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伏浣溪感覺身子一輕，恍惚之際，自己便坐在了街亭的長椅上。

    四處張望，遠處的羊腸小道和古老的巷子，并不陌生。

    這便是昨夜兩人歇腳的亭子。

    蘇煙坐在伏浣溪對面的石凳上，單腿屈膝，側著頭看她。

    此時的伏浣溪，一身尋常女子家的棉衣，袖口被磨得發白，甚至氈帽上還有一個醒目的布丁。

    蘇煙本想笑的，但見女孩呆呆地看著他，索性摸了摸鼻頭道：“為何騙我？”

    伏浣溪很精明，“臣女只是不想蘇公憂慮~”

    “我有喜歡的女孩了?！?/br>
    蘇煙說完，伏浣溪的身子明顯震顫了一下，但那是身為女人的本能反應，很快，她的神色就恢復了正常。

    少年抬手招呼女孩坐過來，伏浣溪低著頭，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蘇煙為女孩打理了額前的碎發，“太丑了”，并隨手把那頂氈帽取下。

    只要一看到帽子上的補丁，蘇煙就心里煩躁。伏浣溪本是深受土國百姓愛戴，王侯朝臣敬仰的長公主，自打跟了自己以后，過得連普通人家的姑娘都不如。

    蘇煙的手很有溫度，為女孩整理衣袖的時候，總會觸碰到女孩的肌膚。

    “呼~”

    “一會我們去買一身新衣裳！”

    “當然，還是用你荷包里的錢......”

    見少年紅著臉，笑得很苦澀，伏浣溪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風輕輕吹過，清新的空氣沒了以往的寒冷。

    籠罩整座街亭的水霧接受了陽光的洗禮，一條彩虹橋漸漸浮現，橫跨左街右巷。

    蘇煙十六年來雖未曾有過魚水之歡，但在春心苑里，見多了行過房事后的女孩，她們是怎樣的神情，面貌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而且，剛才伏浣溪連腿都邁不開的樣子，已經說明了一切，即便蘇煙沒有那段記憶，可他清楚，昨晚，自己做了什么。

    再側眸看向女孩，精美的臉頰隨著醫療水霧地蒸騰而更加容光煥發。這時候，蘇煙產生了一把將女孩摟入懷里的沖動，但理智最終驅散了這個念頭。

    “我會娶你?！?/br>
    伏浣溪抬起頭，眼中的亮起光芒僅僅維持了一個剎那，便被蘇煙冷漠的神態打散。

    “謝過蘇公~”

    除了感謝，伏浣溪不知說些什么。

    蘇煙盯著女孩，問道：“你會背叛我么？”

    “不會~”

    “又說得如此篤定......”

    伏浣溪望向遠方，淡淡道：“臣女與別人最大的不同，便是無所依靠。若放在皇室紛爭中，臣女便像是只屬于蘇公的孤臣，蘇公在，臣女在，蘇公亡，臣女亡?！?/br>
    蘇煙點點頭，靠在立柱上。他從未有過這般心力交瘁，不過幸好，身邊還有一人可信。

    “不論這事了~”

    蘇煙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小風吹過肚臍，依舊涼颼颼的。

    伏浣溪也站起來，雖說渾身的疼痛難消，但應該能跟得上少年的步伐了。

    “對了！”

    “嗯？”

    蘇煙突然回頭，剛站起身的伏浣溪差點撞進對方的胸膛里。

    “蘇公，怎么了？”

    見蘇煙支支吾吾，脖頸上血筋漲鼓，伏浣溪感到迷惑不解。

    “咳咳~~~”

    “萬一中了......就是那個，假如......”

    伏浣溪聽的云里霧里，輕聲道：“還望蘇公明示?！?/br>
    蘇煙有些著急，干脆直說：“若懷了如何是好？??！”

    女孩臉頰噌的一下變得通紅，蘇煙的話勾起了昨夜的回憶，咯吱作響的床榻，顛龍倒鳳的沉吟......

    伏浣溪低下頭，小聲說：“墮掉?！?/br>
    蘇煙的兩顆眼珠子差點兒瞪出來，“墮~墮......”

    “蘇公無需憂心，臣女所言發自肺腑?！?/br>
    蘇煙想了半天，嘴里蹦出倆字：“為何？”

    正所謂虎毒不食子，蘇煙雖然也沒主意，但讓他在一瞬間說出“墮胎”之類的話，心里上還真邁不過去那道坎。而伏浣溪，卻能如此。

    伏浣溪看著一臉疑惑吃驚的蘇煙，平靜地說：“臣女自幼受教三綱五常、三從四德之禮，本不該說得如此決絕。但若臣女腹中當真有了蘇公的骨rou，臣女絕不念及親情。只因這世上除了蘇公，臣女不當再多牽掛。臣女自追隨蘇公以后，便立下過誓言，若此生提及臣女軟肋，唯有蘇公也。正所謂……孤臣~即以孤，為本?！?/br>
    不得不認，蘇煙有些感動，他甚至想熊抱一下眼前的女子。

    “油嘴滑舌~”

    蘇煙側過頭，不想被女孩看到眼里的情緒波動。

    “再說吧~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況……”

    看了看伏浣溪平坦的小腹，蘇煙自言自語。

    “我能自己走……”

    “得了吧，我背你?！?/br>
    “使不得……”

    “過幾天就娶你過門了，背一下有何不妥？”

    “可……”

    兩人在街亭浪費了不少口舌，不過伏浣溪只是一介女流，哪里擰得過蘇煙的大腿。

    就這樣，一模樣俊秀的少年背著滿臉羞愧難當的女孩朝山腳走去。

    伏浣溪的小腦袋就搭在蘇煙的左肩上，嘴巴里噴出的熱氣弄的蘇煙渾身燥熱。

    為了緩解尷尬，兩人只好閑聊。

    “昨晚我第一次，沒經驗……沒弄疼你吧？”

    “額~其實還好，我也是第一次……”

    “哦……”

    氣氛更尷尬……

    山腳下，路過一家裁縫店。

    蘇煙放下女孩，拉起女孩的手，自然而然地走進屋里。

    掌柜本想著介紹介紹本店特色，可被蘇煙驅趕。

    “比不上皇宮里的御料，長公主殿下，您且屈尊湊活湊活~”

    蘇煙邊說邊笑，誰知伏浣溪二話不說，就往地上跪去。

    “欸欸欸~~~”

    連忙攙住女孩，蘇煙擺手道:“不鬧了~你快挑選一件吧~”

    伏浣溪沒有選擇恐懼的毛病，隨手一指。

    “掌柜的，就它了~”

    “哎呦喂客官，您真是有眼……”

    “噌~”

    蘇煙突然消失在屋子里，只剩下伙計和掌柜凌亂在風中。

    不久，兩個身穿黑袍，頭帶斗笠的人路過那家裁縫店，并在附近徘徊了許久。

    等黑衣人離開后，蘇煙抱著伏浣溪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見少年臉色蒼白，伏浣溪湊到其耳邊:“他們這身打扮的，臣女在冷侯身邊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