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本來應該是滿懷喜悅的豐收,二房這邊卻是一點喜悅都無,明明不關自家的事兒,如今倒是將盧嬌月給牽連進來了。 梅氏不禁有些后悔,若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給上房那邊幫幫忙也沒什么??伤睦镆睬宄?,這種事兒瞞不住,有區別的不過是早晚罷了。 本來打算收完糧食,就準備給女兒說親的,如今只能暫且放下,等風聲平息以后再說。梅氏沒少在家里罵杜家,罵杜廉,罵胡氏,甚至盧老漢老兩口也被她罵過幾次。 盧明海一句話都沒有說,他能說什么,事情鬧成這樣,大部分責任都在他爹娘和大嫂身上。 同時,一家人不免有些擔心盧嬌月,生怕她會想不開。畢竟一個大姑娘家,被人這么在背后說道,是個人她心里也不好想。沒曾想盧嬌月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反正她出門少,外面異樣的目光她也看不見,每天就在家里做做家務,做做針線活兒,一天時間也就打發了。 且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氣,暫時她是不用擔心她娘給她說親了。 這期間,韓進又約盧嬌月出去見過兩次面。 每次都是商議梅莊毅生意上的事,韓進因為盧嬌月的那個夢,不免對生意上心了不少,以前他都是將這些事丟給梅莊毅去cao心的,如今倒也開始打聽關于這生意里的一些具體內情。甚至因為盧嬌月的人禍之言,還起了從他手下的那群打手中挑幾個得用人的想法,只是因為梅莊毅還沒回來,暫時只是放在心中想想。 且他現在也學聰明了,也不再逼著盧嬌月坦然面對他的心意,只是每次兩人分開的時候,他總會塞給盧嬌月一些小玩意。有時候是一條帕子,有時候是一把小香扇,都是些女兒家喜歡的東西。 每次都把盧嬌月弄得心怦怦直跳,卻又無可奈何。 秋收過后,天是一天冷過一天,整個大溪村都顯得蕭瑟了不少。 交了稅子以后,這一年活兒算是做完了,只需要將地深深的犁上一遍,休養生息后以待明年耕種。 隨著時間的過去,盧家好不容易將要平息的流言,因為盧家上房那邊發生的一件事,又開始傳得沸沸揚揚起來。 事情還要從那五畝地請人來幫忙說起,盧家頂著外面的流言蜚語,到底是找來了人幫忙收糧食。只是對方要的工錢高,以糧食充當工錢也可,但要收成的兩成。當然,這兩成糧食也不是白要的,人家不光幫著收割,還幫著脫粒揚場,也算是給盧家省事了。 對方是鄰村的一戶人家,家里地少兒子多,窮得家徒四壁,光剩下人了。別的沒有,就是男丁多,能用的力氣也有一把。聽聞盧家請人幫工,自己找了過來。 盧老漢本就被外面的流言鬧得頭大不已,又被這高價工錢氣得不輕。本來一成糧食也就足夠了,但因那流言,盧家落了個‘有錢、人傻、冤大頭’的名聲,對方才會趁機抬價。 盧老漢氣怒之下,便沒有答應。 可惜天公不作美,突然變天了,雖是沒有下雨,但連著幾天的陰天,總讓人擔心會突然來場大雨,禍害了地里的糧食。再加上地里的糧食也確實等不得了,無奈之下,盧老漢只能又讓盧明川去找那戶人家來。也幸虧他反應夠快,前面剛將糧食收起來,后面就下了場大雨,不得不讓人感到慶幸。 到底是將事情辦完了,盧老漢心里也松了一口氣,便讓家里人去通知杜家那邊過來運糧食。 杜寡婦人很快就來了,可運糧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事。 杜寡婦覺得糧食的數目不對,她也是莊戶人家出身,更是提前去盧家地里看過。五畝地要收多少糧食,她心里大約是有數的??裳矍暗募Z食卻是少了許多,一問才知道原來盧家人手不夠,所以請了人來幫忙收割,其中兩成糧食給了人家當工錢。 杜寡婦當場臉色就變了,在盧家又哭又鬧,硬是要讓盧老漢將給出去的糧食給她補上。 盧老漢也算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哪里見過如此不要臉皮的婦人,氣怒之下便讓大兒子和兩個孫子將人趕出去。 既然嫌少,那他一顆糧食都不給了,本來這些糧食就是家里的,是他看杜家可憐,再加上顧忌小女兒嫁了過去,他才咬牙答應杜家那邊的要求。誰曾想,對方這么多幺蛾子,先是讓自家幫忙侍候地,接著還想讓自家幫忙收糧食。等于他杜家不光白得了五畝地,還白得了五畝地的糧食,就這還不滿足,還想怎樣?! 盧老漢也不是沒氣性的,當場就發飆了。 若是以為杜寡婦被攆出去,這事就算完了,那真是想錯了。 前腳將人給攆出去,盧老漢將院門闔上,后腳杜寡婦就坐在盧家門前哭了起來。 一邊哭一邊說盧家人不厚道,坑親家,說本是信任他們的,才將地托付給他們幫忙收,誰曾想憑空少了兩成糧食…… 只是不一會兒,整個村子里的人都來看熱鬧了。 盧家門前被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還有的站在后面看不到,都爬到樹上去了。 杜寡婦一面哭,一面拍著大腿,哭得眼淚鼻涕直流。見有鼻涕流下來,她就順手一把捏在手上,往身上的衣裳上一擦,然后接著繼續哭。 有人來看熱鬧,杜寡婦就不用繼續演獨角戲了,自然少不了有人關心問她咋了,人家便有理有據的說上一通,搞得跟自己受人欺辱了一樣。也不過幾句話的功夫,眾人便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就有那好心人和杜寡婦說,人家盧家沒有坑你的糧食,糧食是用來請人幫忙付人工錢了。 杜寡婦也不接腔,只是哭得更大聲一些,一口一個那么多糧食。 倒是沒有人笑她這么說,莊戶人家靠種地討口飯吃,都是非常珍惜糧食的。還別說,一下子去了兩成糧食,換誰他也得心疼啊。 于是便有人說盧老漢做人有些太有主張,咋說這事兒也該和親家商量商量,也不至于鬧成這樣。也有人說不是自家的糧食不心疼,就這么糟踐了,也怪不得人家會這么鬧。當然還有人說反正這地是盧家給的唄,就算糧食少了,就當剩下的是白得的不就成了。這倒是個明理的人,只可惜話出口就被人堵回去了。 有人教訓這人道,地是盧家愿意給的,人家杜家也沒逼他們,你怎么不說人家杜家那童生那樣的人才,就娶了個盧家的病秧子,還不是因為家境逼的,實在沒有辦法。地和糧食既然給人家了,那就是人家的,怎么處理總該和人打聲招呼。這與人情無關,與對錯有關。 這么一說,倒也挺有道理的。 總而言之,說什么的都有,眾說紛紜。到底人們都是習慣于同情弱者的,再加上盧家出了個用地做陪嫁嫁女兒,總讓人有一種類似嫉妒的不平感,大家都有想看笑話的想法,于是風聲便一面倒,都倒向了杜寡婦那邊。 盧老漢坐在屋里,聽外面的動靜,氣得手直抖。 一旁的崔氏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直個勁兒抹眼淚。 胡氏坐在自己屋里,也不露面。從公公強行命丈夫把她meimei攆出去,無視她的勸阻,她就知道事情要糟。果然! 喬氏坐在自己屋里聽,又是樂得直咧嘴,又是罵杜寡婦不要臉。見盧嬌杏垂著頭在一旁擦桌子,實則豎著耳朵在聽外面,她撩了對方一眼,道:“就這么個婆婆,若真是你嫁過去,有你受的!你外婆當年就是吃了這樣的虧,嫁了個有寡婦娘的獨子,被磋磨了一生,早早就去了。你娘我雖平日里指著你們干活,但哪家的閨女在家里不干活?你總歸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兒rou,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見你掉進火坑里?!?/br> 盧家人只知道喬氏和娘家人關系不好,從不回娘家,還沒人知道還有這么一出,俱是因為喬氏從來不說。 盧嬌杏不說話,手頓了一下,喬氏也懶得搭理她有沒有聽進去,將手里的瓜子丟在炕桌上,下了炕來,便推開門走出去。 站在院子里望了一下,到處都安靜無聲,更加顯得外面吵嚷。 她幸災樂禍地笑一下,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才叉著腰揚聲道:“他大嫂,那杜寡婦畢竟是你meimei,鬧成這樣也不好看,要不然你出去勸勸?咱爹要臉,你別讓你那meimei將咱爹的臉砸在地上當泥踩??!” 上房的崔氏聽到這話,不禁對盧老漢說了一句,“若不然我讓老大媳婦出去將人請進來,咱們好好再談談,這么下去也不是個事兒?!?/br> 盧老漢黑著臉,也沒說話。 既然沒說話,就是同意了。 崔氏這才撩起衣角,擦了擦眼淚,從屋里走出去。 “老大媳婦……” 崔氏連著叫了好幾聲,胡氏才砰的一下推開門,走出來。 “你去將人叫進來吧,別這么鬧了,再鬧下去,咱家的臉該丟光了?!?/br> 胡氏心里咆哮: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她方才勸的時候,怎么沒人搭理她?公公還隱隱有埋怨自己的意思!還有給糧食請人做工這事,她也跟公婆隱晦提過,要不要先給杜家那邊打聲招呼,公公卻說不用?,F在人家在門外鬧起來,倒是這會兒知道是她meimei了,怎么之前就不給她臉。 可惜這話都不能說出來,胡氏努力地去平復心中的怨氣,才對崔氏道:“娘,我已經在受夾板氣了,你和公公怨我,我那meimei也怨我,她又哪會聽我的?!?/br> 崔氏這才想起方才男人似乎遷怒地說了兒媳婦兩句,老臉微窘:“你爹沒有怪你的意思,也知道你為難,你看……” 盧明川眉宇緊縮,在屋里道:“你去把姨妹請進來,咱們兩家畢竟是親戚,再這么鬧下去,以后親戚就不用做了?!?/br> 胡氏的大兒子盧廣仁也勸道:“娘,你就去看看吧?!?/br> 男人兒子都發話了,胡氏只能出去。 推開院門,迎面撲來的是吵雜的人聲。 胡氏面皮僵一下,頂著各種各樣的目光,俯身去拉杜寡婦。 她口里雖勸著杜寡婦,又解釋說自家沒有坑杜家的意思,實在是秋收不等人,那幾天天氣也不好,才會先把事兒辦了。實則盯著杜寡婦的眼睛中,寫滿了警告。 杜寡婦早就在等人給自己臺階下了,見大姐如此在自己面前低聲下氣,不免心中甚爽,再一次覺得娶那個盧桂麗真不虧。借著胡氏來拉她的力道,人就站了起來,嘴里還抽噎道:“我本想著盧家不該是如此不明理的人,誰曾想親家竟把我攆出來,我還曾想是不是盧家想昧下我家的糧食,如今看來倒不是?!?/br> 胡氏臉上帶著笑,嘴里說著軟和話:“怎么會呢,爹他老人家也是一時氣急了,你也知道他老人家素來脾氣不怎么好?!?/br> 姐妹兩人一面說,一面就相攜進了院子里。 門外看熱鬧的眾人,不禁可惜的咂咂嘴,這盧家也太好性了,原想還會鬧上一會兒的,哪知這樣就沒事了?自是有人好奇這事怎么解決,可人都給盧家大媳婦請進去了,院門也從里面被關上,大家也只能望洋興嘆。 二房也有人出來看熱鬧。 是盧廣義和梅氏,兩人站在離人群老遠的地方,遠遠地瞧著。 家里自從砌了院墻,就不打前面過了。因為離這邊遠,他們也是聽外面動靜大了,才出來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沒想到竟是杜寡婦在門前鬧,見大家都散了,梅氏和盧廣義也往家里走。 盧廣義心有余悸對梅氏道:“娘,還行你和爹當初沒急著將meimei嫁過去,若不然……” 話沒說完,但話里的意思昭然若揭。 梅氏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但看其臉色就能知道她也是這么想。 回家后,盧嬌月好奇問上房那邊怎么樣了。 她方才也聽到了動靜,見外面人多,才沒有出去,只知道杜寡婦在外面鬧騰,至于其中具體卻并不清楚。 梅氏也沒瞞她,將事情大略的說了一遍,又心有余悸道:“還行當初咱家沒銀子,若不然……”她望了盧嬌月一眼,嘆了一口氣:“也是娘和你爹當年想差了,幸好沒耽誤你?!?/br> 盧嬌月不想再讓她娘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更何況誰能知道杜家竟是那樣一家子人,早年杜寡婦也不是這樣的,在盧家這群親戚面前也是十分和善,外面雖對她的風評不算好,到底一個女人會那么潑辣,也是這個世道逼的。 這是大部分人潛意識的想法,對于一個寡婦,大家或許有嫌棄、厭惡,但內心深處還是同情的,所以真不怪她爹娘。 即是到了如今,事情鬧成這樣,外面人頂多也只是說這杜寡婦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卻沒有人說杜廉半分的不好。在眾人心里,杜廉是個有出息的,是上好的夫婿人選,若不然也不會至今依舊有人議論她小姑和她搶親事的事,能用到‘搶’這個詞語,就代表人們心里對杜廉的看法——炙手可熱,很搶手。 “好了,娘,你也不要多想,女兒不是沒嫁過去嗎?,F在咱們應該cao心的是大哥的婚事,這眼瞅著也快到時間了,咱們是不是該準備準備去裴家下聘?” 梅氏嗔了女兒一眼,道:“還用得著你說,你娘這兩天正考慮著呢。你哥要成親,咱們家也要添置些東西,索性這兩天也沒什么事,咱娘倆想想要買些什么,趕明的去鎮上一趟給置辦齊了?!?/br> 盧嬌月連連點頭,盧廣義聽說要給自己辦婚事了,不免覺得有些窘然,和兩人打了聲招呼,便躲到外頭干活去了。 盧嬌月沖著大哥的背影笑話道:“大哥他還害羞呢?!?/br> 梅氏笑著拍她一下,“你這個壞丫頭,笑話你哥做什么,你也有這一天的?!?/br> 盧嬌月不依撒嬌:“娘——” “好了好了,別沖你娘撒嬌,幫娘想想到時候要置辦什么,這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免得到時候漏買了什么,又要跑一趟?!?/br> 于是,母女兩人便低著頭小聲商量要買的東西。 門外,正在劈材的盧廣義,抬頭看了一眼屋里坐在炕上,滿臉笑容頭對頭商量事情的娘和meimei,不自覺露出一個笑容。 分家了,真好,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云田鎮,白鶴書院。 杜廉聽說書院外面有人找自己,便走出教舍。 他以為是他娘,或是他meimei,誰曾想是個陌生的男人。年紀大約有二三十歲的樣子,一副鄉下人的打扮,杜廉有些疑惑,他并不認識這個人。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