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衣袂飄蕩 發絲飛舞
鋪里陳設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就是一家普通的酒坊而已。 許清菡又將目光投到屋外,落到那隨風飄動的酒旗上。 “孫氏酒坊” 為啥要叫孫氏酒坊呢?無事可做的許清菡無聊想著。 對了,當初打聽他時,聽說他是被孫家村里的人救了,那他是借著孫家的名頭開的酒坊? 孫家……她的心里生出了幾分好奇。 她了解到的關于陳辰的信息著實不多,在他“云游四方”后便戛然而止。 可為啥要假裝云游四方呢?他后來又經歷了什么?還有,他那么怪,究竟從哪冒出來的? 很多關于陳辰的疑問從她的腦子里蹦了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對他的經歷忽然這么感興趣,反正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了解。 然后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正伸著頭好奇打量她的人。 這人是個已年過花甲的老頭兒,衣著樸素,看其神情應該是原來對酒坊相熟,對于酒坊忽然開門里面卻坐著個陌生人感到好奇。 許清菡對其投以笑意,然后摸索著行了個禮。 老者便走了進來。 “小娘子從何而來?似乎從未見過啊?!?/br> 許清菡笑了笑,先是表示自己的腳受傷了多有不便,然后說道:“奴家確是初次來此,是跟陳辰來的?!?/br> 她覺得這個老者應該是附近的鄰居,那么抬出陳辰這個名號對方便應知曉了??蓻]想到的是,陳辰二字一出,對方疑惑更甚。 “陳……陳辰?哪個陳辰?” “就是……就是這個酒坊的陳辰啊?!痹S清菡也不知如何形容,只能如此含糊回答,畢竟她對陳辰的事并不怎么了解。 老頭兒皺著眉嘶了一聲,疑惑道:“這個陳辰……不是早就死了么?” ???許清菡眨著眼一臉迷惑。 到了此時,她也開始迷惑起來。 死了?誰死了?他不好生生的活著的么? 還是說……彼此講的不是同一個人?抑或是有些別的隱情? 她陡然生出了想要了解下去的濃厚興趣,而且反正此時無聊,有個老人家作個伴說說話也是好的。 “老人家能跟奴家講講是怎么回事么?” 老頭兒看起來是比較健談的,并未拒絕,而是自顧自搬了一張椅子坐在了門口,對著她比劃著說了起來。 “那個陳辰啊,倒是一個很不錯的后生,我老頭子活了一輩子不會看錯人,那后生真的很不錯?!?/br> “只是可惜了啊……”老頭兒神情上現出了幾分追憶和惋惜。 “咱們曲里西邊的那座大山里一直盤踞著一群土匪,簡直是無惡不做,百姓們都叫苦不迭??晒俑畢s拿那群土匪毫無辦法,先后剿了幾次都無功而返,反而是勞民傷財?!?/br> “前一段時間啊,就是這酒坊開業沒多久那會,開這酒坊的叫陳辰的后生,與知縣一番密議后,不顧自身安危,自告奮勇跑到大山里,以自己為誘餌把土匪引誘了出來?!?/br> 以自身為餌引誘那群土匪?許清菡微微張開嘴巴,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 老頭兒見她如此神情,便對自己的講解效果很是滿意,于是叭嗒著嘴繼續說著。 “后來啊,上當的土匪終于被剿了,那天夜里殺得是人頭滾滾火光沖天,這一害終于是徹底除了?!?/br> “可是……”老頭兒似乎在有意賣著關子顯擺著,頓了頓后才道:“可是那陳家后生也因此徹底惹怒了匪首,最終一著不慎之下,被藏了起來的匪首給砍了腦袋?!?/br> “可憐啊可憐,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這么好的后生就這么慘死,到了現在我這老頭兒還是很為此唏噓?!?/br> …… 老頭兒喋喋不休的感慨了好一會,隨后隔壁傳來了一個老婦人的喚聲,老頭兒便站了起來,跟她道了個別,然后走了。 許清菡彎著嘴角目送著老頭兒的離去。 原來當初的那群土匪已經被他解決了。 看起來彼此說的是同一個人,不過讓她不明白的是,陳辰到底是憑的什么把土匪引誘出來的呢?要知道那姓黃的并不是個蠢人,可不會那么容易就上當的呀。 那么后來……他實質上是詐死嘍,可為啥要詐死呢?直到此刻,酒坊的鄰居竟還不知道他仍好生生活著? 她想不明白,便拂了拂自己垂下來的發絲,繼續默默看著,默默想著。 有了一個外來老頭兒的打擾,此時她的心態終于平和下來,不再有與他相對時的尷尬、既羞又有絲絲惱,以及扭扭捏捏不像個樣子。 她的目光落在放在一旁的門板上。 他離去時并未關門。 按常理說,盡管兩人的誤會已經解除,算是和好了。但明面上綁架這事兒可還沒結束,來自文州那邊的威脅仍在,在徹底解決前,該有的掩人耳目仍是該做的。 而且你既然詐死并且瞞了這么久,為何忽然不想瞞著了? 兩個疑惑,后一個她解釋不了,想來他總有他的用意。至于前一個則是可以解釋的,便是看起來他是打算要把她送回去了,所以掩飾已沒必要。 送回去……確實是應該回去啦,否則時間越長越無法交代。 可惜……就算現在已經是不好交代了! 想到此處,許清菡的臉上現出一絲憂慮。 而且還不僅如此,還有另一個人所帶來的麻煩! 在想到那個人時,她咬著唇,神情上現出了一絲厭惡。 然而就算厭惡,事兒總是要解決的,這會兒回去……她不由想到后果,然后怯生生地打了個激靈。 這可怎生是好? 許清菡咬著唇默默想著對策。 …… 過了一會,陳辰終于回來了,手里拎著好些東西。 有吃的、有些洗漱用品,這都是理當買來的??勺屗馔獾氖?,他竟然還買了件衣裳和一些布匹。 好吧,她看著那件衣裳和布匹忍不住笑了起來。 衣裳是給他自己的,畢竟昨兒夜里他自己把衣裳剪了當繩子來綁她了,這個樣子確實沒法見人。至于布匹……他說是因為她身上的衣裳都很臟,是因為他而起??膳说某梢沦I不到,因為人家都是自己做的,所以他自作主張,扯些布回來由她自己做。 真是個笨蛋,你以為做衣裳這么簡單這么快、且每個人都會做呀? 以她的出身,繡幾塊手帕還算馬馬虎虎,可讓她動手做衣裳……這不是難為她么? 可終究是他的一番好意呀。 她含著笑意收了下來。 隨后在她的提醒下,陳辰把門給關了起來。 雖然疑惑,但終究把門關了。 一番洗漱后,陳辰換上了新買的衣裳,而許清菡則仍是穿著那身臟兮兮的衣裳。 畢竟沒得換。 兩人面對面坐到了桌子旁,吃起陳辰買來的吃食。 身為一家酒樓的老板,在吃到別家的菜時,顯然會來一番評頭論足。于是陳辰很自然開始評價起吃著的東西,比如這個rou燉的不夠爛,那個湯鮮味不夠等等。 他洋洋灑灑說著,許清菡便一邊吃一邊撲閃著眼睛聽他說著。 直到他提到,下午回了文州后,等她有空,要在自己的酒樓里擺上酒席為她賠罪時,她這才開了口。 “你在文州城開了個酒樓?” “對啊,才開不久??刹皇俏掖蹬?,我家的菜比這個強上百倍,到時我親自下廚讓你嘗嘗我的手藝,算是給你賠罪?!?/br> 許清菡哦了一聲,看起來并未對什么菜不菜的有過多興趣,也對賠不賠罪的不感興趣,反而對酒樓起了興趣。 “文州城的酒樓我也是去過幾家的,你那酒樓開在哪里呢?” “東鳴街啊?!?/br> 東鳴街? 這三個字讓許清菡聯想起某些不好的回憶,且這個回憶很近,就在昨夜。 她的車隊才剛到城門,便見到一群兇神惡煞的人揮著刀沖了過來,當時她嚇了一跳,還想著怎么在城門口也遇到劫道的了? 隨后進了城,東鳴街上的火以及那遍地的尸體讓她印象非常深刻。 尸體啊……想到那些尸體,她心頭泛出惡心,便再也吃不下去了,于是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陳辰好奇道。 “沒怎么?!痹S清菡嘟著嘴。 “就是想到昨晚的東鳴街……那些尸體很可怕很惡心,就不想吃了?!?/br> 尸體?陳辰眨了眨眼,隨后撓撓頭,訕訕笑了起來。 又是因他而起…… 見陳辰神色古怪,許清菡心生奇怪,不過終究不會聯想到其實那事與他也有關,且是始作俑者。 “東鳴街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為啥要把酒樓開在那等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呢?” 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陳辰拿著筷子虛點了兩下,斟酌著回道:“將來你總會知道的?!?/br> 將來?又在賣關子!許清菡想了想后,正色道:“他來了?!?/br> “誰?” “他,你的大仇家沈淼?!?/br> “???”陳辰震驚抬起頭。 許清菡肯定的點了點頭?!拔襾淼氖滤仓?,所以想來這會他也應該到文州了?!?/br> 陳辰眨著眼,長長呼了口氣。 他本來打算下午把許清菡送回文州的,畢竟時間太久不好,而且有了她在其中轉還,綁架這個事應該已經不算事了吧? 可沈淼那王八蛋來了…… 到時還不得活吞了自己? 終究是“做賊心虛”。 想了想后,他試探著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許清菡緊緊看著他,笑了笑,說道:“被他知曉這些終歸不是好事,到時鬧將起來,你我都落不得好?!?/br> “我先前想過,若是不行,就再避一避?” 陳辰皺著眉頭?!翱蛇@一避,不是把你哥也避了么?時間一長可就說不清了?!?/br> “我可以先寫封信請個人送去文州,送給我那侄兒,如此哥哥那里便不會有事?!?/br> 陳辰再次斟酌了一番。 “但我昨晚是去赴宴的,你消失我也一起消失,沈淼一打聽之下,可能會懷疑到我頭上,到時或許會找到曲里。以他的權勢,說不定真能找到我們,畢竟曲里就這么點大?!?/br> 許清菡點了點頭,隨后問道:“那你……可還有別的隱秘些的、讓他找不到的落腳之處?” 陳辰想了想后為難的道:“有倒是有,便是大山那邊的孫家村。不過路途有些遠,而且那邊條件簡陋了些,我怕你適應不了?!?/br> 許清菡白了他一眼。 路途遠些?那豈不是更好,這樣沈淼才找不到啊。 到了此時她也有些心虛,盡管開始厭惡沈淼,但畢竟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這般光景被人活捉總是無法面對,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只能先避著、等沈淼走了再說,否則還不知會生出怎樣的軒然大波! 至于條件簡陋……這算個啥事兒?她雖出身高貴,但從不是一個不分輕重的人,這種情況還計較啥條件? “那就……宜早不宜遲、盡快起程?”陳辰小心翼翼的試探問道。 許清菡點頭,露出“我也正有此意”的神情。 陳辰立刻放下碗筷,將桌子上收拾一番,然后找來筆墨紙硯,讓她寫了封信,隨后如旋風一樣跑了出去。 最終,他笑瞇瞇的回到了酒坊,開始收拾上路。 …… 未過多久,兩人已經騎到馬上。 與來時相比,此時兩人已經換了個位置。 之前是許清菡在前,陳辰在后攬著她的腰穩著她。不過此時已不一樣,陳辰坐在前面,而許清菡坐到了他的身后。 雖未明言,但兩人的配合很是默契,不約而同的如此選擇。 接下來,黑電便撒開了蹄子。 酒坊旁的那位姓李的老頭兒恰巧再次出門,看到從眼前經過的二人一騎,頓時皺起了眉,一臉狐疑。 “看那身形,倒確實有些像那死去的姓陳的后生?!?/br> “難道是眼花了?”李老頭兒揉了揉眼睛,可再次看去時,二人一騎已經消失在視線中,他便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 出了城,陳辰一聲大喝,早已與他心意相通的黑電心領神會,撒著蹄兒風馳電掣起來。 可這樣一來,許清菡就叫苦不迭了。 在城里時,人多路況復雜,馬兒根本跑不起來,她還能穩住??蛇@會開始狂奔,起伏巨大,她又坐在后面,頓時便感覺穩不住身形,有要摔下馬的傾向。 于是在一次險些摔下馬之后,嚇得花容失色的她不得不緊緊抱住陳辰的腰,一刻也不愿松開。 “騎過馬嗎?” “沒沒……沒騎過,一直不敢騎來著。算上昨晚,這是第二次?!彼貞?。 陳辰哈哈大笑。 聽到這有些挪揄的笑聲,許清菡有些羞又有些惱,生出了想要狠狠咬他一口撒氣的沖動。 因為陳辰在嘲笑她。 先前人家下意識的扶著她的腰都引起她的抗拒,這會反倒主動摟著人家…… 可又能怎么辦嘛,不抱著難道還能任由自己摔下去?到時可就殘廢了。 記得當初逃命時,她曾對他說過“奴家這只既殘廢又蠢的豬”,可別真一語成讖。 自己抱著他總好過他抱著自己嘛。 事急從權,她再一次拿出這個理由安慰自己,然后心安理得的將臉貼到他的背上。 因為呼嘯而來的風很冷,這樣很暖和啊。 當然,那咬他一口撒氣的想法也永遠只是想法而已,不可能真咬下去。 至少目前不會。 衣袂飄蕩,發絲飛舞,這樣的兩人一騎,很是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