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
他們一走過來,整個空氣似都陰冷了下去。 楚瑜略瞇了瞇大眼,站了起來,等著凌圖將人領了過來。 那倪靈大巫師一路慢悠悠地走到了上首,被讓在了首座左邊上,右邊則是楚瑜。 他一來,目光就停在了楚瑜身上,扯了扯嘴皮,露出個古怪的笑容,隨后坐了下來。 凌圖一臉歉意地道:“大巫師,我們的首領吃壞了獨子,有些不太舒服,實在抱歉,請接受我們最高的歉意?!?/br> 說著,所有赫金人都躬身向倪靈大巫師致歉。 楚瑜等人則淡淡地看著,倒是能看得出這位倪靈大巫師在赫金的地位確實很高。 倪靈大巫師坐下之后,倒是揮了揮手,蒼老的面皮上浮現出有些陰郁的笑容來:“沒有關系,我是受了各個部落的邀請來參加長天祭的,也一路為我們的族人治病祈福,今日既然你們的主人重金供奉給長天神,邀請我來為他的兄弟看診,他又剛好不適,我也可以替他一齊看一看?!?/br> 重金供奉? 楚瑜暗自輕嗤,看樣子隼摩爾是用了她提供的錢去請這位巫師來為她看診,只是不知是真的是為了她這個“不舉”的兄弟打算,還是別有所圖。 楚瑜對著那倪靈大巫師拱了拱手,微笑:“小唐見過大巫師,只是隼飛大哥略有點不適,想來一會就會恢復了,您匆忙到來,也沒有用膳,不若先參加接風宴,至于我看診的事兒,等筵席散了,再有勞您,可好?” 說罷,她舉杯:“先干為敬?!?/br> 倪靈大巫師直勾勾地盯著楚瑜,見她墨玉般的眸子回視自己,不閃不必,清凌凌如水一般,忽然笑了笑:“好,好,當然好?!?/br> 隨后,他拿起了杯子,倒了滿滿一杯酒,也一飲而盡。 楚瑜一笑,雙方都各自坐下,繼續用餐吃酒,看舞蹈和欣賞樂曲。 只是霍二娘略走近了楚瑜身邊,仿佛為她倒酒一般,就坐下不走了,也順便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倪靈大巫師看楚瑜的詭譎目光。 “我怎么總覺得那巫師怪里怪氣的,看你的眼神很有點不對呢,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霍二娘啃著一只羊蹄子,皺眉嘀咕。 楚瑜也切了一片羊rou送到嘴里,慢悠悠地道:“他也許猜測到了我們的身份,或者猜測出我是女兒身?!?/br> 霍二娘一驚,略側了臉:“什么……?!?/br> 楚瑜頓了頓,泰然自若地一邊用膳,一邊用傳音入秘對霍二娘道:“我只是個猜測罷了,這位巫師對我太感興趣了,目光也在你們身上掃?!?/br> “那么說……三爺的失蹤難道和他們有關?”霍二娘忍不住低聲詢問。 楚瑜淡淡地道:“未必,但盯著他也許會有新的收獲,我們來這里肆無忌憚地晃蕩,也是為了吸引別人的目光不是么?” 對他們感興趣的人,要么為財,要么為人。 他們車隊一個月接觸下來,大部分都是為了財的,或者想要搶奪,或者想要合作,唐家商隊的名頭已經在賀蘭山腳下傳揚了開來。 但是這次,她直覺這位大巫師是沖著他們的人來的。 金曜也似敏銳地感覺到了大巫師的目光一直在楚瑜身上和他們身上來回游蕩。 他也一邊喝酒,一邊用了傳音入密與楚瑜說話:“這個倪靈大巫師,也許是條線索……?!?/br> 楚瑜一笑,對著大巫師舉杯,卻繼續回金曜:“但愿這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的線索?!?/br> 金曜看向那些巫師們的桃花眼里閃過一絲冷色。 說話間,忽見銀華神色有些惶然,腳步倉促地走了過來,一看見楚瑜,便立刻靠了過去,低聲道:“小唐公子,小唐公子……?!?/br> 楚瑜淡淡地瞥過去:“怎么了?” 銀華眼圈微紅,臉上卻力持鎮定地咬著唇低聲道:“我有話跟您說,我知道你的身份,求求你單獨給我一點時間?!?/br> 楚瑜一頓,做出也要方便的樣子,示意霍二娘留下,自己跟著銀華慢慢地向圓帳后走去。 到了圓帳后,楚瑜看向她淡淡地道:“你說罷?!?/br> 銀華眼眶越發地紅了,不一會就落下淚來:“我是被珍瓏夫人送來給左賢王做替身的,我想您早已知道了,珍瓏夫人不是好人,我雖然不知道她對您有什么仇怨,但她一直希望我對你們下手,可是我做不到,但她很快就要從上京回律方了,如果我不對您下手,我就要死,可我只想回中原,回家,求您救救我!” 和盤托出后,銀華便“噗通”一聲給楚瑜跪下了。 楚瑜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樣子,略挑了下眉:“所以你對隼摩爾下了毒,選在今日?” 銀華聞言,淚如雨下,咬著唇道:“我也是被逼得沒法子了,我不向他下手,就得向您下手了,我拖延了一個月,已經拖延不起了,我一直都知道您身邊都是唐門的高手,我惹不起,那隼摩爾也不會死,只是會昏迷幾天,求求您幫我逃出去?!?/br> 楚瑜看著渾身因為恐懼和絕望顫抖的女子,眸光微微一閃,卻沒有馬上應下。 這頭唐瑟瑟已經冷笑了一聲:“看來蘇千城告訴了你不少事兒,但你若是逃了,這酒卻是我家供上的,一旦這個隼摩爾出事,豈不是要查到我們頭上來,按一個謀害左賢王的罪名,我們又是個什么下場?” 銀華渾身一震,似忽然才想起此事,忙抬起淚汪汪的眼,伸手拉住楚瑜的袍子:“不是的,不是的,您身邊都是高手,大巫師也在,隼摩爾不會有事,他最多查出來也就是個吃了相克的食物罷,求求您幫我逃出去,您的大恩大德,我永遠不忘,做牛做馬報答你?!?/br> 楚瑜看著她梨花帶雨的臉孔,挑了挑眉:“我為什么要幫你,我這輩子還沒有人做牛做馬,等到下輩子?” 銀華愣住了,連眼淚都忘記流了,她完全沒有想到楚瑜這個問題,竟然這般的……刁鉆。 她有些茫然地看著楚瑜,隨后紅著眼圈,再次給楚瑜磕頭,哀求:“好好,我只求能逃出赫金,我受不了大王的折磨了,只要逃出去,我給您做牛做馬?!?/br> 她似還想起了什么一般,又立刻道:“我還可以把珍瓏夫人的事情,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告訴您?!?/br> 看著銀華期盼的眼神,楚瑜又看向不遠處,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唐斌。 見唐對著她微微搖頭,楚瑜便看著銀華淡淡地道:“你對隼摩爾真的是只下了腹瀉的毒?” 銀華眼神有些虛?。骸拔摇摇€下了讓他衰弱致死的奇毒,不過那毒發作應該沒有那么快,不信,您可以親自去看看?!?/br> 楚瑜目光幽冷地看了她一眼:“我當然要去?!?/br> 不去等著被栽贓么? 唐瑟瑟此刻也趕了過來,面無表情地立在楚瑜身后。 銀華一咬牙,便轉身領著她們一起往隼摩爾的圓帳走去。 到了圓帳邊,銀華對著守衛強笑道:“小唐公子領著中原的大夫來給首領看一看病?!?/br> 那守衛看了眼唐瑟瑟,冷冷地道:“首領說了,他歇息了,不允許人進去?!?/br> 銀華一愣,看向楚瑜,見她也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她硬著頭皮嗔罵道:“就是首領讓我領著小唐公子來看病的,爺不舒服,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們擔當得起么?” 那守衛一頓,似有些遲疑,隨后看看楚瑜,又看向銀華:“達利漢已經在里面照顧了,只能你們兩個進去看一眼,什么中原人的大夫,那得聽見首領吩咐,才能讓她看病?!?/br> 說罷,他輕蔑又防備地掃了一眼唐瑟瑟。 楚瑜倒是知道隼摩爾身邊的惡人對他們還是有些防備的,略一沉吟,便淡淡地道:“好,我們先進去看看什么情況,若是大哥需要,可以再喚瑟瑟進來?!?/br> 那守衛才示意其他人將楚瑜和銀華放了進去。 只是進了圓帳,除了看見隼摩爾正似有些痛苦地倒在床邊低低"shen yin",卻沒見到達利漢。 楚瑜眼底幽光一閃,卻還是跟著銀華上前去看看隼摩爾到底怎么樣了。 “隼摩爾大哥?!?/br> 她低聲喚了兩句,輕輕拍了下隼摩爾,想要摸摸他的脈搏,卻不想他忽然抬起眼來,銳利的鷹眸里一片痛苦灼燒的火焰,意識模糊。 那火焰讓楚瑜梭然瞇起眸子,她見過男人眼里這樣的火焰,知道意味著什么! 她眼底浮現出森涼譏誚的幽光來。 果然,隼摩爾忽然一反手驀然拉住了她的手腕,狠狠地往他懷里一扯,就把楚瑜往身下壓。 …… 而此時,賀蘭山下,離隼摩爾營地大約十里開外,一道人影靜靜地坐在帳篷里,只是整個人都被白色的兜帽裹著,身前身后都是人。 他端著藥碗的手略一頓,撒了一點出來。 “怎么了,白?”有妖瞳蒙面男子抬手就要去握他的手。 ------題外話------ 二更來也~么么噠。 ☆、第十二章 誰算計誰 白衣人淡淡抬起眸子,靜水深流的琥珀眸里似籠著無邊幽邃的冷霧,清清冷冷,卻仿佛能吞噬人的心神。 金銀妖瞳的蒙面人伸出去的手在他手腕前一寸處停了下來,轉手扶了下他手里的碗邊緣,沙啞地笑了笑:“白,尋找你的人馬就在賀蘭山下,來自遙遠的中原,帶來家園的氣息,此刻與你同一片天空下,很近很近……你要不要去看看?!?/br> 說著他足尖一挑,踢開一邊的毯子,徑自在白衣人對面坐下,長腿一伸,慵懶地靠在軟枕上,自己提了一個造型詭異的酒壺在骨碗里倒滿了酒,挑起自己的面罩,悠然品了起來。 今日帳子里沒有點那骷髏鬼燈,而是點了一盞來自中原華麗琉璃美人宮燈,墜著漂亮的珍珠流蘇,燈下看美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向白衣人伸手,用一種近乎霸道的姿勢,伸開五指:“白,我要替你把脈?!?/br> 白衣人這一次,抬起手,略一番,如玉雕的修白手指翻開,掌心向上,像一朵蓮華。 看得蒙面人妖瞳里閃過*的火焰,只想著這手若落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樣*的滋味。 他沙啞地笑了,抬手扣在他的手腕上,卻不敢造次,全身防備,只因為曾有過把脈時,他略有意動,才輕薄上去,便有可怕的寒意裹挾著尖銳的內勁壓迫進來,直接破經脈。 最后停在他心脈前,沒有捏碎他的心臟。 他知道白不會殺自己,至少目前還舍不得殺了自己。 可那也足夠他痛苦非常,硬生生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緩了那痛苦的內傷。 但這一次指尖摸索著那雪白手腕上的脈搏,蒙面人的妖瞳里閃過詭魅又暢快的笑意。 “很好,一個月過去,白日日服藥,身體很快就要大好了?!?/br> 待得他大好,便是他可擁他入懷時。 “你承諾之事?”白衣人淡淡地開口,也收回了手。 “絕不食言?!毖擅娴奈淄跷⑿?,有些遺憾地看著他收回了的玉骨手,精致漂亮,他如今還握不住。 但很快,他便可以握住那雙手了。 白衣人徑自盤膝坐著,閉上眼,依然如老僧入定。 他如玉眉目清冷淡漠,不沾染人間紅塵的污穢,一身幽寂空靈氣息,讓整個帳子里有一種宛如身處祭殿廟宇中的錯覺,他便是那靜靜俯視人間神祇,最亮的那一顆瑤光星辰,不可被觸碰,只能被仰望。 只是,那又如何? 蒙面人微微彎了彎他詭魅的金銀妖瞳,淡淡地一笑,妖光盡現。 他若是神,自己便是噬神者,是巫王,總要將那無雙出塵的神祇捕獲在手心。 只是,太過自信的凡人,看不見神祇眼底不是慈悲清冷,而是幽暗的隱藏著無間地獄的海域深淵,海面上美麗清冷的幽霧不過是蠱惑人心的魔障。 誰說坐在浩瀚星空神殿的一定是最美麗耀眼的星辰上仙,而不是最可怕的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