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因為和別人演戲的時候,我都能感受到他們真實的情感,有人其實是尷尬的,有人呢,其實是不屑的,有人對臺詞不滿,有人硬著頭皮應付了事,有人對自己的演技不自信……可你都沒有,每次演戲的時候你都只是那個角色,卻不是你?!?/br> 柳亭心的腦袋在池遲的肩膀上蹭了蹭,好像是為了找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入睡。 “我喜歡這種感覺,也喜歡這樣的你……還記得我們說過的話么,我希望你成為一個月亮,不要當星星,現在我覺得,最好是太陽,能夠給月亮光明的那種……” “好,我當太陽?!背剡t拍了拍柳亭心的手,再次許下了承諾。 酒店的門口站著一個穿著夾克衫的男人,池遲下車之后才覺得這個男人有點眼熟。 再看看柳亭心,她想起來了。 這個男人是白叢凱,柳亭心的經紀人,某個演藝公司的副總,《跳舞的小象》首映禮,他是柳亭心的男伴。 “他啊,現在也是我的丈夫?!?/br> 從車上下來的柳亭心很隨意地對著池遲說道。 第160章 夫妻 “不是說好了我自己出來玩玩兒,你怎么又大老遠跟過來了,國內的事情都處理好了么?” 顯然,白叢凱的出現讓柳亭心的心情更好了一點,她笑著跟對方打招呼,還很自然地讓他替自己拿著包。 “處理好了?!蹦腥讼瓤戳顺剡t一眼對著她輕輕點頭,又笑著看向柳亭心,“還是不放心你,就來看看?!?/br>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的時間還是有的……”轉頭看向池遲,柳亭心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個大嘴巴來了,我的事情就真的瞞不住了?!?/br> 女孩兒跟在他們兩個人的后面緩步徐行,聽見柳亭心的話,她笑了笑:“本來就瞞不住的,只是看你說不說?!?/br> 不說,池遲就自然不會問。 “乳腺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現在癌細胞還擴散了?!?/br> 進了自己的房間之后,柳亭心神色平淡地說出了這樣如若驚雷的話,池遲原本幫她解下披肩的手頓了一下,只覺得指尖所觸的這條披肩竟然紅的格外刺眼了。 白叢凱默不作聲地站著,臉上的表情也隨著柳亭心的話變得凝重了起來。 整個房間里唯一正常的人,似乎只剩了那個即將被死神關照的女人,她自己拿下了披肩,隨手搭在了一邊的椅子靠背上。 椰子小鎮的酒店房間里沒有沙發,只有木頭雕刻的笨拙椅子,雕工里帶著一種原生態的粗獷味道,和整個房間的裝修風格都很類似。 柳亭心剛來的時候,池遲就讓人去買了幾個坐墊和靠背盡可能地把椅子調整的舒服一點?,F在,柳亭心就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含笑看著面前的幾個人。 “人,有生老病死,早早晚晚的事兒?!?/br> 她很想再輕松地笑一下,到底沒有輕松起來。 房間里一時變得靜默了下來。 “老人們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這個禍害啊,到底沒從老天爺的手里多掙幾年,看看,現在我又把你們兩個給禍害得難過了?!?/br> 柳亭心真的很想緩解一下房間里的氣氛,可惜效果不是很好,池遲收斂了笑容依然是沉默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站在墻邊的白叢凱長出了一口氣,才輕聲說: “別這么說自己,你要是禍害,這世上就沒幾個好人了?!?/br> “如果我是好人,那老祖宗的這句話說得也沒錯……”女人笑了一下,自己都覺得自己笑的有點干。 房間里的氣壓,真是太低了,太低了。 “什么時候發現的?”女孩兒沉聲打斷了她故作輕松的調侃。 柳亭心定定地看了看她,表情終于自然了下來: “那次客串完了《申九》……老白壓著我去了醫院做檢查,那個還有挺有名的醫生說了一大堆的鳥語,還讓我做手術把胸給剁了,亂七八糟的治療加起來,我也就只能活兩三年,我仔細想了想,何必呢。 我在這個世上走了一遭,成名,靠的是皮囊,被雪藏,為的是皮囊,現在風風光光地當著影后,也是因為我的這幅花皮囊。既然我這輩子都死靠著它撐過來的,那我也得讓它完完整整地來……再完完整整地成了灰?!?/br> 手術、化療……固然能延長她的生命,可是她是柳亭心啊,從來是高傲又鋒利地美著,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身體和別人一樣帶著傷疤、缺著部件,委委屈屈地靠著化療吊命,把自己僅剩的那點東西,都丟了呢》這是認識這么久以來的第一次,柳亭心看見了池遲流淚的樣子。 淚水沿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眼眶微紅……臉上一點表情和波動都沒有,只有淚水從她的下巴滴到了她的衣領上。 “唉?你說你,都快二十歲的人了……怎能說哭就哭呢,你好歹也是個身價一大筆的影后啊,跟我這就成小孩兒了? 我這輩子雖說前一半受盡了苦,后一半也是享盡了福,山珍海味吃遍了,豪宅大樓我也住夠了,多少人看了我的電影神也沒了,魂兒也沒了……這樣的風光,多少人幾輩子換不來?” 女孩兒猛地撲過來抱住了她,讓痛陳自己豐功偉績的柳大影后把后面的話默默地咽了回去。 她一直勉力微笑的表情,在這個懷抱里,終于換成了一個苦笑。 “死這事兒,沒有人不怕,畢竟眼睛一閉,一切就都煙消云散了??晌乙惠呑邮裁炊紱]怕過,你這么抱著我我哭,是想讓我陪著你哭一場,喊著我不想死,說我害怕? 可那就不是我了啊……今天好歹讓我留點體面,好不好?” “好?!边^了好一會兒,耳邊才傳來女孩兒悶悶地回答,柳亭心又笑了,她就喜歡池遲的這份體貼,從來都有節有度,讓所有人都舒服。 安瀾太靜,顧惜太鬧,不管她還能活多久,總是想最后的這點日子里再多一點自在,來找池遲做伴兒真的是最正確的選擇了。 如果不是白叢凱突然來了,她其實是想跟池遲合作完這一場戲之后就離開澳國的,她想去看看那些她迷戀過的海洋風光,再去一個她不曾涉足的國家,靜靜地走,無聲地看,多看一點兒是一點兒。 池遲看著柳亭心,眼睛里還帶著那點水光:“我現在笑不出來,可能明天會好一點?!?/br> “沒事兒,我還等著你請我吃那什么駝rou呢?!?/br> 女人干瘦的手揉了一下女孩兒的發頂,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現在的池遲有點陌生。 可能是見慣了她柔和淺笑的樣子,現在的她神情太過哀痛肅穆了吧。 “是羊駝,我請你吃羊駝rou,沒戲的時候再帶你去別的地方走走……其實這個世界上的精彩還有很多很多……我們可以去玩兒滑翔,我一直想去但是沒有去得成?!?/br> “滑翔?你說到滑翔,我倒是想起來我以前想過要學潛水的,可惜后來太忙就忘了,以前,我跟老外合作拍了一部電影,就在一個海島上,那兒的男男女女都不用潛水設備,就能潛到海水下面去割鮑魚,還能帶上來各種的貝殼…… 我記得,有個女孩兒頭發很長、很黑,出水的時候就像是一條美人魚……” 柳亭心講著自己當初的那點小經歷和小遺憾,終于讓房間里的氣氛松弛了下來。 白叢凱悄無聲息地轉身進了衛生間,將近四十歲的大男人,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鼻涕眼淚一把一把地流。 一聲不受控制的抽涕戛然而止,讓外面說著話的柳亭心停了下來。 “這么多年了,他還是這么愛哭?!闭f完了這句話,柳亭心突然很有興趣跟池遲講講那個男人了。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我第一個經濟公司的司機,我紅了之后,公司指派他當我的保鏢和司機……那個年頭人們看見明星比現在要不理智一點,我被人推倒在地上蹭破了胳膊,他居然捧著我的手就開始哭了。 哭包啊,他一直是個哭包。 后來……我被雪藏了,他也從那家公司辭職,去給一個大經紀人當助理,慢慢地又有了人脈和關系,我的第一部電影,是他跟人在酒桌上喝了一天兩夜換回來的…… 也不怕你笑話,我家里的人都是一群吸血的螞蟥。我媽只愛打麻將,我爸又是個沒用的,我還有個哥哥,比我爸還沒用。我年輕的時候剛出名,他們就跟我說讓我趕緊傍上大款當個闊太太,我被雪藏了,他們就天天來鬧我,還收了別人的聘禮,讓我嫁給什么有錢的混混。我哥得罪了一群流氓,他們還想讓我去替我哥還債?!?/br> 還債這兩個字,柳亭心說得意味深長,她的目光撇向在一邊沉默無語的池遲,還挑了一下眉頭。 鋒利的眉目里透出譏嘲,還帶著那點久遠的蒼涼。 “檢查結果出來的那天,他們還跟我要一百萬,用來給我哥再婚用……我想了想,覺得不能我死了之后還讓他們以為自己能過得很舒服,就干脆扯了一張證嫁給了老白,這樣等我走了,老白能名正言順地處理我的財產。 這個世上,我不虧天,不欠地,就是有點對不起老白……” 男人從衛生間里跌跌撞撞地出來,赤紅著眼睛看著柳亭心。 “你一點都不欠我的?!?/br> “行了,別跟個要當寡婦的娘們兒一樣,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的風流日子還在后頭呢?!?/br> 風流? 男人慘笑了一下,他這一輩子所見過最“風流”的就在眼前了,十幾年,他的深情對方看不見,或者看見了也不接受,何止是是他,那么多人……那么多喜歡她的人,到頭來沒有一個能走進她的心里去。 之所以選擇了嫁給自己,不過是因為自己和她的關系最親近罷了。 柳亭心垂眼,白叢凱想說的想做的,甚至現在想的,她都知道,可她什么都給不了,過去給不了,現在更不可能給了。 此時此刻她挺想喝杯酒的,只是現在這眼前…… 恰好在這個時候,池遲遞給了她一杯果茶。 她喝了一口茶,愜意地靠在了椅背上,舒了一口氣,久違的“柳爺”范兒又端了起來。 兒女私情算的了什么,她這輩子不圖親情,不羨友情,自然也不在乎是不是有個男人多么愛自己。 “話都說出來了,人也舒坦了,你們也不用哭喪著臉看我,說不定你們將來到了我這個時候,還沒我瀟灑呢?!?/br> 池遲笑了一下:“自己還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一步了,怎么就知道別人一定沒你瀟灑?這輩子該做的做了多少?該說的說了多少?好歹,把該做的該說的都料理清楚了?!?/br> “該做的?” 柳亭心摩挲了一下茶杯,眼睛里亮了一下。 “我倒是一直想罵那群娛記呢……這個琢磨一下還挺有意思?!?/br> “覺得有意思那就去做,我看老外們都弄得什么脫口秀,你也試試?錄個視頻放在網上,讓那群人都聽聽……” 池遲只是隨口說的,柳亭心的雙眼卻越來越亮。 “這個好玩兒啊?!?/br> 白叢凱看著柳亭心又打起了精神,臉上也慢慢帶出了笑。 雖然,笑容有點黯淡。 …… 小鎮上再次發生了兇殺案,一張人皮上被人破了黑漆,除此之外,一切都跟上一起案子一模一樣。 干尸、椅子、繩索、各式各樣的工具…… 死者是鎮上一位得體的紳士,以前為一家金融公司工作過,現在用手上的余錢做著投資,自己在這個小鎮上悠閑度日,他是整個鎮子上出了名的好人,和善又慷慨。 上一次人們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在他家的派對上,他被人潑了一身的紅酒都毫不在意。 潑了他紅酒的人正是在派對上企圖“獵艷”的jane。 將jane帶離了那位紳士家里的wood自然也就可以證明,至少在那次派對上,jane沒有作案的時間。 警察在調查死者家的時候,有了驚人的發現,這位“紳士”房間的地下室里存有人皮和干尸。 他就是上一起案件的兇手,卻也是這一次案子的被害人。 和glass先生那起案子的情況一模一樣。 wood再次前往glass先生家里求證,glass小姐,她對著wood露出了陰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