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覺得自己是個神經病。 又無聊又神經病。 沒救了。 # 凌晨五點的時候,唐嘉依舊大睜著眼睛。睡眠已經完全泡湯了,她索性穿戴好衣服,只等天亮出門洗漱。 又沒有事情干了。 唐嘉找到紙筆,開始按照習慣,給天國的父親寫信: “它在北緯三度到十三度之間,一年只有旱季和雨季。雨水會讓我想起秦淮河,夜里點著燈的汽船,月影下的朱自清……這里治安不錯,雖然丁卡族和□□族世代為仇,難民偶有沖突發生,但不至于局面失控……丁卡族……他們又黑又瘦,平均身高在一百八十公分以上,身體的強壯與耐痛力實在是讓人吃驚。有時候我真的很難想,受了那樣的傷痛,他們怎么還能像沒事人一樣談笑風生……” 她找到打火機,撕下紙張,剛要點燃,又停下,提筆補了一句。 “如果已經做好孤獨一生的準備,那應不應該再去嘗試戀愛?” 然后把紙燒掉。 黑灰落滿了桌面。 最后一點火光泯沒進黑暗的時候,突然窗外傳來巨大的震動聲。 唐嘉急急忙忙推門去看。 黑暗的天空中火光橫掃,激烈的槍擊聲在空氣中突突炸響。 已經有很多人從難民營的房子中跑了出來。 21. chapter21 唐嘉沖進黑夜里。雨水鋪天蓋地地咬在她□□的脖頸和胳膊上,瞬間濕.透。 四周都是尖叫聲和呼喊聲,槍聲悶悶。 因為是夜里,又下著大雨,能見度實在是太低。唐嘉瞇著眼,用雙手護著頭臉,只能看到雨中一團團的燈光,和余光中奔跑的憧憧人影。 她隱約猜到是發生了惡意交火事件,但具體是什么情況,卻不清楚了。 唐嘉定了定心神,向人群稍微聚集的地方跑了過去。 她拽住一個試圖跑開的當地人,問:“發生了什么?” 對方簡潔明了地擲下一句,“打起來了!”便繼續跑開。 問詢無果之下,唐嘉決定先回宿舍。如果情況惡劣,那她到處亂轉也是無濟于事,若境況在可控制之內,那自然會有人來通知。 外面響動那么大,屋子里伊娃依舊酣睡。 唐嘉頭發、衣服、手腳都滴著水,跨步走到床邊,推醒她。 伊娃迷迷糊糊被她弄醒,翻了個身,又用被子蒙住頭。 唐嘉“恨鐵不成鋼”地把被雨水浸得冰涼地手塞進她的衣領。 伊娃大叫一聲,徹底醒了,“你要做什么?” 唐嘉收回手,指了指窗戶。 伊娃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屋外被火光熏成一片湛然的黃色,巨大的聲響震動著窗玻璃。 伊娃心里驚了驚,連忙穿鞋,套著睡衣跑到窗邊,打開窗,試圖看得更清楚。 窗戶一推開,風夾著雨水便撲了她滿頭滿臉。 伊娃關了窗戶,推嚴實,跑回到窗邊,皺眉問:“交火?” 語氣帶著不可置信。 也確實如此,雖說非洲實在是個動蕩不安的地方,而近來南蘇丹的□□勢也很不樂觀。但難民營是在聯合國保護下的中立地帶,為平民提供生命財產的保護,帶有國際背景與色彩,理應為當地政治勢力的各方各派交火的域外地帶。 伊娃撓撓頭發,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托腮,自言自語:“難道是丁卡族和□□族打起來了?” 唐嘉找了條毛巾,擦去臉上的雨水;“我覺得不像?!?/br> 伊娃雙手插.在一起,“也對,要是真的大規模打起來,早就發生沖突了,哪里會等到今天?!?/br> 丁卡族和□□族是南蘇丹兩大人口大族,一直以來沖突不斷。就算是在聯合國保護下的難民營里,兩個種族的難民也時常不受控制地發生武裝械斗事件。 伊娃繼續說:“我的叔叔是一名戰地記者?!?/br> 唐嘉停下手中的動作,不明白她為什么忽然這么說。 伊娃:“1994年的時候,我年紀還不大,那年他從斯旺西趕過來為我過生日,吃完生日蛋糕的晚上,他就接到報社的電話,然后趕飛機去了盧旺達?!?/br> 唐嘉擰了擰毛巾,掛在墻邊的橫桿上,試探著問:“你的生日是四月七日?” 伊娃點點頭。 九四年四月七日到六月中旬的盧旺達大屠.殺,是震驚世人的種族滅絕事件。盧旺達國內的胡圖族人對圖西族人展開了有組織的種族滅絕大屠殺,造成約近100萬人的死亡。 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大屠.殺得到了盧旺達政府、軍隊、官員和大量當地媒體的支持,而國際社會也對此持置之不理的消極態度。 伊娃說:“我永遠無法理解,是有多么大的仇恨,才能讓人對自己的同胞下手?!?/br> 她頓了頓,繼續說:“如果有一天非洲部落之間的相互沖突問題可以解決,那么它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落后與貧窮?!?/br> 唐嘉坐到她的旁邊:“馬爾薩斯陷阱說人口是按照幾何級數增長的,而人類生存的物質資料是按照算術級數增長的,所以多增加的人口要通過某種方式被消滅掉,人口不能超出相應的農業發展水平?!?/br> 伊娃拿眼睛瞪她。 唐嘉說:“當然這只是理論,理論是沒有溫度的,但人性應該有溫度?!?/br> 伊娃:“我只贊同你第二段話?!?/br> 唐嘉笑笑:“而且現在都已經是信息社會了,不是嗎?” 她說完這句話后,又起身走到門邊,推開門,雨勢依舊不見減弱。只是屋外空地上到處亂跑的人少了些,槍炮聲從遠方傳來。 曳光彈滑過天空,一陣陣照亮。 唐嘉關緊門,回到座位上。 伊娃抬眼:“你猜什么時候會來人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