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你別忘了他是做什么的,當親近的朋友來走,你爹娘自是不會覺得有什么,可若是當女婿……” 剩下的話,桂丫沒說,盧嬌月也懂其中的意思。她解釋道:“他沒打算繼續做這行的,準備和我小舅舅一同做生意。至于名聲,那些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該說的話都被盧嬌月說完了,桂丫自是不好說什么,都不是小孩子。既然那韓進能將事情考慮地這么周全,自然不是心里沒酌量的。 這么一看,對方除了年紀大點兒,名聲不太好,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兩人沒再繼續說這事,盧嬌月想起方才自己聽到的話,不禁問桂丫怎么了。 桂丫也沒有隱瞞,最狼狽的時候,都是這個好朋友陪著一起度過的,還有什么可隱瞞的呢。于是便將她娘帶她們姐妹三人回娘家,卻被幾個舅舅拒之門外的事說了出來。 盧嬌月安慰道:“我出來之前我娘交代了,說若是你家沒有糧食,咱家可以借你們一些?!?/br> 桂丫感激道:“謝謝你,嬌月。這種時候我也就不跟你們客氣了,你放心,這糧食我一定會還的?!?/br> 其實盧嬌月之所以會說借,也是明白好友的心氣兒,若是說給,桂丫肯定是不會要的。不過這糧食二房人也沒打算要回來,只是盧嬌月沒有明說。 見外面雪并沒有下小的跡象,盧嬌月也沒有再繼續等下去,與桂丫道了別,便撐起傘回去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盧嬌月到家的時候,盧廣義已經回來了。 他是剛回來的,幸好帶了蓑衣,若不然還不知道成什么樣子。不過一挑子豆腐一塊兒都沒有賣出去,梅氏也沒有心疼,而是拍板說做成凍豆腐,留著自家吃。 也只能這樣,誰讓天氣不湊巧呢。 盧嬌月將桂丫娘回娘家被拒之門外的事,說了出來。梅氏連連嘆息,感嘆桂丫娘倆幾個命苦,不過也是能夠理解的,畢竟劉家那邊也是一大家子人,態度若是放軟了,這幾口人黏上去,到底是接納還是不接納? 接納了,多了這么多口人吃飯,哪家都過得不寬裕。尤其桂丫娘現在的名聲可不好,恐怕會連累了家里的孩子說親??墒遣唤蛹{——既然不打算接納,還不如打一開始就斷了對方的念想。 只是畢竟是嫡親的兄妹,連門都不開,未免有些太過冷血了。且桂丫娘倆幾個也不是那種不識趣的人,與對方認識了這么多年,梅氏還是挺清楚這點的。 到底是別人家的事,梅氏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和盧明海商量了一下,打算等雪停了,就給桂丫家送些糧食,總不能看著這一家幾口人餓死。期間又罵了陳家那些人一通,自是不提。 雪斷斷續續下了三天,才停。 這期間二房一家人哪兒都沒去,就在家里貓著。 盧嬌月想起那日韓進身上單薄的夾襖,又想起平時沒人給他做衣裳,就悄悄地躲在屋里給他做衣裳。幸好她剛給家里人做了幾件棉襖,不光布料有剩,棉花也有,倒是剛好夠給他做件棉衣。 衣裳上若是不用繡花,其實做起來挺簡單的,加上盧嬌月手速快,也不過只用了一天半的時間,就將棉衣做成了。 外面的冷颼颼的,但是沒有風,干冷干冷的。 一大早,五郎便出去撒歡子去了,坐在屋里都能聽見外面他和一群小伙伴打雪仗的嬉笑聲。 盧廣智也出門了,不過盧嬌月并沒有放在心上,可是不大會兒他就回來了。 “怎么了?” “進子叔今天沒來?!?/br> 盧嬌月一愣道:“這兩天下這么大的雪,路上積雪肯定很多,不來也正常?!?/br> 盧廣智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等了會兒,見沒人來,就回來了。姐,我打算跟進子叔說,今年就不去賭坊了,等明年再說。這一天比一天冷,咱們這里雪又多,我不想麻煩進子叔總來接我?!?/br> 盧嬌月沉吟了下,道:“行,這事你自己做主?!?/br> 另一邊,梅氏讓盧廣義給桂丫家送一袋子糧食過去。這連著下了幾天雪,也不知那母女幾個是怎么熬過來的。想了想,她又從缸里拿了幾顆酸菜,讓盧廣義順帶捎上。冬天里本來就沒什么菜可吃,所以每家每戶都會在夏秋之際腌上許多腌菜,用來冬日里下飯。桂丫娘倆幾個被凈身趕了出來,自然是沒有腌菜可食的。 盧廣義點了點頭,又從柴房里撿了一捆子柴火出來,一并背在身上,才往桂丫家去了。 他到的時候,桂丫正在院子里鏟雪。 臉被凍得通紅通紅的,鏟兩下,停下搓一下手。 見他來了,桂丫放下手里的木锨,迎了過來。 “盧大哥,你怎么來了?” “我娘讓我給你家送些糧食,還有這柴也給你,這天氣寒冷,你們出門也不便,若是沒柴用了,就來家里說一聲,我家多?!?/br> 桂丫十分感動,“盧大哥,謝謝你,也謝謝盧二嬸和盧二叔。你放心,這些糧食我一定會還的?!编l下人家給些其他別的也就算了,糧食這東西給出去,一般都是要還的。 盧廣義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對方臉上的神情,咽下了不用還的話。 他也算是從小和桂丫認識,雖然因為對方是姑娘家,平常不怎么打交道,但從meimei口里,就能得知她是個什么樣的性格。她既然說要還,他聽著便是,免得讓她心里不好想。 盧廣義并沒有多留,將東西交給桂丫后,便離開了。 桂丫將東西歸置好,才回了屋里。 “盧家二房兩口子真是好人,廣義小子也是好人,你們三姐妹可要記著人家的大恩,以后有能力了一定要還?!惫鹧灸飳θ齻€女兒道。 桂丫姐妹三個紛紛點頭,桂丫娘又嘆了一口氣,“這么好的小子,裴家那群人也不知是什么眼光,就這么糟蹋了這份好姻緣?!?/br> 提起姻緣,不免就想到自己大女兒年紀也不小的事情,桂丫娘干黃的臉上閃過一抹自責與愧疚,對桂丫道:“大丫頭,都是娘耽誤了你,若是當初早給你說一門婚事就好了?!币膊恢劣诘饺缃袼碗x出門,連累女兒名聲壞掉,沒人上門提親的地步。 “娘,我不是說了嗎,我現在不想嫁人。咱們現在連肚子都填不飽,還想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事,以后我就留在家里,給您侍候終老?!?/br> “說什么呢,娘是絕不會耽誤你的。等家里情況好一些,娘就托人給你說親。也是當年娘慢了一步,若不然當年和明海兩口子說說,將你許配給廣義小子,如今你還不知道享什么福?!边@么說著,桂丫娘突然靈光一閃,不禁道:“大丫頭,你覺得廣義小子怎么樣?” 桂丫又怎么會看不出她娘的心思,頓時漲紅著臉,急道:“娘,你打住,這種念頭以后不要再想了。你若是想和盧家二房那邊斷了交情,你就盡管去想沒關系。咱家是什么處境,哪家會娶個媳婦,拖上一個岳母和兩個姨妹的。就算你有這個臉,我也沒有這個臉,以后這事別提了?!?/br> 桂丫娘有一些委屈,還有些難堪,到底是自己女兒,又說的很有道理,她也沒有說什么。 倒是桂丫臉上閃過一抹愧疚,她知道她娘是為了她好,可她卻是沒有這個臉的。她嘆了口氣道:“娘,你別怪女兒,盧家二房對咱們有大恩,咱不能這樣坑人家,連想都不能想。這事就別再說了,我暫時沒有想成親的打算?!?/br> 桂丫娘吶吶點頭。 連著三日,每天早上盧廣智都會去一趟村尾,可是韓進一直沒有出現。 盧嬌月也知道這事,心里一直沉甸甸的。以韓進辦事周全的性子,他即使不來,也會將事情安排好的,不會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 這日,盧廣智有些耐不住了,打算自己去縣里一趟。 一來是看看情況,二來也是對賭坊那邊有個交代。盧嬌月沒有反對,只是叮囑他穿厚一些早去早回,其實她心里也是有些擔心韓進的。 一直到了快中午的時候,盧廣智才回來?;貋砗髮ΡR嬌月說,進子叔之所以這幾天沒來,是因為病了,病得有些嚴重,本來鐵打似的漢子,一不小心受了涼,連著幾天都沒能下床。 盧嬌月不禁有些著急,心里火燒火燎的。 他定是那日冒雪回去受了涼,也不知道怎么樣了,他身體那么壯實,怎么就躺在床上起不來了?心里擔憂,不免就多問了幾句。問完,她便心事重重的出了東間,盧廣智目露疑惑地看著他姐的背影。 整整一個下午,盧嬌月都魂不守舍的,盧廣智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晚上用罷飯,大家各自都回屋歇息,盧廣智借口幫大姐燒炕,來到盧嬌月的屋里。 “大姐,你很擔心進子叔?”蹲在炕洞前的盧廣智,瞟了一眼坐在那里就著亮做針線活兒,卻是做一下停一會兒的大姐。 盧嬌月愣了一下,掩飾地笑了笑,“我只是在想進子叔看起來很壯實的樣子,怎么就病得躺在床上起不來了?!?/br> “還不是發熱唄,我聽胡三叔說,就是因為身體壯,不常生病,才會一病起來就病來如山倒。進子叔已經連著發熱好幾日了,吃了藥也不管用,熱一直退不下來?!闭f完,盧廣智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姐臉上的表情。 只可惜盧嬌月并沒有發現這一切,一聽說吃了藥也不管用,不免就有些慌張起來,手上一抖,針尖不小心扎了手指,她柳眉輕蹙,將指尖放在口里含了含。 他姐從五歲開始學針線,除了頭兩年,盧廣智還沒見過他姐做針線活兒扎到手的。他站了起來,表情有些凝重:“大姐,你喜歡進子叔?” 盧嬌月的表情頓時慌亂起來,她并不是一個善于偽裝的人,所以怎么能瞞得過盧廣智呢。 看著弟弟,盧嬌月心跳得很快,可是讓她當著弟弟面承認自己對進子叔的心思,也是讓她感到極為羞恥的,只能垂著頭,不說話。 屋里很安靜,盧廣智也沒有說話,似乎在想著什么,就在盧嬌月的心快跳到嗓子眼的時候,突然就聽盧廣智道:“姐,你挺有眼光了?!?/br> “???”盧嬌月整個人都呆住了,萬萬沒想到她弟竟然會這么說。 “進子叔心腸好,夠漢子,人也有擔當。說實話大姐,我一直在想以后你若是嫁人,要選個什么樣的人,才能配得上你。如今看來,你和進子叔倒是蠻配?!北R廣智頓了一下,又道:“只是唯獨一點,進子叔的名聲不太好,估計咱爹娘不會答應的。至于年紀吧,我覺得年紀大點的男人知道疼人?!?/br> 盧嬌月臉紅似火燒,低嚷道:“你說什么了,二弟?!?/br> “怎么?難道你不覺得我分析的有道理,我早就覺得不對了,你和進子叔見面的次數太頻繁了,就算問小舅舅的事,也不至于見那么多次面。還有若說進子叔是看著咱小舅舅的面子上,幫咱們教訓了杜廉和大姑家,可未免有些太殷勤了,總覺得他不是□□,而是與這兩人有私怨……” 接下來的話,被盧嬌月打斷:“教訓了杜廉和大姑家?你的意思是國棟表哥那事,也是進子叔做的?” 盧廣智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趕忙閉上嘴,可已經被盧嬌月聽見了,想瞞是瞞不住的。 盧廣智只能坦白:“趙國棟那事確實是進子叔讓人做的,不過趙國棟沾賭和貪商行里的銀子,可不是進子叔教唆的。我在賭坊里見到趙國棟賭錢,怕被他看見,就想先避開幾日,免得生事。哪知進子叔知道趙國棟是大姑的兒子后,便讓人給趙國棟下了套……其實就算進子叔不從中間做什么,趙國棟遲早也會成現在這樣子,他當時已經貪了商行里很多銀子,都賭紅眼了?!?/br> 盧嬌月沉默下來,心里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他似乎總能出乎意料的做出一些讓人即感動又無奈的事情來。 見大姐也不說話,盧廣智急道:“大姐,你該不會因為這事,就打算不和進子叔好了吧?” 盧嬌月羞紅了臉,嗔道:“我跟他好不好,關你什么事!” 盧廣智咧嘴一笑:“看來大姐是和進子叔好上了?” 盧嬌月這才發現原來弟弟說了這么多,就是為了詐她的話,頓時惱了起來??勺屗龥_弟弟發火兒,她又做不來,只能坐在那里悶著不吭聲。 盧廣智也知道自己今天話說得有點多,怕被他姐責怪就想落跑,哪知卻被盧嬌月從背后叫住。 “那啥,他真的病得很嚴重?”盧嬌月的聲音很小,也很猶豫。 盧廣智站定腳步,點了點頭,“不過應該沒什么事,有胡三叔他們照顧著,縣里又有醫館,大姐你不用擔心?!?/br> 盧嬌月面色有些窘迫,還有些猶豫,但還是道:“我想去看看他?!?/br> 盧廣智沒料到大姐會這么說,愣了一下,搔搔腦袋:“地方我倒是知道,我也能帶你去,只是恐怕大姐你不好出門的吧?!?/br> 盧嬌月想了下,道:“沒事,到時候我跟娘說我去桂丫家了?!?/br> “那大姐你可想好了,想好了跟我說,而且路那么遠,現在又沒有牛車,你能行么?” “不用想,明天你就帶我去?!?/br> 次日,盧嬌月找了個借口,便和盧廣智一同出門了。 雪還沒化,所以路上很滑,到處都是積雪和泥濘。幸好盧嬌月早有準備,翻出一雙小舅舅去年給她買的小羊皮靴子穿上,這樣一來即能保暖,也不怕弄濕了鞋。 路并不好走,也沒有什么行人,盧廣智怕大姐摔倒,所以一路上都攙著她。兩人辰時出門,一直走到中午才到了縣里。盧廣智略有些擔心的望著大姐,道:“大姐,你沒事吧?” 盧嬌月穿了一身素面滾紫邊的掐腰長襖,外面披了件鴨蛋青色的綢緞面里頭夾棉的披風。這披風盧嬌月極少會穿出來,只有冬天出門走親戚的時候,才會偶爾穿一下。 此時她臉頰酡紅,氣喘吁吁,顯然已經是十分累了。 “沒事兒,趕緊走吧,到時候咱們也能早點回去?!彼昧讼骂~上的汗,道。 “大姐,咱們回去的時候,可以和胡三叔說說,讓他找個人幫忙送咱們一下。牛車不能走,但馬車卻沒事,我上次回來就是胡三叔送我回來的。你現在餓不餓,若不然咱們先找個地方吃些東西,等下去了宅子里,那里面從來不開火,可沒飯給咱們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