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謝謝你,盧大哥,你馬上就要成親了,這么麻煩你,真不好意思?!?/br> 梅氏當即就想說什么,可不知想到什么,欲言又止。盧家三口人都是這樣的表情,不免就讓桂丫上了心。只是當著人面,她也不好意思問,只能尋思著私下問問好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 按下不提,桂丫一家就在這座廢棄房子里暫且安頓下來,而二房三口人也回家去了。 陳婆子完全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 她拿捏老大媳婦慣了,以為兒媳婦只是當著人面給自己難看,想趁機拿捏自己,卻萬萬沒想到竟就成了和離出戶。 她倒不是心疼桂丫娘走了,而是心疼韓家那二十兩銀子。別看她當時說得挺好,讓桂丫死,那也是她以為大孫女已經死了,聘禮銀子注定要飛了。哪知大孫女沒死成,聘禮銀子還是飛了,陳婆子有些接受無能。 陳鐵根也是如此,到了此時,他都不能想象,怎么桂丫她娘就跟自己和離了。他承認在家里他是懦弱了些,有時候他娘磋磨兒媳婦,打罵自己的女兒,他沒有站出來。但哪家兒媳婦不是這么過來的,當奶奶的教訓孫女天經地義,尤其他又沒個兒子,還指著娘到時候從老二家過繼一個兒子過來,給自己傳承香火,自然不敢反駁自己娘。 可他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會成了這個樣子。 陳婆子還在惱羞成怒的罵著,罵桂丫娘是個賤貨,罵桂丫是個小鬼纏的禍害精,還罵大兒子連媳婦女兒都管制不住??傊l罵誰,二房兩口子都聰明,見情況不對就跑了,也就只有陳鐵根一個人蹲在墻角聽他娘罵。 可再罵也解決不了問題,人跑了,到時候等韓家過來抬人,沒人給人家可怎么辦?直到這時,陳婆子才意識到自己當時不該那么沖動,只是如今說什么都晚了。 就在陳家人擔心怎么應付韓家人之時,這時韓家上門來退親了,理由是桂丫的命硬,克他們韓家。 陳家人大喜過望,歷來有男方毀親不用退換聘禮的規矩,這下聘禮可不用退換給韓家人。只可惜他們太過天真了,韓家人又豈是他們想訛就能訛的?當天陳家人表現出不想退聘禮銀子的苗頭,次日韓家村那邊就來了一幫子人,老少爺們來了幾十號,走在村子里看起來都滲人。 大溪村是雜姓而居,自然沒見識過這種同一個姓氏抱團行事的村子,但沒見識過,也聽說過,紛紛都議論到陳家這下要倒大霉了。 到底陳家一家子都是窩里橫的典范,見韓家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院子里站不下,院外還站了許多。陳婆子也不敢再昧下聘禮銀子不給,只是當時因為聘禮銀子對不上,她和小兒媳婦打了一場,鬧出了不少笑話。 關于桂丫命不好之說,自然是流傳了出來。 盧嬌月覺得十分歉意,因為這事是韓進辦的,當時她也知道。 倒是桂丫并未多想,反正名聲已經不好了,再加一條命硬也沒什么。 其實如今的局面已經是桂丫當初所不敢想象的,彼時她裝著上吊演苦rou計,她奶攔著她爹娘不讓他們救她,而她爹娘不敢質疑一聲,她的心已經涼了一半。萬萬沒想到她娘會突然暴起,甚至為了她們姐妹三人和她爹和離。 反正她這輩子也沒想過要嫁人,只想著能賺錢養家,將兩個meimei嫁出去,她自己留下侍候她娘終老,就啥也不想了。 按下不提,天是越來越冷了,就在這時,一個消息傳來了大溪村。 裴家人竟然在給裴貴娥說親。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聽到這一消息后,盧嬌月當時就愣住了。 她想了許多,但更怕的是大哥會傷心。 倒是盧廣義聽說這件事后,只是苦笑了一下,道:“這樣也好?!?/br> 盧家大兒子和裴家的女兒定了親,這件事大溪村許多人都知道,這突然傳出來裴家女兒要另嫁他人了,不免就有人開始議論起來。 到底是裴家那邊先露出的風聲,所以大家并未往盧廣義身上攀扯,而是以為裴家的女兒攀上了什么高枝,才棄了盧家這邊。哪知緊接著就又有一個消息傳來,說是盧家二房這邊主動毀的親,人們不免就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當初盧家為什么和裴家定親的事,也又拿出來說了一遍。有人說盧廣義仁義,救了人不說,為了不有損對方姑娘清譽,還打算娶人家。也有人說盧廣義倒霉,救個人就被人賴上了。還有人說盧家二房真是心機深重,為了成全自家的好名聲,與人家定親,這拖了一年,又不要人家了。 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 聽到外面這么詆毀自家,梅氏被氣得不輕,不過確實是自家毀親的,也不好說什么的,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倒是盧明海開解她說,從這幾件事就能看出裴家人的人品,提前看清,總比人娶進門才發現的好,也算是因禍得福。 這么一說倒也有理,二房人心里才算舒服了些。 裴家,裴貴娥愣愣地躺在炕上,腦海里一片混亂。 直至至今,她依舊有些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成這樣了。 那日,盧家人憤怒離去,她自是對她娘抱怨了一通,她娘也慌得六神無主,想讓她爹去將盧家人攔下,誰知卻被她二哥給攔了下來。 裴二柱皺著眉,一臉的不高興。 “爹,你還去攔人家干什么,沒看見那臭小子說話說得那么難聽。他還不想跟咱家做親,咱家還不想跟他家做親!” “那娥兒可怎么辦?”毛氏一臉后悔與慌張,早知道事情會這樣,她也就不這么做了,可誰曾想那盧家小子氣性竟然這么大,一點都不知道給自家留點臉面。 “什么怎么辦不怎么辦?那盧家人不是充大方說聘禮都不要了嗎?既然不要了,咱們就收著,有這些錢在,你還怕meimei嫁不出去?”裴二柱道。 毛氏和裴老爹以及裴貴娥,當時就呆住了。 裴老爹有些不贊同:“你說的什么話,若是兩家做不了親,咱家可沒有昧下人家聘禮的道理!” “這叫昧?這是咱們應得的,這十里八鄉哪個地方不是這規矩,男方家無故毀親,女方家可以不退回彩禮?!?/br> 一旁的裴大柱眼睛頓時一亮,聽到動靜前來的田氏和劉氏也連連點頭。 “就是就是,這可不是咱家昧他們的?!碧锸险f道。 “咱家可沒要毀親,是盧家人自己要毀親的?!眲⑹弦哺胶偷?。 “可話不能這么說,畢竟當初你meimei的事,是人家盧家人仁義,盧廣義那小子也仁義,若不然……”裴老爹一時有些接受不了兒子兒媳們的說法。 裴大柱打斷道:“爹,他毀了咱meimei的清譽,難道還不該娶咱meimei?” “可你meimei是自己掉進水里,若不是盧家小子救了她,她可就沒了性命?!?/br> “那只能說該他倒霉,他若不救起咱meimei,不就不用負這個責了。他明明知道后果,既然救起了,就該負這個責!”裴二柱道。 裴大柱和兩個婦人雖沒有說話,但看其面部表現,顯然是贊同的。 裴老爹被氣得直打哆嗦,想不出兩個兒子怎么能說出這么不要臉的話,可讓他去反駁,他素來嘴笨口拙的,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裴二柱顯然是了解他爹性格的,又轉頭對他娘說道:“娘,你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那盧廣義能娶到咱meimei,是他們家燒了高香,現在居然想毀親,咱們可不能便宜他們家?!?/br> 毛氏本來還心慌自家壞了女兒的婚事,聽兒子這么一說,倒也覺得十分有道理。同時一股氣性也上了心頭,俗話說抬頭嫁姑娘,低頭娶媳婦。哪家娶媳婦的,不是對岳母家畢恭畢敬,怎么換成他盧廣義就這么大的脾氣,她就算有些地方做得不對,不也是為了小兩口嗎,怎么就不明白她的心。 “他盧廣義若是不來低著頭,那聘禮就不還他家了?!泵吓陌宓?。 裴老爹不善于言辭,成日里只知道埋頭干活兒,所以裴家素來是毛氏當家做主的,既然毛氏拍了板,裴老爹即使有什么不愿,也不再說了,只是連連地嘆著氣。 其實毛氏并沒有想將女兒另嫁的打算,只是想拿捏一下盧家,畢竟那些聘禮可要不少銀子,別看盧家人當時說的大方,回去后指不定怎么后悔。只要他們舍不得銀子,盧廣義必然會來,只要他來了,到時候她也不會多說什么,只會訓他兩句,讓他家答應換屋子的事,就讓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是毛氏的想法,顯然她是不了解自己兩個兒子秉性的,還以為是兩個兒媳婦素來不成樣子,兒子受了牽連。 她走過去牽起顯然沒了主張的裴貴娥,拉著她往里屋走,“娥兒,你哥哥們說的對,咱們不能低這個頭。你放心,娘保證他盧廣義到時候上咱家來求咱們!無故毀親,我就不信他們家敢丟這個人?!?/br>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你聽娘的?!?/br> 顯然事情的后續有些出乎毛氏的意料,那盧家人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過了幾日,盧家那邊一直沒有來人,不光裴貴娥慌了,毛氏也慌了。 這時,裴大柱兄弟兩個以及兩人的媳婦又輪番上陣了,不停地在中間挑唆著,說了些盧家不給自家臉以及盧廣義那小子肯定早就打算要毀親了,若不然也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發作之類的話。 毛氏越想越氣,再加上兩個兒子說有了這多么聘禮,自家meimei也不愁嫁,漸漸也淡了非盧家那邊不可的心思。至于裴貴娥,她倒是一門心思還想著盧廣義,可惜架不住耳根子軟,毛氏和她兩個嫂子一勸,她就沒主張了。 再之后發生的事,就完全脫離了她的想象。 先是哥哥兩家人因為分她聘禮的事情吵起來,甚至還大打出手,她娘為了安撫他們,只能將東西一分為二給兩家人分了,完全罔顧之前所說的話,說這些東西以后都給自己做陪嫁。 裴貴娥自然不依,可不依也沒用,她兩個哥哥態度強硬,她娘又直個勁兒勸她,她也只能聽從。 這不,這兩日她兩個嫂子又琢磨著要給她說門親事,人家都定好了,是一個鰥夫。年紀倒也不算很大,就是前頭留了兩個娃兒。 裴貴娥不想嫁給這樣一個人,不免又想起盧廣義來,她也找毛氏哭過了,可這會兒毛氏在家說話都不管用了,哥哥兩家人直接把她看了起來,連房門都不讓她出,打定主意非要把她嫁出去不可。 堂屋里,毛氏正在跟大兒子說話。 “老大,你們這樣對你meimei,怎么狠得下心,這可是你們的親meimei?!泵线@陣子也憔悴得厲害,家里鬧騰得這一出又一出,實在讓她心力交瘁。 “娘,你這話就說差了,她是我親meimei,我還能害了她不成?盧家的親事可是人家說不做的了,咱們可沒在里頭做什么,該爭取的咱們也幫她爭取了,這聘禮不是留下來了?也是盧家人識相,沒鬧上門來,若不然我和老二非好好教訓他們一番,給meimei出氣。至于你說給她說人家的事,這兩年你被人在背后說道的還不煩?她自己不小心掉進河里,倒讓咱們跟在一塊兒丟臉,她年紀也不小了,你還能留她一輩子不成?早點嫁出去,那事兒時間長了,自然就淡了?!?/br> 毛氏猶豫道:“那盧家的聘禮——” “聘禮?這事兒你可不能找我,事情是老二提議的,你找他去。只要他同意,咱大房一文錢都不要,全給退出來?!迸岽笾蛄藗€哈哈,人很快就出去了。 毛氏一時間沒了主意,轉頭去看老頭子,裴老爹痛心疾首道:“作吧,你就作,把女兒婚事給作沒了,你就高興了!還有這兩個畜生,瞧瞧你把他們教成了什么樣子!” 毛氏當即就不依了,“什么叫我把他們教的?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二房屋里,劉氏聽著正房那邊的動靜,對自家男人撇了撇嘴:“你爹娘又吵起來了,不過去勸勸?” 裴二柱翹著二郎腿躺在炕上,嘬著牙花子:“勸什么勸?他們吵一會兒就不吵了?!?/br> 劉氏也去了炕沿坐下,“嘿,你別說,你這主意真是要的,什么勁兒也不費,這么多銀子和東西就到手了,若是多來幾個像盧家這樣的人家就好了,咱家以后也不愁沒錢用了?!?/br> 裴二柱斜了她一眼,道:“這種事兒來一次就不錯了,你還想來幾次?冤大頭可不是回回都能遇上的。好了,別說這個,那事你趕緊去辦,早點把她嫁出去,也別找人家多要聘禮,她總歸是我meimei,我也不能做得太過?!?/br> 劉氏翻他一眼,“還用得著你說?你不要臉,我還要臉!那戶人家家境殷實,就是前頭死了個媳婦,還有兩個娃兒,不過小姑這樣的名聲,人家也配得上她。對了,那家說給五兩銀子做聘禮,我跟你娘說只給了三兩?!?/br> “還算你聰明!” 這幾天盧嬌月有空便去給桂丫家幫忙。 這座廢棄的宅子實在太過破舊,到處都要修補,院子里的雜草半人高的雜草也得除,這幾日盧廣義每天都來幫桂丫家修補房頂和門窗,盧嬌月則幫她們干些輕省活兒。 她倒是想幫桂丫和她娘除草,只可惜桂丫不干,說她手平日里要做繡活兒,干不得粗活兒。這也倒是一個問題,所以盧嬌月并未堅持。 挑來選去,桂丫將拆被褥的活兒交給了盧嬌月。 被褥對鄉下人來說,可是一樣好東西,一般人家都不會拿出來送人,既然能拿出來送人,肯定是不能用了。只是如今桂丫家什么都缺,到也不能再挑什么。盧家倒是給她們送了兩床還能用的被子,但那是用來蓋的,下面鋪的被褥還沒著落。所以今天盧嬌月要做的活兒就是和桃丫兩個一起把好心村民送的兩床褥子給拆開,把里面已經發硬的棉絮挑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曬曬,再縫補好。 盧嬌月拿著一把剪子順著褥子上的縫合處,打算挑掉里面的縫合線。這被褥也不知是誰家送過來的,恐怕用了好多年,外面的罩布估計也許久未拆過了,線頭早就磨得不成樣子,和罩布混雜在一處,盧嬌月需要極為小心,才能一點一點把縫合線給挑出來。 褥子的味道并不好聞,酸臭中夾雜著一種說不出來怪怪的味道,一旁的桃丫直掩鼻子。其實盧嬌月也是一直屏住呼吸,就怕被熏暈了過去。 好不容易將縫合線挑斷,露出里面的棉絮,棉絮已經發黑結塊兒了,盧嬌月有些為難的看著眼前這一切。 按理說,這里面的棉絮是不能用了,可桂丫家里的情況擺在這里,買新的棉花裝縫是不可能的,而北方的天氣寒冷,冬天沒有一床厚實的褥子,恐怕是過不去這個冬天。 桃丫十分懂事,知道嬌月姐是來給自家幫忙的,這褥子這么埋汰,她都有些受不了,更何況是對方。遂一面說一面就將褥子上的開口拽了過來,“嬌月姐,你坐邊上去,我來弄,這是小活兒,我就能做?!?/br> 十歲的桃丫十分瘦弱,與村里其他與她同齡的孩子根本不能比,個子小,人也瘦,大抵是平時在家里總是吃不飽的緣故。那條瘦瘦的細胳膊,讓人看得心悸,盧嬌月感到一陣羞愧,她本是來幫忙的,倒不如一個比她小的丫頭。 這么想著,也不覺得東西惡心了,她笑了一下,對桃丫道:“咱們一起吧,你幫jiejie找塊兒席子來,今天外面有太陽,咱們就去外面拆,拆了直接曬上,也免得將炕上弄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