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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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三月的最后一天。 傍晚時,雨停了。 梁研將電動車停到樓下,把腳踏上的紙盒抱下來。進了電梯,她從背包里摸出沈逢南上次給的鑰匙。 到樓上,開了門,她脫掉雨披丟在門口,換好鞋,抱著盒子往里走。 陽臺簾子拉得嚴實,屋里沒漏進光,很暗。 梁研本要進廚房,卻聞到一些煙味兒。她往沙發那邊走了幾步,仔細一看就愣住了,懷里的盒子差點兒掉下來。 他什么時候回來了? 梁研站了兩秒,回過神。她把盒子放下,走到沙發邊。 沈逢南睡著了,只穿著薄線衫,身上連條毯子都沒蓋。他身體側著,右手蓋在眼睛上。 茶幾上的煙灰缸塞滿煙頭。 梁研看了一會,轉身去臥室取了條薄被蓋在他身上。剛要退開,熟睡的人卻突然醒了。 他在昏暗中睜開眼。 梁研在他臉上看到一些陌生的迷茫。 “沈逢南?” 他失焦的眼睛定在她臉上,“梁研?”沙啞的聲音明顯不確定。 “是我?!?/br> 他看了一會,伸手摸她的臉。 梁研問:“你什么時候回來的?!?/br> 沒回答。 梁研靠近他,“怎么了?” 他把她拉到了懷里,梁研的上半身幾乎壓在他身上。 “你怎么來了?”他的聲音有些不穩。 “來送鍋?!?/br> “鍋?” “砂鍋,趙燕晰買旅行箱,在商場抽獎抽到的,我那兒都用不上?!彼龁?,“不是后天回來么,提前了?” 隔兩秒,耳邊含糊的一聲“嗯”。 “為什么抽那么多煙?” “沒多少?!?/br> “蒙我呢?!?/br> 耳邊沒聲音,只有溫沉的呼吸。 梁研說:“坐飛機累了?” “嗯?!?/br> “那你睡吧?!?/br> “陪我睡?” “我不困?!?/br> “……晚上不走,行么?!?/br> “行啊,趙燕晰也不在家,她們公司搞新成員歷奇活動,去農家樂了?!彼龔乃砩吓榔饋?,“你洗個澡吧,我叫外賣,吃完了去床上睡?!?/br> 沈逢南沒動,梁研推推他,“去啊?!?/br> 他看了她一會,起來了。 晚上,梁研留下過夜。他們有一陣子沒睡一起,這晚就有點過頭,睡著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梁研醒來已經很晚,出乎意料的是,沈逢南還在睡。以為他工作累過頭,梁研沒叫他,起床去上了廁所,把澡也洗了。 洗完裹著浴袍出來,她把陽臺簾子拉開,打開窗戶透氣。一轉身,見沈逢南赤著腳站在房門口,愣愣地看她。他身上就一條內褲。 梁研驚訝,走過來,“你怎么不穿衣服?鞋也不穿?!?/br> 沈逢南看著她,“你洗澡了?” “嗯,你也去洗吧?!?/br> 他點點頭,沒講話,回了臥室。 梁研又留了一天。 4月2號,周四。 沈逢南下午出去買菜,梁研午睡醒來沒看見他,在冰箱上留了張字條就走了。她趕回家拿了單據,把電腦塞進包里,再去拾宜路取戒指,到花店拿玫瑰。 回到沈逢南樓下,五點半。 摸出手機一看,兩個未接電話。她沒回,快速上樓。 在門口站了一會,冷靜下來,她敲了門。 似乎一秒都沒等到,門就開了。 “研……” 說了一個字就斷掉,沈逢南明顯愣了一下。 梁研把花遞到他懷里:“給你?!?/br> “研研?”他回過神。 “你等一下?!绷貉嘘P上門,拉他到沙發邊。 她把背包放下,取出電腦,把戒指盒也拿出來,都放在茶幾上。 直起身,發現他正看著她。 手心莫名地熱了一下。 “……你要不要坐著?”她搓了下手掌,指指沙發。 沈逢南沒動。 梁研想了想,覺得站著也不影響,順利的話,五分鐘就能結束。 “我做了個ppt?!彼紫聛?,打開電腦,把屏幕調整到合適的角度,對著他。 她點了自動播放,音樂也打開。 不多,一共十張,每張一兩行字,帶上一張圖。 文字是她寫的承諾,很正經,也很細致,圖畫是她手繪的,沒著色,簡單清淡。 一遍放完。 梁研沒停頓,把戒指拿出來,站起身:“沈逢南,你愿意跟我結婚嗎?” 音樂在這一秒放到末尾,停了。 屋里寂靜。 沒有人應聲。 梁研手心漸漸出了汗,戒指被捂得濕熱。 不知過了多久,面前的男人走過來,把花放到沙發上,緊緊地把她抱住了。 屋里還是一樣寂靜。梁研卻覺得,好像聽到他哭了。 很快,她就確定了。她的頸窩濕漉漉的。 梁研頓了半晌,低聲問:“你答應了?” 等了兩秒,聽到他喑啞的回答:“我有事跟你說?!?/br> “什么事?” 沈逢南松開手,低頭抹了把臉才看她。梁研看到他濕紅的眼睛。 他唇抿緊,牽著她去了臥室。 不過幾分鐘,一切都交代完,該說的,該給她看的,都攤到她面前。 好像在等她宣判。 也許是一刻鐘,也許是半小時,梁研抬起了頭。 他的無措,她都看進眼里。 有一瞬,她有短暫的茫然。似乎思考了一下,她才開口,“如果我說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你會不會驚訝?” “……什么?” “我mama選擇自殺,跟這里報道的原因毫無關系,什么不堪輿論壓力都是你們想象的?!?/br> 梁研說,“她跳樓前一個月就寫好了遺書,她有一個盒子,放著她的寶貝,她把遺書和那些全都寄給了她的醫生。她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唯獨沒有安排我?!?/br> 沈逢南怔住,沒說出話。 梁研眼眸垂下:“她就是不想活了,也不想要我了?!?/br> 停頓了一下,她把最后一點也告訴他,“她得了乳腺癌,醫生建議切除□□,她不能接受,這可能是唯一的那點誘因吧?!?/br> 話說完了,她走到垃圾桶邊,把報紙撕碎了,丟進去。 回身的時候,有人抱住了她。 * 這一天,于梁研,有了些莫名的意義。 不只是求婚,還有別的。 和在北京的那晚一樣,最不想示人的一切,全都在某個人面前坦誠,以各種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