來些?!?/br> 見那茶盞中兀自徐徐冒著熱氣,沈徽不過唔了一聲,并沒有去飲的意思。 容與順勢向食盒中望去,內里放著一應四樣點心,棗泥卷、玫瑰酥糕、奶油炸的巧果、糯米雪片糕。他心下了然,這些個糕點,沈徽也一樣不會去品嘗。 他果真沒有吃一口的意思,只淺淺笑著,“多謝皇后惦記,今兒晚膳,朕剛好用的不錯,這會兒也吃不下了,且先放著吧。如今天氣轉涼,晚間露重,你也早些回去歇著吧?!?/br> 秦若臻臉色一僵,半晌點了點頭,臉上笑容已不像初進來時那般明朗,“那皇上也早些批完折子,別太累著了才好?!睆陀挚聪蛉菖c,叮囑道,“好生伺候著,不可讓皇上太過cao勞?!闭f完,略略一福,方告退離去。 轉身前,她半回眸,深深凝望了沈徽一眼,只這一眼,卻讓侍立一旁的容與看得分明,那目光里,正是蘊藉著一抹化不開的繾綣。 容與忽然心有所感,思量片刻,又看了看沈徽的面色,終于還是把即將沖出口的話,給咽了下去。 他能按下所思所想,秦若臻卻沒法釋然,沒過多久,傳出沈徽駕擷芳殿慧妃處的消息,且一連三日歇在那里,甚至許了她自由出入養心殿的特權。 慧妃本就是艷媚的美人,舉手投足頗有煙視媚行的風致,論姿容是遠超皇后。 秦若臻相貌上吃虧不說,且自幼端淑,除卻對認定的夫君有過滿懷深情的期許,其余大多時候都冷著一副眉眼。也許是扮國母入戲太深,整個人沉穩有余活潑不足,渾不似十幾歲生動嬌俏的女郎,倒更像是廟里泥金彩繪的菩薩,實在讓人難以親近。 那廂慧妃甫一入宮就承寵,不免漸生傲慢,言語上時常會帶出些刻薄之意,惹得皇后想要發作,卻又礙于身份,不好和一個嬪御過多計較。 然而秦若臻到底不是泥捏的人兒,忍了不到十天,業已準備把賢妻美妾的古訓,徹底拋諸腦后。 所以容與再度被皇后傳召,也就不足為奇。他能想到所為何事,既然近身伺候天子,那么皇帝喜好什么,或是厭惡什么,自然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 秦若臻也是開門見山,含著抹嗔怨問,“本宮自覺沒什么地方薄待你,沒想到容與還是沒能同我交心。原說靠你提點幫襯,可你呢,寧愿去幫慧妃,也不愿多和本宮說上兩句話,可見本宮這個皇后,做得真是不得人心了?!?/br> 這話的輕重不好拿捏,只怕旁的內侍乍聞此言,已是誠惶誠恐跪伏在地,虔敬萬分的表開忠心了。然則容與明白,她是有求于自己,才借著陰陽怪氣的語調提醒。雖做不出投誠的姿態,但好歹,他還是能拿出幾分誠摯來。 “娘娘的話臣不敢應,您是后宮之主,一國之母,萬民表率,臣理當對您尊敬。娘娘若有吩咐,臣絕不敢推諉,要說提點二字,萬不敢當。娘娘要臣做什么,也只管明言就是?!?/br> 秦若臻笑了笑,打心眼倒是覺得他這不媚上、不奴顏卑膝的做派很值得欽敬。只是可惜了,這么清雅俊秀的一個人,竟托生成了奴才命,幸而眼下還有皇帝肯護著,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既這么說,本宮愿意信你。只是前日,聽聞慧妃去養心殿給皇上送了碗羹酪,皇上龍顏大悅,留她在偏殿候著,直到批完折子又送她回擷芳殿,這事不假吧?” 見容與頷首,她又接著說,“本宮那日被皇上所拒,你可是看在眼里的,我且問你,我與慧妃所做,究竟差在何處?這不算什么繁難問題,你總肯據實相告吧?” 容與垂眸笑了笑,忽然生出幾許微妙的諷刺感,眼前的人身為妻子,居然要向一個使喚人打聽丈夫的喜好,那么自己又算什么呢,說到了解沈徽,是不是他認第二,就沒人有資格認第一了? 把扯遠的思緒拉回來,他向上揖手,“那便恕臣斗膽,跟娘娘說一些近年來,皇上在飲食上的偏好。其實皇上講究不算多,只是都在些微小節上頭。譬如飲茶,從不喜太熱,所有新沖泡好的,皆須放到盞中不再有熱氣才會飲用;對于茶點等物亦然,且進點心時一貫是甜咸搭配,若只得一種味道便會不喜。娘娘當日所贈之物,再細想想,大概也就輸在這一環上?!?/br> 秦若臻若有所思,半晌喃喃自語,“這么說來,竟是本宮想差了,那一年去秦府做客,他還贊過小廚房的點心做得比宮里好,我記得,也不過就是那日送去的幾樣,難為我倒一直沒忘了他的話?!闭f著悵然嘆了嘆,搖頭一笑,“或許年深日久,我記混了也是有的,或許人的口味,也是真的會有變化?!?/br> 何止口味,人心反復起來不是一樣?她想到從前,沈徽對她不說千依百順,也是溫存憐惜,究竟是從什么時候起,變得這般若即若離,她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空洞的目光無意識的輾轉,良久落回到容與臉上,一瞬間,陡然變得犀利起來,她直愣愣地盯著他秀逸的眉眼,心里生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煩悶和厭惡。 待容與告退,去得遠了,明霞覷著秦若臻的面色,小心探問,“娘娘可要依著他說的意思,再預備些茶點給萬歲爺送去?”見主子不言聲,她咬著唇想了會兒,才又道,“只是那林容與說的話,究竟有幾分能信?慧妃那頭,該不會也找了他去敲打過吧?” 秦若臻峨眉猛地一緊,突然出聲呵斥,“這些事兒,本就是你的職責所在,若你肯用心,何用本宮折了面子,不恥下問一個內侍。本宮不屑做那些滕妾曲意承歡的勾當,正因本宮才是皇上的妻子,其他人,不過是伺候皇上的奴才罷了?!?/br> 她說完,騰地坐起來,廣袖一振,徑自轉身進內殿去了。 第48章 逛市集 中秋前夕,傳喜新宅收拾停當,大辦了兩日堂會。期間他一定要容與去坐坐,不好太拂他面子,容與便請了半日假,去了位于燈市口大街的孫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