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她可以對容蔚然打罵,也可以跟他調侃,逗樂,冷嘲熱諷,多的是心思,對著蕭荀,卻只有尊敬,畏懼,仰望。 施涼再回去的時候,蕭荀不在房里。 她問過傭人,才直到在自己離開后不久,對方就出門了。 鼻端有淡淡的血腥味,施涼的眼睛掃視四周,停在桌面上,她拿手摸了一下,手心濕濕的,全是血。 施涼給蕭荀打電話,提示已關機,她微愣,想象不到那個男人會做出這樣賭氣的行為。 思慮過后,施涼給周長明打了電話,又給劉諾打過去,同樣的交代了聲,“他要是去找你,你就幫我看著點他,我怕他出事?!?/br> 劉諾不比周長明的淡定,他在那頭驚道,“你又對老蕭怎么著了?” “阿涼,也許你會遇到比老蕭更愛你,更懂你的,但你不會再遇到第二個像他那樣,毫無保留去包容你的人了?!?/br> “掛了?!?/br> 施涼擱下手機,覺得自己深陷泥沼,這回沒有人會伸過來一雙手,把她拉起來了,她只能靠自己了。 要么爬出來,要么被埋。 醫院里,容蔚然剛做完手術,失血過多,他的氣色很差。 病房外,容振華問容斌,“查過了嗎,是誰送老六來醫院的?” 容斌說,“是他自己打的120?!?/br> “爸,你說這件事會不會跟施涼有關?” 容振華背著手來回踱步,“除了她,還有誰可以有那個能耐,讓老六不人不鬼?” 容斌揉額角,“我以為老六想開了……” “你爸我也那么以為,”容振華說,“離婚了還不能結束,那要怎么樣?非要鬧到你死我活,才能收場?“ “五年了,我們容家欠她的,不家破人亡,她是不會罷休的?!?/br> 容斌猶豫道,“爸,要不讓老六去勸施涼放下?” “放下?”容振華就跟聽到什么笑話似的,“那孩子目標明確,睚眥必報,她對自己親爹都能下手,怎么可能放下!” 他沉沉的嘆息,“我現在更擔心的是老六的安危,你覺得蕭荀能在一邊看著他往施涼身上湊?” 容斌面色凝重,老六受傷,會不會就是蕭荀干? 應該不是吧,如果是蕭荀,老六恐怕就沒有運氣躺病房了。 容振華叫大兒子回去,他自己推門進去,“老六,你是怎么會受的槍|傷?” 容蔚然閉著眼睛,沒有反應。 容振華重重的哼道,“你不說爸也能猜到?!?/br> 容蔚然還是那樣。 “我聽你大哥說了,既然你已經知道前因后果,就應該明白,施涼要我們容家走上盛家,趙家的那條老路?!?/br> 容振華見小兒子那副漠然的樣子,氣的手都在抖,“她想要你爸的命,你是不是也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容蔚然沒有血色的嘴唇動動,“爸,能讓我休息會兒嗎?” “那你休息吧,休息好了,我們父子倆再好好說說話?!?/br> 容振華轉身出去,他開門時丟下一句,“兒子,這都是命?!?/br> 病房安靜了短暫時間,又響起腳步聲,來人刻意放的很輕。 “人都走了?!?/br> “還差你?!?/br> “沒良心?!?/br> 楚禾說,“我跟他們不一樣,我不會煩你?!?/br> 容蔚然的態度冷淡,“你現在就在煩我?!?/br> 楚禾瞪眼。 可惜對方眼睛閉著,也看不到。 “容蔚然,你連唯一一個真正關心你的都要趕走?” “慢走不送?!?/br> 楚禾氣結,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幾瞬后,容蔚然抿緊的唇線緩緩放松,什么聲音都會讓他暴躁。 他就想安安靜靜去回憶過去那段時光,誰也別來打擾。 施涼得知容蔚然的傷情,她松口氣,又蹙緊眉心。 五年后,還是要面對最棘手的局面。 現在已經不是她想回頭,就能回頭了。 第二天還是沒有蕭荀的消息。 他不想見任何人,誰都不可能找的到他。 除了施涼。 但是施涼沒去找。 蕭荀在生氣,發怒,不想傷她才一個人離開的,她現在過去,就是給雙方找不痛快。 周一上班的時候,施涼聽陳瀝瀝說,有個稱是楚禾的女人要見她。 “讓她上來?!?/br> 陳瀝瀝去通知前臺。 不多時,楚禾站在諾大的辦公室里,“施小姐,你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嗎?” 施涼靠著真皮椅背,“為的容蔚然?!?/br> “沒錯?!背陶f,“那你知道容蔚然在國外的這五年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嗎?” “事業有成,英俊多金,你是不是也和外界的人一樣,都這么以為?” 施涼不答反問,“難道不是?” 楚禾靠近辦公桌,一字一頓,“他有很嚴重的抑郁癥?!?/br> 她看到椅子上的女人露出震驚的表情,盡管只是轉瞬即逝。 “我第一次見到容蔚然的時候,他快死了?!?/br> 辦公室僅有楚禾不快不慢的聲音,“那是個雨天,我穿過大鐵門,聽見了一個人的嘶吼聲,之后我就在花園里看到了容蔚然?!?/br> “當時有幾個人在試圖鉗制他的行動,他像一頭發瘋的困獸,逮著誰就拳打腳踢,嘴里翻來覆去的吼著,他要回去?!?/br> 楚禾停頓了一下,“是他眼睛里的東西震撼到了我?!?/br> “熄不滅的火,透支生命燃燒,你見過嗎?” 施涼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楚禾。 “從那天起,我對他產生了好奇,我觀察他,接近他,跟他做朋友?!背陶f,“慢慢的,我就對撐起他那股意念的人有了興趣?!?/br> “也就是你?!?/br> “你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樣,強勢,虛偽,自私?!?/br> 施涼沒理會這些評價,只是問,“病因是什么?” 楚禾淡淡的說,“容蔚然出車禍,受傷期間日夜都想逃跑,傷口好一點就裂了,一直好不了,他的母親累倒了,發生的意外?!?/br> “家里人傷心難過,嘴上不說,心里都在怪他,容蔚然自責愧疚,覺得自己沒有臉面對他們?!?/br> “讓他徹底陷入絕望的是,他答應自己的母親,要忘了你,重新開始生活,可他卻做不到,于是他掙扎,自我厭惡,折磨,痛苦,壓抑?!?/br> 施涼聽到背后的聲音,“支撐他這五年的,根本不是對你的恨?!?/br> 辦公室靜了下來。 楚禾坐到沙發上,話說多了,嗓子不舒服,還有點缺氧,她從包里拿出塊薄荷糖,剝了糖紙,把糖丟嘴里。 “說實在的,作為一個女人,我真的很羨慕你?!?/br> “容蔚然一年四季都穿長袖,我從來沒見過他把袖子卷起來,我想他的手臂上應該有屬于你們的定情記號,比如彼此的名字這種幼稚的東西?!?/br> 施涼的左臂上一處條件反射的發麻,袖子遮的嚴實,還是覺得涼絲絲的,被扒出來放在冰天雪地里。 “他后來是怎么走出來的?” 楚禾的一邊臉頰鼓出一小塊,“我告訴他,只有變強,才能做自己想做的?!?/br> “病情好轉以后,他就開始不要命的創業,短短五年擁有自己的公司,一份很好的事業,就是你現在看到的?!?/br> 施涼捏著手指,“國外更適合他?!?/br> 楚禾突兀的問了聲,“施小姐看過飛蛾嗎?” 施涼的呼吸輕微一滯。 “容蔚然在自我欺騙,用謊言麻痹自己,他說回來是看看家人,待幾天就走,”楚禾冷哼,“訂的是前天的機票,我在機場等他,他跑去見你了?!?/br> “事實上,在他回國后,他的病情就加重了?!?/br> 施涼想起第二次去民政局那天,容蔚然額頭的傷。 楚禾似是猜到她所想,“就是容蔚然自己撞的?!?/br> “說出去不會有人相信,像他那樣外形出眾,家世顯赫,事業有成,受眾多女士青睞的男人,會為了誰癡狂到這個程度?!?/br> 施涼沒有情緒的開口,“說完了?” “如果已經說完了,請楚小姐離開,我還有個會要開?!?/br> 楚禾滿臉的不敢置信,她盯上去,像是要在施涼的背上盯出倆個窟窿。 “五年前的事我都知道,從頭到尾都是你cao控全局,你根本就沒考慮過他的意愿和感受?!?/br> 施涼心想,都知道?你能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