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應該是在某個紀念點旁邊。背景的高墻上涂畫著一頭長毛雄獅與一只紅羽火烈鳥并肩而立,兇婆娘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合照。 他凝神細看,照片里兇婆娘似乎想要露齒而笑。但如果網上要評選“十大最不自然笑容”,他敢斷言,兇婆娘的這個笑,絕對可以殺入重圍,踏出血路,獨領風sao。 嘖,唇角的形狀不對稱,眼里呆呆板板,眉角也是冷冷淡淡…… 但為什么還是該!死!的!好!看! 喻斯鴻覺得自己眼神出了毛病,心理狀態也不大對勁。他冷靜一下,抖抖照片,第一反應是送還回去。 但轉念一想:人家都打你了!把你當垃圾了!你還要眼巴巴傻了吧唧地捧著獻回去? 不行,這很不是我。 我應該把它扔掉,算作小小的報復。 敲定想法后,喻斯鴻拉開車窗,迎著風要把照片丟出窗外。 手剛伸出去,一頓,神差鬼使地收了回來,又神差鬼使地塞進衣服里袋。 他幾乎狼狽地逃下了車。 5. chapter5 小巴車停下來后便原地不動了。 車頭沖對著一處緩坡,坡下是一片淺灘,河里面的水汩汩流著。水位因雨水而漲,河中央幾塊灰白色巨大頑石,被濁流沒過腰身。 隔著河便是一片郁郁蔥蔥的茂林,涂抹出一股蒼茫的翠灰色。陽光亮得像白布,白布在風里,如同太陽死后正在蛻皮。 導游像趕鴨子般領游客們過河:“馬賽人部落除了分布在肯尼亞南部的森林,在坦桑尼亞北部也有活動。他們十分崇尚牛,認為牛是神靈賜予他們的禮物,可以建立人與神之間的聯系?!?/br> 散客們大都是來自歐美的年輕嬉皮士。這些白皮小年輕們的祖先,早在五十多年前就敢背著包,用流浪的生活方式踏足世界各地的原始角落。 此刻他們如同歸野的潑猴,有的甚至直接卷起褲腿,撲向河水。 導游氣得跺腳:“停下!停下!” 唐嘉把畫著黑牛白牛的旅游小冊折成豆腐塊,塞進口袋,隨著一擁而上的人群,向前走去。 他們五個亞洲人落在踏石過河的隊伍末尾。 中年胖子打頭,濃妝女第二,唐嘉緊跟其后,她身后是喻斯鴻,周鵬斷尾。 # 喻斯鴻手插口袋,雙腿打直,右腳向前一邁。 又收了回來。 他眼皮一抬:兇婆娘還停留在他前面的一塊踏腳石上。 因最前方的胖子身子重,行動遲緩,拉慢了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喻斯鴻裝作邊走邊四處看風景,但耳朵聽著濃妝女與唐嘉的對話。 濃妝女:“你膽子也太大點了吧,雖然有導游帶著還算安全,但你竟然真的一個人就這么跑過來了?” 他想:兇婆娘不僅兇,膽子也大得嚇人,還敢單身跑到巫毒教市場去呢。 唐嘉:“還行吧,不算膽子大?!?/br> 濃妝女抬頭瞄了喻斯鴻一眼,側過頭來對著唐嘉咬耳朵。 但還是被喻斯鴻機敏的聽力捕捉到了。 濃妝女:“騙我是不是,那個俊俏的小帥哥真不是你男朋友?” 他想:有眼光,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本質,一個字——俊。 唐嘉:“不是,不認得?!?/br> 濃妝女:“也對,真是男朋友的話,這么一張臉誰舍得那么狠一巴掌?!?/br> 唐嘉:“……” 濃妝女又問:“你是做什么的?” 唐嘉:“醫生?!?/br> 他想:兇婆娘竟然是醫生? 濃妝女:“你怎么話這么少???” 他想:不僅話少,還兇巴巴的。 唐嘉:“每個人性格不同吧?!?/br> 前方中年男喊了一聲濃妝女的名字,她便回過頭,不再與唐嘉搭話。眼看隊伍就要行走到終點,突然濃妝女腳下一滑,反射性拉住了唐嘉。 眼看兩人就要一齊跌入河水,喻斯鴻迅速伸手,攙了唐嘉一把。 有驚無險。 唐嘉瞄眼,眼神落在喻斯鴻抓住的她的手臂上。 喻斯鴻放開她的胳膊,還輕輕撣手,仿佛拍掉手上的灰塵,表示: 我沒想碰你。 我挺嫌棄你的。 唐嘉:“……” # 成年禮已經開始。 儀式舉辦的地點在森林里的一處高地。 高地的正中心是一間早早搭好的“圣屋”。 “圣屋”呈圓底攢頂的谷倉形,頂部則用蒼翠的樹葉密密覆蓋。而“圣屋”之外,大概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人多高的樹枝,緊插地面,組成一排護欄,把游人與四周村莊里趕來觀禮的馬賽人婦女和兒童,一齊阻隔在外。 深沉的牛號聲響起,震動空氣,伴著馬賽人壯士高昂而有節奏的呼喊聲。 一種非洲大地古老而由感召力的氣息穿透高地。 草地還泛著濕氣,唐嘉隨游人們席地而坐,單手撐頤,看著頭發染成紅色的馬賽勇士們手持長棍,光腳,穿著兩塊紅底黑條的布,和著領隊長者的喊聲尖聲叫喚,然后齊齊把抬著的巨木插入“圣屋”的頂部。 導游在一旁講解:“接下來就是生飲牛血,馬賽人認為牛血可以給人帶來不竭的力量。接著勇士們要圍繞屋子吟誦歌唱,然后進入森林內部接受秘密儀式,最后接受考驗?!?/br> 有人問:“什么考驗呀?” 導游看了提問者一眼,笑得不懷好意:“用牛尿澆身體,再給螞蟻咬?!?/br> 提問者大叫:“disgusting?。◥盒乃览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