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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鳳髓在線閱讀 - 第29節

第29節

    “丞相病中,你敢擅作主張,膽子真不??!”

    家丞駭然,撲通一聲跪下了,“是臣疏忽……”動靜太大,引得美人顧盼,家丞忙比手勢,“快快拜見陛下!”

    美人大驚,大驚過后便顯得楚楚可憐了,扭動纖細的腰肢起身,碎步迎到門前肅容行參禮。一雙柔荑加于額前,雪白的面頰上,只見唇瓣一點胭脂鮮紅如血,連嗓音都是溫柔得擰得出水來的,伏拜下去,鶯聲道:“妾拜見陛下,陛下千秋萬歲,長樂未央?!?/br>
    扶微發狠盯了她半晌,也不開口請她起身,只是沉著臉,一副捉jian在床的模樣。瞪完了小婦再瞪jian夫,jian夫仰在病榻上,勾起頭往這里看了一眼,然后頹廢倒回去,閉上眼,滿臉的絕望。

    不能失態,低垂的兩手終于掖起來,一旁隨侍的黃門見她頷首,揚聲答道:“皇帝制曰可?!?/br>
    帝王在,一切閑雜人等自然要回避。魏女謝恩起身,美人那雙白潔的玉足從地板上走過,腳趾瑩潔可愛,扶微看了心里又覺不快,輕慢地調開了視線,進入內室后褪了鞋履,直接登上了丞相的睡榻。

    “相父艷福不淺?!彼Z帶調侃,酸氣撲面而來,“今日是朕大婚第二日,相父不進宮道賀,躲在家里生起病來了?”

    丞相頭痛得厲害,乏力地向她拱了拱手,“請恕臣不能恭迎?!?/br>
    “應付君王多費神,換做我,我也情愿躺著讓美人服侍?!彼箲嵤降卣f了一通,見他蹙眉不答,傾前身子仔細審度他的表情,“她給你焐手了么?”

    丞相的眼睜開一條縫,從那縫里隨意瞥了她一眼,“上此話怎講?”

    “rou手爐啊?!彼龖崙嵉?,“把兩手放進美人懷里焐著,多旖旎香艷!”

    懂得真不少!丞相腹誹,好在是個女人,要是個男人,恐怕不比歷史上那些昏君差。

    “臣不懂這個典故,也沒這雅好?!?/br>
    “就是沒有?”

    他不耐煩地別過了臉,“沒有?!?/br>
    沒有便好,扶微心里稍覺平衡??墒羌热凰€能說話,就證明他先前沒有暈死過去,那為什么會容忍莫名其妙的女人留在內寢?

    帝王吃醋,當然不能吃得那么明目張膽。她長嘆了一聲,慢悠悠道:“各路諸侯云集京城,往來人員稠密復雜,相父還是多加注意為宜。相父乃國之棟梁,朕之膀臂,若相父有個三長兩短,朕如斷一臂,將來連束胸都不方便,那多不好!不過相父將近而立,有個把御婢也是可以理解的……剛才那美人,相父打算抬舉她么?”

    她絮絮叨叨說了半天,丞相心里煩躁起來,本來病著的人,精力便不夠,她一來,他應答的每一句話都得在腦子里再三斟酌,實在令他無力招架。

    今日來干什么?新婚燕爾,不在宮里養精蓄銳,到這里折騰起他來!丞相枯著眉頭,心思愈發沉重?!吧闲衣櫤?,燕燕之聲不絕于耳。稍歇,復起,數之有二”,結果二還被劃掉,改成了三。記載得好詳盡啊,少年夫妻精力無限,昨夜一夜竟沒閑著。他忽然有些后悔了,本以為自己親手教導的學生,不是那種輕薄孟浪之徒。誰知師恩不敵人性,他尚且放心的靈均,最后竟讓他措手不及。

    心灰意冷,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受,就是覺得做什么都無用,什么都不想計較了。男人么,成家立室都是應當的,他怎么就不能有個把女人呢!

    “魏王送的,臣觀之甚好……”

    “哪里好?狐媚之姿,強作嬌態,朕不許!”少帝就是少帝,可以把醋性巧妙地轉化成大義,想了想又補充,“諸侯稱霸,是孝帝時期留下的頑疾。我與相父共議,欲扭轉這種局面,相父千萬不能為魏女所惑,忘了此前的決心?!?/br>
    丞相張了張嘴,“臣……”

    “相父不答應,我就把她接入禁中。反正北宮空著也是空著,你看上誰,我就封誰為嬪妃,就這么定了?!?/br>
    丞相不甘,“陛下不要欺人太甚,難道讓臣孤身一輩子嗎?”

    她不說話,只是涼涼對他一笑,重新打了手巾,粗魯地覆在他嘴上。

    就是這么伺候病人的嗎?丞相沒有辦法,只得自己動手,把手巾拉到額上,然后便緊緊抿起唇,再也不同她說話了。

    “憑什么你可以有人做伴,我就得孤單一輩子?若我不能從深淵里爬出來,相父就在淵底等著我吧?!?/br>
    他盯著榻圍上的云氣紋雕花,沒有轉回頭看她一眼。帝王霸道,他也見慣了,只道:“請陛下愛惜身子,暫且不宜有孕。原因是什么,臣不說,陛下也知道?!?/br>
    扶微愣了一下,看來他果真以為她和靈均圓房了。傷心么?一定有吧!她有意不解釋,模棱兩可道:“相父的消息這樣靈通,可惜不能在我小寢內安排眼線……我此來,還有另一樁事要討教相父。定陽長主今日入禁中與我辭行,稱蓋侯病重,要帶著翁主回朔方去。依相父看,我應當如何處置才好?”

    如果一切如常,長主何至于這么著急離開京城?既然走得倉促,必定是自覺京中不安全,想回封地去。丞相望著殿頂,乜起了酸澀的眼睛,“不能讓她回到朔方。距上次陛下被識破,也就三四天光景,長主為了確保安全,絕不會俱書信,因此臣斷言,消息暫且還未傳到蓋侯耳朵里??梢坏┧麄兎蚱迏R合,其后種種,臣不敢想象……源氏宗親里,有太多可取陛下而代之的人,如果陛下不想將帝位拱手相讓,就將長主一行人全部除掉,以絕后患?!?/br>
    扶微雖然早就料到他會是這個主張,但真的要去實施,她覺得自己硬不下心腸來。

    “可否……留下翁主?”

    丞相轉過頭來,虛弱而不悅,“又是為了上官照?”

    她說不是,“蓋侯鎮守朔方多年,即刻鏟除是不可能的,如果留下翁主作為鉗制,就算他得知了內情,也不怕他輕舉妄動?!?/br>
    丞相聽后笑起來,“陛下竟這般天真!皇圖霸業,豈是一個十幾歲的稚女可比擬的?如果上扣留的是蓋侯嫡長,或許還可一論,但你留下的偏偏是無足輕重的幼女,配的又是無實權的關內侯,上覺得,蓋侯得知長主死因后,會善罷甘休嗎?”

    扶微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他們現在討論的內容讓外人聽到,大約覺得是一場豺狼與虎豹的合謀。定陽長公主是先帝手足,是她的親姑母,三言兩語間就定了她的生死,實在人性全無。然而這就是帝王家,親情相較權力來說太淡薄,誰也不會去企求什么骨rou情深。登頂之路就是一場優勝劣汰的競技,活下來的,必然都是個中強者。

    她低著頭,半天未語,丞相見狀支起身喚府里長史。她才回過神來,央告著:“再想想辦法吧,我實在是下不去手……”

    他卻斷然拒絕了,“上要為自己埋下禍根,然后拉臣一同陪葬,是嗎?”

    她翕動了下嘴唇,囁嚅道:“我已經命上官侍中去相留了,如果翁主不走,就容她活命,如果長主執意帶她走,那便……撲殺?!?/br>
    這個答案顯然不能令他滿意,他撐著昏昏的腦子失望地點頭,“臣若像陛下一樣兒女情長,一定活不到今日?!?/br>
    她立刻討好地把他壓了回去,回手將長史屏退了,細聲道:“長主車輦行至荊王封地再下手,此計可行?相父放心,我自己的性命,自己當然懂得保全。如果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殺誰我都不會手軟的,相父信不過我么?”

    這話一出,他倒確實是踏實了。殺誰也不會手軟,這點他相信,怕的是她抓不準時機,待事情不可收拾時才想補救,那就萬萬來不及了。如今她心意已決,他再說什么她都不愿聽,所以由她去吧,大不了最后再受點累,替她善后罷了。

    她拱過來,小獸一樣挨在他身旁,丞相讓了讓,“陛下當回宮了?!?/br>
    她撐著腦袋看他,“你病了,我想留下照顧你?!?/br>
    帝王的溫存,誰也消受不起,他說:“臣這里有人照顧,不敢勞動陛下?!?/br>
    “你是說那個魏女么?”她挑著冠下組纓盤弄,“昨晚是我的洞房花燭夜,相父心里難過了吧?所以才找了個魏女來氣我,對不對?”

    丞相閉上了眼,“你想得太多了?!?/br>
    她喃喃說是嗎,湊過去一點,深深吸了吸鼻子,“我聞見酒味了,你昨夜借酒澆愁?”

    丞相不想回答她,扯起被子,把自己的臉蓋了起來??墒撬谶吔巧贤诎⊥诘?,不一會兒就把頭探了進來,“承認自己愛我,有那么難嗎?我知道你想說一山不容二虎,但一公一母,從來相安無事。相父,這世上除了我,有誰能配得上你?難道你真的喜歡那些以色事人的女郎,滿足于聽她們唱小曲兒,吃她們唇上的胭脂嗎?”

    被窩里空間太小,丞相甚至不敢大口喘息,怕把病氣過給她。他掩住口道:“陛下把臣看得太高,臣不過是個尋常人?!?/br>
    “一點也不尋常,我喜歡了你好多年,能讓我喜歡,你便不尋常?!?/br>
    她的手攀過來,撫上了他的一邊臉頰。他身上燙,她的手相較之下微涼,像一股清泉,淌進他心里去。他別開臉,“上別與臣靠得太近……”

    她不聽,“就要!我昨夜從聶君那里學了點本事……”賴皮地笑笑,很快爬到他身上,在他驚愕的目光里扒開他的交領,在那guntang的前胸上吻了一下。

    丞相頓時火冒三丈,“陛下!”

    “嗯?”這一聲并不友善,“你要反抗,我就拿繩子綁了你。反正你現在病著,未必打得過我?!笨謬樢环?,見他認命了,她又擺出個溫柔的態度來,吻吻他的臉頰,吻吻他的嘴角,竊聲道,“相父之于我,就如蘸了砒霜的蜜糖,我知道不該靠近,可是心里忍不住呢,怎么辦?”

    他眼里的她,又何嘗不是這樣。被窩里是一方小天地,彼此都掙脫不出去。他不得不聽她那些綿綿的情話,心里悄然花開,卻不能坦然正視,簡直比凌遲更令他難受。

    “相父……”她輕輕搖撼他,復在他唇上親了一下,“你何時愛我?給我個期限吧!你都同我做了這么多羞羞的事了,還逃避個什么勁兒呢?”

    什么叫和她做了羞羞的事?一直不停親他的不是她嗎?她的吻如星火燎原,要把他燒成灰燼,他向來覺得自己很有定力,原來也抵擋不住她的繞指柔。

    他身上熱得厲害,腦子有些不清楚了,“昨夜……誰親的誰?”

    扶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還是介意她剛才扯的那個謊。她輕笑,“這個很重要么?”

    結果丞相不高興了,霍地掀開了被子,再也不肯說話了。

    扶微坐起來,吐了吐舌頭,“又生氣了?你怎么像個女人一樣?”

    他心里糾結得厲害,無奈道:“陛下,臣有疾,可否容臣靜養?你這樣同我鬧,被窩里冷得冰窟一樣,陛下還指望臣病愈嗎?”

    她忙為他蓋好了被子,端端正正跽坐在一旁,笑瞇瞇道:“那你睡吧,今日朕無事,就在這里守著相父?!?/br>
    丞相知道,要轟是轟不走她的,只有等她不耐煩了,自己回宮去。然而這位少帝有心計,又極其耐煩,她就這樣坐在邊上,時不時為他換手巾,然后軟軟地問他,“阿如,你渴么,我給你倒水喝……阿如,你冷么,我焐著你吧……”

    阿如來阿如去,這個愛稱實在讓他無福消受。丞相終于忍不住打斷她,“陛下,臣有小字!”

    他有小字她是知道的,但自他攝政起,就再也沒人把這名字翻出來過。他終歸是長輩,那個小字又是文帝手筆,扶微有忌憚,不得他的允許,不敢隨意稱呼他。

    現在是怎么樣呢?他松口了嗎?也許漸漸開始認可她的感情了吧!扶微心花怒放,把下巴抵在了他的肩頭上,“我可以這么叫你嗎?如淳?”

    他放棄了抵抗,認命地點頭,“總比阿如好聽些?!?/br>
    第44章

    朱椽下的帷幕或卷或放,高高低低錯落不齊。淡弱的陽光從窗口照進來,冬日光線不甚強,只看見輕輕的塵埃在空氣里浮動,吹口氣就能飄出去很遠。

    天冷,室內的地心里供著錯金的溫爐,離得略近了點,跽坐在榻前的少帝一邊臉頰被烘得發燙。她的眼睛是明亮的,看著丞相,她的阿叔,她的恩師,心里有溫暖的悸動。

    “至于道者,精微淳粹,而莫知其體……有時候我也想,我與你是不是有緣呢。你看文帝多有先見之明,取的名字與我那么相配!當初不過盼你能成為太子肘腋,結果遠兜遠轉,將你留給了我……人世間的事,真是說不清楚啊,你說可是么?”

    丞相半闔著眼,雖然病得恍惚,她的話他也還是聽進去了。

    他不知這場糾葛對她算不算緣分,但于他自己,大概就是一段孽緣。擺脫不了,如火如荼,要伴隨一生。

    奇怪,究竟是誰先動情?是她還是他?他克己自持,從來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但因為她的執拗,很多事潛移默化地改變,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圍。他的思維空前活躍,無關政治,勇不可擋。他不再只關心自己的得失,他要兼顧,這個放在以前,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為什么偏偏是這時候,在她即將親政的當口。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圖謀,一旦自己失守,勢必處處以她為主,處處為她周全。待被她利用得差不多了,還剩什么呢?他有些絕望地輕笑,她是個涼薄的人,在他如癡如狂時物盡其用,到最后棄之如敝履,也許一眨眼,同她年紀相當的靈均雙宿雙飛了……畢竟他們昨晚已經成了夫妻,不愛少年郎,愛他這個將至而立的人么?她又不傻!

    作繭自縛,毀了一世英名,最后弄得狼狽收場,豈不被人笑掉大牙?他只是恨她為什么要來,不見還好,見了就混亂,令他難以招架。

    扶微并不知道他的那些想法,她看見的僅僅是他唇角嘲諷的笑,其實她的行徑對他來說仍舊像個笑話,她心里明白。

    她忽然有點悻悻然,扶在榻沿上的手在大袖下緩緩握緊,遲遲看了他一眼,“你現在好些了么?”

    好不了,他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陛下回宮去吧,臣昨夜一夜沒睡,現在很困?!?/br>
    他的話有時候又會給她隱約的希望,一夜沒睡,又飲了酒,不可能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

    “你還未吃今天的藥,婢女已經在煎了,等我伺候完你再回去?!?/br>
    他心里一驚,畢竟是皇帝,得她伺候兩字,真的是要折壽的。他說不敢,“臣惶恐之極,叩請陛下榮返。臣在病中,不便奉駕,陛下流連不去,委實令臣不安?!?/br>
    她氣呼呼地鼓起了腮幫,“將來我做了你的夫人,你也不讓我停留左右?”

    他愣住了,這是第一次聽她說要做他的夫人。以前經常是燕夫人,燕昭儀掛在嘴上,除了令他難堪,再沒有別的了。原來他是個經不得柔情的人,她換了個套路,明知不可能,他的心還是跟著顫了起來。

    孩子的愛恨都不論你的死活,他艱難地喘了口氣,“你回去吧,京中這兩日耳目太多,盯著宮掖,盯著相府……你在這里呆久了,不好。今日是陛下大婚第二日,理當和皇后在一處……”

    “你是不是很介意,怕我昨晚和靈均洞房了?”她忽然問他,看見他的目光閃了閃,就知道這人口是心非。她伏在他枕邊微笑,“原本我是不打算告訴你的,氣氣你也好啊,誰讓你不從我!現在我改主意了,我與靈均什么都沒干,清清白白的……那種事,要同喜歡的人一起才好做?!彼谒稚衔樟艘幌?,“待你大安了,如果……我們找個時候,悄悄離京呆兩天好么?就我們兩個人?!?/br>
    他笑她異想天開,“皇帝和宰相俱不在朝,天下會大亂的?!钡f沒有同靈均洞房,這一刻他又五味雜陳起來,喜與悲交織,難以分辨。他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淡聲道,“不論彤簿上記載的是真是假,臣要說的還是那句話,請陛下保護好自己?!?/br>
    她說得輕飄飄,“不是有你么,你都保了我十多年了,以后的二十年、三十年,你都會在,我自己不必擔心?!?/br>
    他聽了轉過臉來,定定看著她,“陛下可曾真正信任過臣?一點都不懷疑的,想把自己交給臣?”

    他的話讓她意外,然后認真考慮,她究竟有沒有想過,答案是沒有。

    她一直謹記阿翁的話,帝王是這世上最寂寞的人,因為權力太大,人情在他們眼里薄得像紙一樣。他們沒有朋友,沒有真正至親至近的人。因為你以真心待人,別人待你未必如此。連枕邊人都會謀私,親生兒子都會弒父奪位,這世上哪里來的真情?你能做的就是不斷壯大自己,讓他們膽寒畏懼,不敢靠近你,如此才能保你一生一世安然無恙。

    她沒有想過這些論調究竟是對還是不對?信賴別人,你也許會失望,反正最可靠的永遠只有自己……

    她看著他,把他的手拉過來,抵在自己的額頭上,“我沒有做到,我對所有人都存著戒心,包括你。但是我可以學,學著相信你?!?/br>
    他苦笑了下,“如果需要刻意經營,那就不能稱之為信任。話又說回來,臣好像也沒有做過什么令陛下特別信任的事,錯在臣,不在陛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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