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切,誰還會跟你再次見面!”他小聲咕噥道。 “你說什么?”下面,韓進問道。 他跳下船頭:“沒什么,只是覺得那人怪怪的?!?/br> 齊春尚湊到近來:“這些做水匪的心思莫測,想法與尋常人大不相同。不過梅老弟你可真厲害,不戰而屈人之兵,了得!了得!”他對梅莊毅豎起一個大拇指。 臉皮厚如梅莊毅,這會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搔了搔后腦勺:“沒啥,這不也是被逼急了嗎,想著能幫大家拖延一會兒是一會兒,沒想到這叫什么刀老大的倒是詭異得厲害?!?/br> “也是咱們抓住他的軟肋,他才會心知不敵退去。不過梅老弟這一張嘴可真是厲害,以前我沒少聽說書的講舌戰群雄的故事,總覺得有些夸大,如今見到梅老弟光憑著一張嘴就能退去強敵,才知道古人并不虛夸?!崩铉S頭也是連連夸贊。 梅莊毅囧字臉:“哈哈哈哈……”笑了幾聲,他道:“我不過是討個巧罷了,若不是你們探出他的虛實,我也不會出言試探?!?/br> “這還得感謝韓老弟心思巧妙,若不是他提醒,咱們也想不出這招來?!?/br> 韓進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我并不沒有出什么力,還是李鏢頭手下的鏢師本事了得?!?/br> “好了,你們就不要推過來推過去了,咱們還是趕緊走吧。誰知道那人會不會劫了那幾艘船,調頭再殺個回馬槍?!泵非f毅提醒道。 此言一出,大家心里就是一緊,齊春尚趕忙去交代舵手趕緊離開這里。 發生了那樣的事,二房的豆漿攤自然沒有再擺了。 事情結束后,自然要重開。 重開的第一日,二房家除了在上學的盧廣智和五郎,都去縣里了。 畢竟發生了那樣的事,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誤會什么,其實二房一家人心里也有些忐忑,當初梅氏可是被當著眾人的面被官差帶走的。 哪知攤子剛擺好,就有不少熟客上門了。 “老板,你家發生的事,咱們都知道了,都是那黑心小販害人,頂著你家的名頭賣壞掉的豆漿,沒得將你們連累進去?!?/br> 二房一家子有些愣愣的,難道說他家發生的事,別人都知道了嗎。 沒有給時間讓他們去想這個問題,接下來來買豆漿包子的人越來越多,四人忙得連停下來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 直到古玩店的陳叔來攤子上買早飯,二房一家子才知道發生了什么。 原來事情發生后沒多久,縣衙那邊便來這條街張貼告示了,大抵就是解釋一下當日發生之事,請大家不要恐慌。 縣衙那邊本就掌管撫民之事,按理說這種行舉乃是正常,可萬年縣的居民誰不知道劉縣令的為人,刮地皮都夠他忙得了,哪會關心什么撫民不撫民的事。旁人只當劉縣令突然改了性子,只有二房一家人知道為什么,這大抵又是李捕頭從中出力了。二房人感激之心更甚,只能日后報答。 “日后你們也不用擔心有人會搶你們生意了,徐成那些人過來說過,以后這條街上的小販只允許獨家經營,旁人不得搶生意?!标愂逵值?。 徐成是這條街上收保護費的地痞,手下也有十幾號兄弟,尋常來此擺攤的人,每日都必須向他們交保護費。也不多收,按攤上生意好壞,每日交上一到五文錢不等。說是保一方平安,實則不過是借此訛錢。不過這是縣里各處的常態,所以二房人并沒有覺得自己可以例外,每日的保護費都沒有落下過。 萬萬沒想到這徐成也會插一腳進來,難道說是因為市場太亂,所以他們終于決定出手干預了? “那每日的份子錢大抵要漲不少吧?”盧明海說。 “這個倒是不知,不過沒聽那些人提過?!?/br> 古玩店生意清淡,屬于那種三月不開張,開張吃三月的類型,所以平日里不光陳叔閑,店里的伙計小四也很閑。陳小四年紀小,坐不住,閑得沒事便整條街到處竄,也因此這條街上大事小事都瞞不過他。 陳小四知道了,陳叔自然也知道了。 既然陳叔說不知,那肯定是沒漲。要是漲的話,那些擺攤的小販們早就嚷起來了。 “毛家大餅和徐成他們說想賣豆漿,不過徐成他們沒同意,說位置還給你家留著。盧老弟總說自己是鄉下人,這方方面面看起來,可不像是普通的鄉下人?!标愂逋睂γ骖┝艘谎?,意有所指道。 那毛家大餅便是之前和二房家搶生意那家賣大餅的,男人姓毛,所以大家都叫他們毛家大餅。 本來二房一家子還沒多想的,聽到這話才有些疑惑起來。那徐成他們可不認識,往常他們來收份子錢,他們也都一文不少的給了,也沒見過他們給自家少一文。 盧明海想不出來個所以然,只能苦笑道:“陳老哥您可別多想了,咱家真就是普通的鄉下人?!?/br> 陳叔并不懷疑這話,從對方臉上的神情,就能看出沒有說假話,可為什么這一樁樁事情都顯現出一種刻意。 因為豆漿喝死人,發生了人命官司,一般情況下,這種事是解釋不清的,除非你換個地方擺攤,可偏偏官府貼告示了。因為盧家許久沒擺攤,這條街上沒少有人想趁機搶生意,可偏偏徐成這些人又鬧這么一出。 不過這一切和陳叔也沒什么關系,他只是覺得有些異樣,感覺有些好奇罷了。既然盧家人說沒有,那就只能說是運氣好? 人生在世,運氣好也是一種福分,陳叔愿意和這種人打交道。 雖是如今這條街上沒人和自家搶生意,但之前盧嬌月所想的事也沒放下過。 窮則思變,變則通。他們家的豆漿雖遠勝其他家的,但這東西只要能賺錢,就少不了有人會鉆營,遲早會被人鉆營出來。他家既然想要靠著這東西長長久久地賺錢,就必須也要鉆營,這樣才能讓別人只能跟著自家身后跑。 之前總是被人搶生意的時候,盧嬌月便曾想過這個問題,此時再度將這事情提起來。 跟著去了縣里兩次,梅氏便再不讓女兒去了。在她心目中,女兒畢竟是個黃花大閨女,還是少拋頭露面的好。 盧嬌月呆在家里,剛好借著機會試驗下前陣子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 在盧嬌月看來,既然黃豆能做豆漿,那么其他豆子能不能做呢?例如紅小豆、蠶豆、豌豆、花蕓豆這些東西,在農家并不稀奇,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在田埂子旁邊或者菜地里種上一點兒,有的用來熬粥,有的用來做菜,還能用來做零嘴吃。每逢冬季在家里貓冬的時候,哪家孩子手里都少不了一把炒豆子。 由于豆子類不容易儲存,所以鄉下人一般都是曬干了收著。盧嬌月去倉房里找來半袋子紅小豆,和半袋子花蕓豆。先用水泡,就跟家里做豆腐提前泡豆子一樣,待豆子泡好后,放在鍋里用滾水煮一會兒,這是她家豆漿之所以沒有豆腥味的關鍵步驟。 然后,牽來毛驢,套在磨盤上。在毛驢的眼睛上蒙了塊兒眼罩,便趕著它圍著磨盤轉。一面往磨盤上放豆子,一面加水,很快便磨好兩小盆漿子。 盧嬌月照著家里煮豆漿的法子,添了水去煮,先煮的是紅豆漿。她只煮了一些,煮好后,舀來嘗。味道很獨特,但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她又煮花蕓豆漿,比紅豆漿更慘,那個味道別提多怪了。 盧嬌月站著灶房里想了一會兒,便去自家泡豆子的桶里,舀了一些黃豆,又去石磨那里磨起來。 磨出了漿子后,她想了一下,舀了一些出來,按相同的比例又倒進紅豆、花蕓豆的漿子,放在鍋里添水煮。 很快鍋里便開了,盧嬌月并沒有理會,而是繼續讓它煮著,一面煮一面用鐵勺挨著鍋底攪,免得糊鍋。 一滾,再滾,直到nongnong的香味兒飄散出來,盧嬌月才去熄了火。 盛一碗出來,略微在碗里放了一些糖,輕輕地吹涼后,盧嬌月啜了一口。 豆漿甫一入口,盧嬌月便被這味道深深的打動了。出乎意料的好喝,黃豆的香濃配著紅小豆本身的香甜,以及花蕓豆的微微帶酸,混合出一種很奇特的味道。 她露出一抹激動的笑容來,她知道自己的方向并沒有錯。 接下來的日子里,尋常沒事的時候,盧嬌月便在家里偷偷試驗著,這期間她試過往里面放黑豆、芝麻、花生,甚至大米、糯米也試過。雖然糟了不少東西,但隨著試驗的次數越多,她越來越有想法了。 這日,盧嬌月剛煮好一小盆五谷豆漿,這名字是她自己胡亂取的。桂丫突然上門了,盧嬌月一打開院門,便察覺出桂丫的不對來。 自打家里做了生意,桂丫便一日比一日更見鮮活勁兒,人也越來越自信了,還從來沒見過她像這次這樣,宛若被霜打的茄子,整個人都蔫巴了。 “咋了?” 盧嬌月一面問,一面就將桂丫拉了進來。 讓她在屋里坐下,她才想起自己放在灶房里的東西。 “你先坐一下,我端些東西來給你喝?!?/br> 很快,盧嬌月便裝了兩碗豆漿過來。 “你嘗嘗看?!彼?。 桂丫接了過來,捧在手里,卻一點兒有沒有想去喝的欲望。 她望了一眼盧嬌月,臉色灰敗道:“嬌月,我娘她說要回陳家去?!?/br> “陳家?”盧嬌月愣了一下。 “我爹這兩天在和家里鬧分家,我娘要回我爹身邊去,打算和那寡婦與我爹一起過日子,還要帶著我和桃丫小丫一起?!?/br> 盧嬌月當下就傻了,還能這樣?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最近這兩日,陳家那邊十分熱鬧。 聽到風聲的村民不少,只是二房一家子都很忙,盧嬌月又慣不出門,所以并不知道。 素來老實聽娘話的陳鐵根,也不知哪里受到刺激了,硬是鬧著要和家里分家。 陳婆子自然老一套又使了出來,可惜這次對陳鐵根一點都沒用,這個素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男人,仿佛一夕之間就長出脊梁骨,硬是咬著要分家。 村里頭都炸開鍋了。 大溪村三代同堂四代同堂的人家不少,大家想過任何人要分家,就是沒想到陳鐵根會鬧分家。他不是素來很聽那陳婆子的話嗎?怎么突然就像開了竅似的。 甭管村里頭怎么議論,陳鐵根都看起來很堅決的樣子,陳婆子同樣也是如此。只是一個鬧著一定要分,另一個鬧著一定不能讓分。 眼見怎么都沒辦法拗過自己娘,陳鐵根請來了一個家門的叔伯們,還有里正。 早說了,村里人之所以瞧不起陳鐵根,一個是因為他蠢,再來就是他沒脊梁骨。再沒見過哪家的男人與他一樣,事事都是娘做主。雖說孝道為大,但老人過了底線,也是可以分辯一二的。尤其他是家里老大,他爹死了,自然是他當家,可惜他立不住,反倒被親弟弟壓在頭上。 陳老頭雖然死了,但他的兄弟們還沒死絕,不是沒人想給陳鐵根做主,可惜人家自己不愿意。這么一來二去,就沒人上前貼冷屁股了。 這次陳鐵根去請幾位叔伯來,也真是破了天荒,到底是自家的子侄后輩,再加上那老婆娘確實太過了,幾個叔伯們早就想收拾她,只是礙于早就分了家,對方又是個婦道人家,才會按下這種心思。所以陳鐵根一去請,幾個長輩們都來了。 陳婆子這人也就是典型的窩里橫,她除了能在家里作威作福,在外面其實沒什么人愿意搭理她??赡艹鲇谛奶?,一見到死老頭子的大哥和弟弟們都來了,她首先便慫了。 其實沒人是天生不講道理,只是見你性子軟,愿意受欺壓,自然樂得裝糊涂使勁壓榨。 當然,她也是不甘示弱的。見大兒子請了這么多人來,她連動都未動,盤腿坐在炕上,垮著一張老臉。 陳家大伯一腳將腳邊的凳子踢飛,撞在墻壁上,發出一聲巨響。 “給我滾下來,來了這么多家長,哪有你個女人坐的地方?!?/br> 這不光是男尊女卑的潛在思想作祟,也是這陳婆子太不懂禮,即使再不甘愿,家里來了客人也要起來迎一迎??伤购?,非但不起來,反而高高上上盤腿坐在炕上,陳家大伯不發火才怪。 陳婆子被嚇得不輕,見大伯子一張大黑臉,也不敢跳囂,蔫蔫地自炕上下了來,趿著鞋子站在一旁。 陳家大伯請了里正去炕上坐下,兩人坐下后,他的兩個弟弟才在一旁也坐了下來。 “今天來這里的目的,你應該明白,我就不和你細說了?,F在我只問一句,老二家的,鐵根要分家,你愿不愿意分這個家?” 陳婆子剛想說一句不,就見陳家大伯眼睛一瞪。她不敢和陳大伯跳囂,便選擇去掐軟柿子,她一聲哭嚎,埋著頭就往陳鐵根身上撞去。 “你這個不孝子,就這么想跟老娘分家?老娘辛辛苦苦把你生下來,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當年你不愿意吃飯,吃奶吃到五六歲,早知道你這么不孝順,老娘把奶喂了野狗也不喂你……” 這說得都是什么話!陳大伯氣得直拍炕桌,“老四家的,你在說什么?再沒見過你這種婦人,一點羞恥都沒有!你再給我瞎胡叨叨,我就做主休你出陳家門!” 長兄為父,這句話可不是說假的。雖然兩家已經分了家,但陳老頭死了,陳鐵根立不住,若陳大伯真跟陳婆子較真起來,休她出陳家門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陳大伯要臉,大伯子做主休弟媳婦出門子,這事傳出去,可是會招來笑話的。除非必要,陳大伯不可能,也不會動這種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