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到底這其間摻雜著丑事,見大夫說錢老大沒什么大礙,就是身上的傷要養段時間,也都沒有敢多留。 錢老大頭臉被纏著白色的布,除過頭臉,他身上也有幾塊兒燒傷,俱都不嚴重,但這么多處加起來,也有的他受得了。 他躺在炕上一動也不敢動,醒了以后就在那里咆哮,當然這咆哮是沖孫氏去的。 光天化日之下,他被人堵在屋里頭差點沒燒死,錢老大誰都沒懷疑上,就懷疑上自己的媳婦孫氏了。 “爹,你說娘作甚,我娘她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贝蛐″X茂林就見他娘在他爹面前,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他爹對他娘平日里也是非打即罵??蛇@么多年都過去了,怎么可能這個時候他娘就想把他爹給燒死了,他娘也沒這個膽子。 “就是?!卞X老大的三兒子錢茂森插言。 “隔壁著那么大的火,她竟然沒發現,還不是指著想把老子燒死,她好改嫁!”錢老大歇斯底里,口不擇言。 一聽這話,錢家幾個兒子更懶得理自己老爹了。偷人偷出了笑話,這會兒還胡亂攀扯,他們娘都一大把歲數了,孫子都有了,往哪兒改嫁去。 “娘,這會兒天色也不早了,你去灶房做飯?!崩洗箦X茂林將孫氏支使出去。 孫氏抹了抹眼淚,就往屋外走去。 都走出了屋門,還能聽見錢老大的咆哮,以及錢茂林兄弟幾個的解釋:“娘都說她睡著了,她成日里在家里忙里忙外,下午有空閑了在家里歇會兒覺,有什么好懷疑的……” 只有錢茂山不這么想,因為下午那會兒他是第一個從外頭回來的,幫著撲火的同時,眼角掃到他娘站在自家大門前往這邊看的眼神。那種眼神錢茂山形容不出來,就是回想起來讓人覺得心里發滲得慌。 見大哥和兩個弟弟還在安撫暴躁的爹,錢茂山出了這間屋子。 去了灶房,孫氏正在里頭忙著做飯。 孫氏是個好女人,對丈夫兒子那都是沒得說的,對幾個兒媳婦也是當自己女兒看待。念著兒媳婦都幫在地里做活,她尋常在家將各處都cao持得妥妥當當,從不讓她們忙完了地里活,還要忙家里的。 都說孫氏好,就是人沉悶了些。 錢茂山心情十分復雜,走了過去站在孫氏背后。 “娘,你下午那會兒真是在家里睡著了?” 孫氏一愣,也沒解釋,只是點點頭。 錢茂山哦了一聲,也沒說其他,而是扭頭從水缸里舀了一盆子水出來,幫著孫氏把擱在案板上的菜給洗了。 蹲在灶膛前的孫氏,眼眶里滴下一滴淚水,只是淚水掉落在地上,轉瞬間就消失了。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盧廣仁最近經常消失得無影無蹤,盧廣禮幾乎找完了所有能找到他的地方,才打聽到一點消息。 他顧不得歇歇腳,便又往小溪村去了,終于在一戶村民家找到正在和人耍骰子的盧廣仁。 “哥,別玩了,家里出事了?!?/br> 盧廣仁已經連熬了兩天兩夜,眼睛珠子紅得嚇人,見弟弟來拉他,他不耐煩地一把將他的手推開。 “什么破事都讓你找到這里來了?誰告訴你我在這兒的?”說著,他還不忘死死盯住正在坐莊的一個村民手里的動作,“陳阿牛,你手可別抖,搖好了就放下?!?/br> 這屋里烏煙瘴氣的,聚了不少衣衫頭發皆凌亂,面上滿是胡茬的男人們,看衣著打扮都是附近村里的村民??此麄冞@群人的樣子,就知道在這兒聚的時間不短了,靠墻的一張方桌上扔了幾摞子盤碗,顯然是這里不光管賭還管飯,怪不得都不愿意回去。 而陳阿牛正是這間屋的主人,一個三十來歲長了一對三角眼的漢子。他是小溪村出了名游手好閑不干正事兒的,尋常有事沒事就聚上一幫同樣游手好閑的漢子在家中耍。以前是耍葉子牌,最近越耍越大了,竟然玩起骰子來。 “快快快,我押大?!?/br> “都連出十幾把大了,劉海你還押大!” “你管我押甚,我愿意怎么著?!?/br> “我押小,我押小?!?/br> 屋里吵吵嚷嚷,簡直比那市集還熱鬧。 盧廣禮又去拉了一把盧廣仁,卻又被盧廣仁一把推開,差點沒讓他摔出去。他也沒去理會弟弟,而是緊皺眉頭,眼神直個勁兒閃爍,一直拿不定主意。 坐莊的陳阿牛催他:“你好了沒,沒想好就下把再押?!?/br> “你催什么催,這把——”盧廣仁眼神來回在桌上脧了一眼,終于將手里的一把銅錢放到了右邊,“我押小?!?/br> “想好了?盧廣仁你可最后這點本錢了,可別押錯了,又輸個精光,你前陣子欠我的銀子還沒還,今天又借了不少……” “哪兒那么多廢話,陳阿牛你到底開不開?”一旁有人插嘴。 “就是,快開快開?!?/br> “幸好我押了大,這盧廣仁最近倒霉透頂了,誰跟他押一樣的誰倒霉?!眲⒑4橹阑ㄗ拥?,滿臉得意洋洋。 一旁有人也覺得十分晦氣,可下定離手,他們已經押了,自然不能反悔。 “你他媽嘴里有屎,你才倒霉透頂了。陳阿牛你快開,老子就要好好看看,我是不是真倒霉透頂了?!?/br> 陳阿牛伸手揭開搖碗上面的那個大碗,鄉下人就算是聚賭,用的工具也比較簡單。就是隨手在灶房里拿了兩個吃飯的粗瓷碗,兩個碗口對扣就是搖盅了。 “真是大,都連出十把大了!” “盧廣仁你也太倒霉了,媽的又把我們連累了?!?/br> 一陣夾雜著得意的笑和唾罵聲中,盧廣仁灰頭土臉從人堆中擠了出來。他倒還想再翻本,可惜他帶來的銀子早就輸光了,還問陳阿牛借了不少,也輸了個精光,現在只能黯淡收場。 擠出人群,他才想起剛才被他推開的盧廣禮。 “找我啥事?家里出啥事了?” 盧廣禮沒好氣地硬拽著他往外走,身后陳阿牛喊道:“盧廣仁下次來記得把還我的銀子帶來?!?/br> “閻王還欠小鬼兒的帳!”剛丟下這句話,他人就被拽了出去,“你拽什么拽,到底啥事?”盧廣仁不耐道。 “大哥,你現在怎么成這樣了?大姐的首飾真是你拿的?”盧廣禮用十分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大哥,口氣滿是恨鐵不成鋼。 “什么你拿的,我拿的!到底啥事?”盧廣仁眼中閃過一抹心虛,虛張聲勢道。 盧廣禮也顧不得再說其他,拉著他就急急往院外走去。 “邊走邊說?!?/br> 邱翠荷剛醒過來,還沒想好怎么和家里人解釋偷人的事,就被人一把抓住頭發拖下了炕。 “大小子,你做什么!” “仁兒……”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你竟然敢偷人,說,你跟你那大伯子什么時候搞上的,搞上多久了!”嘴里這么問著,盧廣仁手里也沒歇下,劈頭蓋臉朝邱翠荷頭臉上打去,邊打邊踢,狀似瘋魔。 邱翠荷根本來不及說話,就被打懵了。 “打得好,使勁打!這種不要臉的賤貨就得這么收拾!”盧嬌梅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在一旁煽風點火。 蛋蛋在胡氏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崔氏摸著眼淚在一旁直打轉,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小胡氏攬著妞妞站在屋角,母女兩個看著這一幕,也不吭氣兒。換著平常,妞妞早就哭了,可大抵也是見多了這種鬧騰的場面,她十分平靜,童稚的眼中甚至沒有絲毫懼意。 聽到兒子的哭聲,邱翠荷才反應過來,“我沒,我沒……” “還敢說沒,整個村里人都看見了,你還敢狡辯!”盧廣仁打得更兇了。 邱翠荷連聲尖叫,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雞。 盧明川被這尖叫聲刺得耳朵疼,上前一把拉住兒子。 “現在打有什么用!你別把蛋蛋給嚇著了?!?/br> 其實孩子已經嚇著了,臉哭得漲紅,嗓子都嘶了,胡氏怎么哄也哄不住。趁這空檔,邱翠荷趕忙從地上爬起來,跑過去一把將兒子搶到懷里,然后也不解釋,就抱到一旁哄了起來。 “真是傷風敗俗??!你自己看看怎么辦吧!”胡氏氣得連連跺腳。 “還怎么辦,把人攆出去得了,反正就是個妾,連休書都不用?!北R嬌梅道。 胡氏氣女兒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斥她:“你能不能少說一句,還嫌事兒不夠多?” “咋,難道我說錯了,這種貨色還留家里干什么?” 崔氏在一旁囁嚅道:“蛋蛋還在吃奶……” 可不是嘛,要不是看著這點兒,不用盧廣仁回來,胡氏就將邱翠荷扔出去了。 “也不小了,弄點米湯喝,也能填肚子?!边@是盧明川的意見。 “這怎么行!”盧老漢嘴里含含糊糊斥道。 蛋蛋如今已經八個多月大了,也不是不能喝米湯,可鄉下哪家的奶娃子是有奶不吃喝米湯的,沒見到那些喝米湯長大的小娃子天生就又瘦又小,走出去比別的同齡小娃子矮上一頭,還容易害病。鄉下人可生不起病,所以一般能給娃兒多吃幾個月的,都會多吃上些日子,有的吃到三歲都不斷奶的,也不在少數。 蛋蛋如今可是大房兩口子以及盧老漢老兩口的心頭rou,那真是一切都先緊著孫子(重孫),若不然邱翠荷也不會將小胡氏擠兌得連上桌吃飯都不讓。 邱翠荷也似乎找到了護身符,死死將兒子一把抱住,奶娃子也親香娘,到娘懷里就不哭了,小手似懂非懂地抓著娘。 見此場景,誰還能說出現在就把邱翠荷扔出去的話。 “等小蛋子斷奶了,就把她送走?!北R老漢丟下這話,就哆哆嗦嗦的走了。 他如今手腳有些不靈便,別說下地了,尋常走路都還需要有人攙著,崔氏忙跟過去攙著他往正房走去。 見老兩口走了,盧明川使了個眼色,盧嬌梅手快將門一把給關上。 盧明川去了炕沿上坐下,沉著臉問道:“好了,現在你來說說,你啥時候和錢老大有了茍且的?!?/br> 抱著兒子的邱翠荷身子一僵,她早就預料到有這一出,沒想到這么快就來了。 她也沒敢再攀扯別的,而是低眉順眼地小聲道:“當初我前頭那個男人死了以后,他是大伯子,我又是個喪了夫的寡婦,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和他……” 盧廣仁當即就要沖過去再去打她,卻被盧廣禮從身后抱住了。 “你這個賤人,賤人!” 邱翠荷捂著臉凄凄哀哀地哭:“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能離開錢家擺脫他,是做夢都想的事……自打我進了這家門以后,我就再沒和他見面了,還是生了蛋蛋以后,有次我出門在村里碰到他了,他威逼我讓我再和他好,我沒答應,哪知他拿出當初藏下的我的一件肚兜威脅我……” 聽到邱翠荷的一番訴說,盧明川的面色才稍微好了些。他之所以會這么問,不外乎是因為懷疑蛋蛋不是盧廣仁的種。 “你最好確定自己沒有說謊,咱們村雖然沒有被沉塘的婦人,但別的村可是不少,你也不想開了先例吧?!?/br> “我剛進門的那段時間,幾乎從不出門,娘她老人家可以作證……”邱翠荷忙道。 盧明川不禁望了胡氏一眼,胡氏想了會兒,點點頭,那陣子邱翠荷確實幾乎從不出門。 可都說是幾乎了,胡氏也不是日日盯著邱翠荷,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時候和錢老大勾搭上的,唯一清楚的大抵也只有她自己了。 “爹娘,你們留這賤人做什么!”從東廂里出來后,盧廣仁滿臉不甘愿道。若不是爹娘硬把他拉出來,他打算再打那賤人一頓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