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姚淺起了疑心,她愛在這個時間點出去走走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怎么偏偏這么巧就遇見了這個人? 她想沒錯,雖然姚楚肯定不會承認的就是了,全族被滅,只剩下他和小妹,他無意讓小妹對他的印象變壞,更不想強迫她什么,她喜歡趙拓,他就給他機會,但是這不代表他就不能讓她去接觸更好的男人。 姚淺這些年的生活經歷早就被姚楚調查的一清二楚,趙拓把她保護的很好的同時,也是變相的把她軟禁在了四方鎮那一片小小的地方,不多的見識讓她對趙拓產生了好感,這是可以調整的,他做的只不過是打破那個混混編織的天地,讓她看到更廣闊的世界,讓她知道她還有更多更好的選擇而已。 這點姚楚清楚,杜子然清楚,但是姚淺不清楚,她被自己的推斷嚇了個半死,生怕任務沒完成,她已經被這個便宜哥哥盲婚啞嫁給了別人。 所以……在刷趙拓的好感度之前,她先要做的,是刷滿這個便宜哥哥的好感度? 必須的! 一個毫無感情只有血緣的meimei和一個感情深厚血濃于水的meimei是不一樣的,前者很容易因為一些政治上的原因被聯姻或者下嫁,參考各個朝代的和親公主,后者嘛……以姚楚的驕傲程度,是絕對不會讓她去聯姻或是作為拉攏屬下的籌碼的。 想通了這一點,姚淺再也不抗拒姚楚對她的親近了,也許真的是因為這個身體里流淌的血液,放開心結之后,姚淺發覺她對姚楚還是很容易產生好感的,也許作為一個男人,姚楚顯得有些薄涼,但作為一個哥哥,他絕對合格。 對于meimei突如其來的親近,姚楚顯然很高興,但是他也有些懷疑,是不是meimei聽說了趙拓的事情,這些天故意討好他,目的是想讓他把趙拓調回來,所以即使高興,他也還是保持了些許警惕。 姚淺低著頭,乖巧的捧著粥碗,一口接著一口的喝,姚楚的廚藝并不算太好,但是能感覺得到,他每次都在進步,雖然再怎么進步,也沒有趙拓做的好吃。 最近姚楚真的讓人弄到了四方鎮附近的野菜,每日里不忙的時候就呆在廚房里,把廚子嚇了個半死,姚楚是喝過趙拓做的粥的,不得不承認,那個混混的手藝很不錯,興許是個有前途的廚子,在喂死了第六頭豬之后,他才勉勉強強做出了還算滿意的野菜粥。 姚楚在學做菜這件事情自然瞞不過杜子然,事實上他覺得主公最近有些瘋魔了,誰家沒有一兩個姐妹呢?最好也不過是挑些胭脂水粉綾羅首飾送了,像主公這樣關照到一日三餐,每一件衣服料子都親自挑選,偶爾傷病復發,叫齊三軍最好的軍醫,委實太過了。 若非不是一開始就說清楚了是meimei,他們都快要懷疑主公是不是被狐貍精給迷惑住了,這樣的恩寵,讓人憂心。 第三天的時候,杜子然在廚房里堵住了姚楚,那會兒姚楚正穿著可笑的罩衣,臉上帶著燒火的黑灰,常年握著刀劍的手里抓著一把湯勺。 “主公?!?nbsp;杜子然深吸一口氣,說道:“您身上還帶著傷,小姐難道就忍心讓你這么cao勞嗎?” 姚楚不在意的取了鹽,細細的撒了一小撮,“我的傷沒什么大礙,不必跟她說?!?/br> 杜子然一把奪過湯勺……未遂,他是個文弱的書生,想要從姚楚手里搶東西,下輩子才有可能。 姚楚握著湯勺,抬起頭看他:“子然,怎么了?” 杜子然冷冷道:“主公,這話應該是方問您才對,您究竟是怎么了?” 姚楚慢慢的把粥攪勻,蓋上蓋子,才緩緩的說道:“我只是高興,好不容易找到她,我高興?!?/br> 舉族被滅,他無能為力,父母死時,他無能為力,小妹流落在外,他無能為力,如今終于有了機會能夠照顧她,他恨不能立刻學會所有的東西,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如果不是多年的征戰讓手心蒙上了厚厚的繭子,幾乎彎不動,他連針線也想學,學著娘親那樣,給meimei縫衣服。 杜子然無法理解他所說的高興究竟指的是什么,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主公高興,方不敢置喙,但是主公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多少雙眼睛盯著主公,主公此舉,是將小姐推上風口浪尖,小姐正當婚齡,若人人都知主公寵愛小姐,只怕,不得安寧?!?/br> 姚楚握緊了手里的湯勺,冷笑爬上了他的臉頰:“還有人敢算計我meimei的婚事不成?若真有人敢,我倒敬他是條漢子?!?/br> 杜子然手心微微發涼,上一個被主公敬是條漢子的人,墳頭草已經一人高了。 他果然,還是小看了主公。 姚楚見他臉色,微微的笑了笑,他輕拍杜子然的肩膀,道:“子然,你很好,我希望你一直這么好,別讓我失望?!?/br> 杜子然眸光微閃,對上姚楚的眸子,陡然明白了里面的深意。 第58章 亂世為王 天氣一天冷過一天,沒多久就到了年關,雁門關風雪大,滴水成冰,姚淺就差窩在被褥里不出門,但就是這樣的天氣,每天清晨士兵們cao練的聲音還是會傳進她的耳朵里。 姚楚帶出來的是真正正正鐵打的軍隊,令行禁止,也正是因為這樣,面對千里餓殍,沒有人敢擅自做決定,除了趙拓。 姚淺一想起趙拓就頭疼,怨不得天下反王千千萬,人家就能二分去了真龍天子的江山呢,她也是琢磨了好久才明白,他那天的前后矛盾,看著好像臨時兜不住了改口,但就是這樣的矛盾,才引人懷疑,引人探索,只要姚淺不是蠢得過分,都能猜出來他是被迫離開的。臨走還要報復一把姚楚,不著痕跡的把自己的情況說的清清楚楚,這樣的人,真的對她有感情? 事實上,連趙拓自己也不知道。 他從亂民中把人撿回來,原本沒想那么多,但小姑娘生得好看,越大他越動心思,索性看她傻乎乎的,哄她做了童養媳,相處這么多年,感情肯定有,但究竟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占有欲,還是旁的什么,他還真弄不清楚。 若是日子一直那么平靜,或許在姚楚看來,是卑微,若是日子一直那么卑微順遂的過著,他也許會在某天早上的清晨想清楚這個問題,笑一笑,俯身給她一個輕吻,但是姚楚出現了,他殘忍的撕開了他所有的陰暗面,扯開他的傷口,攤平,就那么晾在陽光底下給人看,讓他幾乎是狼狽的逃離了她的視線。 那日和姚淺說的話并沒有帶上太多的算計,他開始是真的想哄她開心點,但是到了后來,看著她和姚楚相似卻又天真的讓人忍不住玷污的眸子,他還是動了點小心思,讓她自己去想清楚。 是像他說的那樣,等他回去成親,還是忘了他,去找一個更好的男人,他不會恨她,只會恨姚楚。 這樣的想法在來到蜀中大營之后立刻煙消云散,趙拓來的那天,蜀中大營剛剛結束一場戰事,無數的騎兵遠遠的奔馳而來,他們的馬上懸掛著一個個死不瞑目的人頭,一路踏血,騎兵過后是手持長刀的步兵,他們每個人身后都至少背著一個人頭,還有極少的人背著戰死的同袍,就這么煞氣騰騰的從他面前走過,震得趙拓說不出話來的同時,心中又有些隱隱的悸動。 這是個下馬威,軍中的漢子比起積年的混混,要直白單純得多。 趙拓深吸一口氣,看著這煞氣騰騰的軍隊,陡然間升起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征服欲,他的眼睛很亮,亮得驚人。 他忽然間明白了姚楚給他的是什么,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年關將至,姚楚的傷好全了,姚淺的也能長時間的下地了,但是她一點也不愿意下地,雁門關太冷,冷得人只想抱著暖爐睡覺,姚楚也不過問,只是希望她能隔幾天出去走走,不能在房間里悶壞了。 不是因為這話,姚淺都沒懷疑他,畢竟自從那次驚鴻一瞥之后,那個杜子然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她還當她想多了,誰知道那是麻痹她,讓她放松警惕。 姚淺不常出門,唯一樂意去的地方就是姚楚置辦的莊子,那里的原主人奢侈的鋪了地龍,暖風吹得人骨頭都要化了,姚楚不愛在那里呆著,姚淺卻很喜歡。 就是這么一點小小的愛好,不知道怎么的走漏了出去,眼見著婉兒巧笑嫣然的打發了第五個過來問路的年輕將軍,姚淺忍不住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小姐,剛剛那個人是尉遲將軍家的二公子,別看他模樣一般,尉遲將軍可是主公很看重的……” 姚淺瞅她一眼:“嗯,我知道?!?/br> 婉兒奇道:“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姚淺深沉的說:“一般這種長得丑,泡妞還帶著蜜汁自信的,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br> 這話她是用現代話說的,有種特別的韻律的音調,婉兒眨了眨眼睛,噗嗤一聲笑了,雖然聽不懂小姐說的是哪里的話,但是她莫名的就是覺得小姐的表情讓人想發笑。 說實話,除了那個尉遲公子,剛剛過來的幾個人看上去都很不錯的樣子,英武不凡有之,沉穩冷靜有之,甚至還有個桃花眼含笑的文書,模樣不比她見過的杜子然差……然而,這到底是要鬧哪樣?鴨子店嗎? “那都是主公之前打了招呼的人?!鼻逶降哪新曉谏砗箜懫?,姚淺愣了愣,轉過身,見是一襲白衣的杜子然,他俊美的臉龐上沒什么表情,眸光淡淡的。 杜子然想了想,道:“除了尉遲安,他應該是從別人那里得到消息,自己過來的?!?/br> 姚淺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有些尷尬起來,她抓了抓后腦勺,“我,我不知道哥哥他……” 杜子然靜靜的打量著姚淺,他的眼神很認真,所以姚淺即便尷尬,也沒有打斷他。 杜子然的視線一寸一寸的掠過姚淺,眼前的小姑娘還只是十三四的年紀,看上去被保護的很好,經過這些天的調養,她的膚色變回了原本的白皙細嫩,即便生得和主公有三分相似,因為那雙天真不知事的眸子,這張美人坯子的小臉仍然沒有一絲的侵略性,果真人如其名,淺淺淡淡。 “主公是為了小姐好?!?nbsp;杜子然輕聲道:“小姐的事情定了,主公才會安心?!?/br> 如今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別人看不出來,杜子然卻看得出,因為這個失而復得的meimei,主公已經產生了一種可怕的心態,他居然已經開始想要穩定下來了。 人是不能穩定的,穩定了一時,就會想下一時,尤其是這樣的世道,無數的反王磨刀霍霍想要一爭天下,此時不一鼓作氣,難道等別人追趕上來嗎? 身為臣子,他不能眼看著主公這樣下去,他試圖勸誡,卻發現解鈴還須系鈴人,他勸誡的對象不應該是心志堅毅不似常人的主公,而是小姐。 若她能嫁得良人,主公安心,他必然會變回原來的那個主公,帶著他們,征戰天下。 杜子然看著姚淺,簡直像是在看一副萬里江山圖。 被這樣的目光看著,姚淺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干巴巴的叫了一聲:“杜軍師?” 杜子然愣了愣,發覺自己已經盯著小姑娘看了很久了,回過神,頓時俊臉微紅,他連忙后退一步,行禮道:“是方冒犯小姐了?!?/br> 姚淺擺擺手,道:“沒事,杜軍師方才說的話……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即使猜測大半成真,她還有點難以接受這個王霸之氣側漏的哥哥內心其實是個媒婆的事實。 杜子然點點頭:“方才第一個上前的名叫周清河,原先是主公的親衛,多次以身相護主公,后來主公提拔讓他領兵作戰,戰功彪炳,如今已是正營越騎校尉。身份雖低,前途無量?!?/br> “第二個,張樊,吳興子弟兵出身,跟隨主公多年,是主公帳下第一猛將,只是家中原有一妻,前年同他和離,無子?!?/br> “第三個白衣的是我堂弟,杜子旭?!?nbsp;說到這里,杜子然顯然頓了頓,“他剛來主公帳下不久,主公對他不甚了解,小姐不必理他,他府邸里藏美無數,平生最愛招惹女郎,這次不知得了什么風聲,竟然都藏住了?!?/br> “第四個……” 他就這樣一個個給姚淺分析利弊,比起婉兒那些道聽途說來的,不知得要詳細多少,姚淺眨了眨眼睛,看著他。 杜子然說的認真,這樣保媒拉纖的事情從他嘴里說出來,倒像是在匯報公文,有種詭異的反差萌,他的口才又極好,姚淺從一開始的尷尬到像聽說書一樣一愣一愣的。 “最后,是我?!?nbsp;杜子然忽然道。 姚淺“啊”了一聲,呆呆的看著他,眼睛眨了眨,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杜子然道:“第六個,杜子然,幽州人氏,二十有三,未曾婚配。三年前入主公帳下,一擅內政部署,二擅兵法韜略,忝為三軍謀主。生性古板,嚴以律下,若能尚主,必定敬之愛之,一生呵護?!?/br> 他的眸子極為認真,看著姚淺,但也就是這份認真讓姚淺意識到,這個人根本不是要娶她,而是覺得她的婚事是一件需要解決的難題,而他正在攻克中。 媽的智障! 姚淺幾乎都要氣笑了,她抬起頭,不避不讓的盯著杜子然的眼睛,“杜軍師,你把我當什么?把你自己當什么?把剛才的那些人又當成什么?” 杜子然的眼睛不解的眨了眨,他……做錯了嗎? 姚淺氣得簡直要崩人設,她都想跳起來揪著杜子然的衣領子朝他吼出來,真當她是來嫖鴨子的嗎?還一排排鴨子排開,讓她挑選? 杜子然看著姚淺氣憤的臉色,想了想,說道:“小姐是小姐,主公的meimei,方才的那些人,都是想要迎娶小姐的追求者,方也同樣,如此而已?!?/br> 他的語調不急不緩,甚至因為聲線的壓低,聽上去有種淡淡的低沉的性感溫柔,尾音撩人的上挑,姚淺覺得這種說話的方式似乎在哪里聽過,但是她敢肯定,她從來沒見過像杜子然這么氣人的家伙! 第59章 亂世為王 姚淺從沒有想過自己的婚事這么重要,看看姚楚給她找來的這些人,幾乎每一個都不是無名之輩,尤其是張樊,如果說姚楚是項羽的話,那張樊就是龍且一樣的存在,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姚楚對她的婚事重視程度,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 這讓她有點害怕起來,如果說她要改變的人是姚楚的話,她無疑很成功,但是她需要改變的人是趙拓,這特么的就尷尬了,她又不能直接告訴姚楚,這個人以后是要搶你江山的,趕緊殺掉算了,只能慢慢的做打算。 但是不管怎么說,她都不能頂著個已婚的身份去改變趙拓??!姚淺簡直恨不能系統給她個男人身份,去走好兄弟路線,也不至于落到這樣尷尬的地步,在她看來,姚楚meimei的身份根本沒有半點加成,沒有半點加成也就算了,還一穿越過來就認了親,讓她連跟趙拓種種田過過小日子,潛移默化掉他骨子里的那點野心的機會都沒有。 見她陷入了沉思,杜子然也不打攪她,在他看來,女子終生之事便如他下定決心跟隨主公,一個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復,會猶豫糾結也是常理,只是這位小姐看上去對主公挑選的人都沒有什么好感,包括他,這就有些難辦了。 杜子然想了想,說道:“小姐心中,可是還記掛著那位趙兄?” 姚淺愣了:“你怎么知道的?” 她原本的意思是想問杜子然怎么知道趙拓的事情的,這話一出口她就覺得不對,但是看著杜子然了然的神情,她又懶得去和他解釋了。 杜子然自然知道趙拓,主公并不會在這些事情上瞞著他,甚至小姐這些年的經歷,也是他仔細調查之后上報給主公的。 杜子然道:“趙兄如今過的很好,蜀中是塊寶地,聽聞趙兄前些日子剛剛收下了一房美妾,為前朝李松將軍愛女,琴瑟和諧,羨煞旁人?!?/br> “不可能!” 姚淺脫口而出。 按照原本的軌跡,攻占蜀地時,姚楚同前朝大將李松以城為據,激戰六日,將其斬于馬下,按照慣例,將李氏一族男丁盡數坑殺,女眷為奴,后來趙拓在蜀中大營遇到了李松的小女兒李依,納其為妾,趙拓后來自立為王,有大半都是受了這位前將軍之女的蠱惑,她和姚楚有著殺父之仇,趙拓喜歡她,加上骨子里的野心膨脹,隨著權力的不斷擴張,自然對姚楚越來越看不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