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挺簡單的,活下去就行了,這種你死我活互相吞噬的游戲,活到最后肯定是最厲害的?!?/br> 炸毛的顧惜:“……” “別總想著干掉別的蛇,先讓自己活好了,等到你成了這么大的一團占據了龐大的空間,別的蛇死的幾率才更高?!泵髅魇禽p描淡寫地說著游戲的攻略,顧惜卻能從池遲的語氣里聽出一點攻城略地的殺伐之氣。 把下巴擱在池遲的肩膀上,顧惜輕輕嘆了口氣:“我怎么覺得你玩兒個破游戲都能講出道理來呢?你是吃道理長大的么?” “反過來才對?!笨匆谎蹠r間,池遲笑瞇瞇地把手機遞給顧惜,“懂了道理,做事就一通百通?!?/br> 顧惜接過手機,任由池遲把她連人帶手機從自己的身上撕下來。她顧不上黏著池遲了,只能小心地讓巨蛇在它自己身體圈成的空間里轉圈圈,防止這條看起來很厲害的大蛇死掉。 “有時候吧,進攻是最好的防守,有時候呢,保存自己就是最大的勝利?!?/br> 池遲繼續去做飯了,留下顧惜看著自己手機,紅蛇依然在旋轉,顧惜的思緒卻漸漸飄到了別的地方,等她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巨蛇已經變成了無數紅色的碎片遍布整個屏幕。 顧惜愣愣地看著一群小蛇爭先恐后地搶奪著、吞噬著、廝殺著,竟然覺得從其中依稀看見了自己的樣子。 她何嘗不是一條拼殺出來的巨蛇,只想過消滅別人,沒想過保護自己,終究成了現在這一地的零落,任人分割。 “一樣的道理誰都知道,為什么就成了不一樣的人呢?” 顧惜喃喃低問,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池遲。 “這世上的道理就那么些,如果每個人都學了道理之后成了一樣的人,那這個世界可就太沒意思了。跌跌撞撞也好,頭破血流也好,好在活著,那就有未知的未來存在?!?/br> 池遲說著話從鍋里撈出了幾塊羊rou放在青瓷小碗里。 “你嘗嘗羊rou的咸淡味道怎么樣?!?/br> 說是嘗味道,卻放了看起來就香嫩的幾塊好rou,顧惜放下手機接過小碗,又等池遲遞來了干凈的筷子。 “好吃?!?/br> 熱騰騰的rou質被牙齒咬開,羊rou的香氣撲入了人的口腔深處,叼著rou看著池遲又去忙碌的背影,顧惜的輕輕彎了彎眼睛,那明亮的眉目恰似春天的第一抹柳葉。 第222章 愛恨 ”原來現在火車也這么先進啊,我記得我上次坐火車的時候還是綠皮的?!?/br> 拍拍車廂結實的墻壁,顧惜一臉鄉下人進村的樣子。 這次一起回京城的有她和池遲,此外還有竇寶佳和負責護送池遲的一眾保鏢加助理,一下子二十個人的團隊剛好承包了連在一起的幾個軟臥隔間,顧惜就在中間的一個隔間里走來走去,每次走到靠窗的一邊都會剛好避開能被人從窗外看清臉的位置。 “綠皮的?那要是想回京城,咱們得坐一天?!?/br> “是啊,那時候我坐車從我老家到省城,我是吃了晚飯上車,又下車吃的午飯……” 第一次坐高鐵的顧惜還在嘀嘀咕咕地翻老黃歷,池遲接過了于緣手里的兩盒水果放在了小桌子上。 “時代在發展嘛,再往前幾十年還有趕著小毛驢的呢?!?/br> “聽你這個話跟聽老革命憶苦思甜似的?!?/br> 顧惜嘴里不停地說著話,池遲轉過身臉上帶著笑看著她。 她們一路上遮遮掩掩生怕別人看見,池遲原本覺得沒什么,看見顧惜把自己包的跟銀行劫匪只有一步之遙,走路的姿勢都變了,她的心里就有數了。 面對媒體可以坦然,面對大眾,顧惜心里到底還是打怵的。 現在上車之后顧惜一直找話說,也許可以理解為是她想要排遣自己心里的焦慮。 “以后你的時間多了可以多坐坐火車的,從北往南,一路都有風光,要是坐車從花城到川地,不光有風景,還有好吃的?!?/br> 火車啟動了, 池遲看著窗外飛馳而去的鋼筋水泥之城,看見顧惜終于愿意站在窗邊看風景了,她就這么勸顧惜。 “也許,等別人都忘了我是誰,我就可以這么做了,到處轉轉,吃好吃的……這么多年我走了這么多的城市,其實每次看見的都只有那么點兒東西,給商場站臺,給房地產站臺,參加什么晚會,什么電影節……說到底看見的都只有人?!?/br> 聽見池遲的建議,顧惜不是很真心地笑了一下。 隔間的門關著,池遲還是聽見了外面的吵嚷聲,過了一兩分鐘,戴著墨鏡的于緣打開門進來小聲地跟她說:“外面有兩個女孩兒說她們看見顧惜上了這節車廂了,要是不讓她們見顧惜,她們就告訴全車人顧惜在這。我檢查過了,她們身上沒有什么危險品……她們說她們以前是顧惜的米分絲?!?/br> 畢竟是在高鐵上,本來就不太可能有危險品存在了。 “……先叫乘警穩住她們,到了下一站咱們就下車,預定在下一站距離火車站最近的五星級酒店。我們……” 池遲當即提出了解決方案,卻被顧惜打斷了。 “不用了,讓她們進來?!?/br> 顧惜挺直了肩膀,臉上帶著淡笑。 “我是真正虧欠了她們的?!?/br> 池遲的目光掃過顧惜交握在一起的兩只手,點了點頭,接著,她站起身戴上墨鏡,走到了隔間的外面。 被保鏢們放行的兩個女孩兒年紀都不太大,一個長發一個短發,她們認出了這個一頭灰發戴著墨鏡的人是池遲,幾乎同時縮了一下肩膀,看得出來,她們平時在生活中都不是那種很強勢的人。 也許,如果不是因為心里確實有支撐著她們的東西存在,她們也不會這樣鬧著要見顧惜了。 可是支撐她們的是什么呢? 池遲看著她們放慢了腳步走到隔間門口,轉頭看向了窗外。 顧惜那宛若被審判的姿態,她有些不忍心看。 足足半分鐘,沒有人說話,兩個女孩兒站在隔間門口,看著里面坐著的人,只看著,就哭了。 “我喜歡了你六年?!?/br> 終于,長發女孩兒抽泣著開口了。 “五年前的8月16號,我第一次看見你真人,是在《宋時歇》電影的路演上,你說你感冒了,但是該做的工作還得做,你說你喜歡那個電影,因為李師師這個角你傾注了很大的心血,主持人問你你覺得你哪一段演的最好,你說是城墻跳舞那里,因為你扭傷了腳,但是你疼也疼的很開心……那個電影的票房成績不好,可我自己一個人就買了二十張電影票,我那時候還上高中,一個月就三百塊錢的零花錢,那二十張電影票錢我攢了半年…… 四年前你到滬市宣傳你的電影《無雙》,苗迪和你一起,你們兩個做活動的時候還摟了一下腰,我當時感覺自己心都碎了,回家就在網上跟苗迪的米分絲掐了一晚上,當時好多人都傳你們的緋聞,我只覺得苗迪是個占你便宜的混蛋,現在我也這么覺得?!?/br> 當著顧惜的面說出了混蛋兩個字兒,長發女孩兒有點不好意思,但這并不影響她繼續自己的哭訴。 或者……表白。 顧惜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能為她做到這一步的人太多了,幾千,幾萬,甚至幾十萬,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米分絲們都為自己做過什么,她們忠實地掏錢支持自己的電影,她們為了自己在網絡上沖鋒陷陣,她們都是槍,被自己用來打向所有自己想要戰勝的人。 當初的她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她只是用了自己的魅力而已,這些人就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她的腳下了。 現在呢?當終于有人站在她的面前真正說出為她做的一切呢?為什么她覺得有點驚慌。明明在丑聞之后即使被娛樂記者包圍,她也沒覺得怎樣。 “看《女兒國》的時候我喜歡上池遲,可是有人說池遲忘恩負義對不起你,我不覺得她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可我還是逼著自己不喜歡她了,我覺得我應該對你忠誠。你喜歡的我才喜歡,你不喜歡的我也不喜歡……我還學你的發型,買你的同款衣服,你去過的地方我都想去,你代言的東西我都愿意去買…… 通過你,我認識了好多好多人,他們都好愛你,我們在一起總是在說你多好多努力多么讓人振奮……可是為什么你會是這樣的一個人?為什么你一直告訴我們你勇敢坦率正直美好,可事實上你只是靠著……靠著……” 女孩兒感覺自己說不出來,血淋淋的現實就在她的舌尖兒,腥氣太重了,讓她難以招架。 重重地打了個嗝兒,她瞪著坐在那里像是一個罪犯的顧惜。 “那天晚上我退了米分絲群,刪光了微博,把我買的雜志和電影票都撕爛了。我甚至想過你為什么不去死,你在那些照片出現之前死了我就不會這么痛苦了,我寧肯去懷念一個死了的你,也不想看見一個活著的,還骯臟的你……這種想法我自己都覺得可怕,可是是你讓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我……” 長發女孩兒的雙手無章法的比劃著,顯然她的心緒就像她的手一樣混亂無序。 “我很抱歉?!?/br> 從看見她們到現在,顧惜一直沉默,許久之后,只說了這幾個字而已。 是啊,她還能說什么呢? 時至今日從前的利用與真心早就不值一提,她不再是光鮮亮麗的女明星,自己揮刀把自己的過往全部砍成了無法再拼合的碎塊,每一塊里有她的燦爛,也有她的欺瞞,還有這些米分絲們的殷切付出。 這些曾經僅剩的意義不過是讓人們唏噓幾聲而已。 如果韓柯還是蒂華的董事長,人們大概還會多關注幾分,可他現在只是個正在被起訴的被告,人們想要探究的心自然也就淡了幾分。 窗外的冬日景帶出了一片蒼茫的虛影,顧惜的語氣就像這些虛影一樣的飄渺。 深吸一口氣,她的下一句話倒是終于實在了起來。 “以后別隨便喜歡一個你并不真正了解的人了,你這個性格太容易付出真心,可是這個世界上的太多人,他們的人生虛偽又浮夸,即使全部的財富和名譽都摞在他們身上,大概都沒有你的一顆真心值錢。所以啊,對我們這個圈子,別看的太重了?!?/br> 她的話說得猶如一個諄諄善誘的長輩,氣勢虛弱,目光卻是真誠的。 長發女孩兒何曾見過這樣的顧惜,她所熱愛的那個人明明是永遠明艷照人的,能在氣勢和容貌上艷壓全場,更能在面對所有質疑的時候抬起自己驕傲的下巴。 女孩兒哭的更厲害了,嘴唇動了動想要說句什么,最終不過是趴在自己的朋友肩膀上哭嚎著“你怎么能這樣”。 “是啊,我怎么能這樣?!?/br> 顧惜看看這個已經說不清楚到底為誰傷心的女孩兒,自己也想問問自己為什么會變成今天這樣。 她的錯犯的太早太多,剝皮拆骨都猶恐償還不了自己的心債。對于這些喜歡她的人她除了抱歉之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點什么。 “我沒什么想說的,我也不太想來見你?!?/br> 短發女孩兒的臉上也滿是淚水,可她倔強地一抹,仿佛假裝自己現在正一臉的冷漠。 “我知道娛樂圈很亂,我也不在乎你亂,可我不明白你都亂了這么多年了為什么不能繼續下去?爆出這種事兒的人不止你一個,你咬著牙不認過兩年多出幾部好作品也就過去了,為什么你就什么都不要了呢?你不是說你會讓你的米分絲們看著你踩著所有人的非議往上走么?” “那句話,是團隊里的文案專門寫的?!?/br> 顧惜搖了搖手。 “我本意是想說老娘就算手底不干凈到底也是比你們這群只會說酸話的廢物強?!?/br> 說完,顧惜自己都笑了。 看著她笑了,兩個女孩子的哭泣都停下了。 在見到顧惜之前,她們頭腦發熱,只想把自己滿腔痛苦找個地方發泄出來,也許希望顧惜能哭泣,對著她們懺悔,也許會羞愧……也許她會惱羞成怒讓保鏢把她們都趕出去。 然而,現在的顧惜是笑著的。 就像她最美麗的時候那樣。 “也許你覺得我可以一直當那個別人眼中以為的顧惜,可我覺得當一個不讓自己討厭的人,比什么成功都重要?!?/br> 短發女孩兒瞪著顧惜,顧惜回視她。 在長發女孩兒的隱隱啜泣里,她們兩個人對視了一陣兒。 “好。我以前一直覺得你在節目里說的話都是灌雞湯的廢話,剛剛這句倒是還能聽。 那天晚上你說你一直被韓柯包養,還說了那么多的細節和,我就看著我呆了四年的米分絲群一片一片的退群信息,到最后剩下的八成都是僵尸號了。在那天晚上之前,我們還努力的跟網上的各路人掐架,我們說照片是合成的,說你和韓柯說不定談過戀愛……結果都被你親手打了臉。很多人脫米分不是因為你的那些照片,而是因為你說你不干了,我起初以為你是心灰意冷,現在聽到你的現場回答我覺得我還是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