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
這血腥的畫面給她沖擊太大,實在是讓她頭皮都炸了。 她的笙兒,她的笙兒從來都不算一個好人,可…… 楚瑜閉了閉眼,再次直勾勾地盯著琴笙的眼睛,她不想武斷地去下一個判斷,她需要一個解釋。 琴笙垂眸看著面前喘著粗氣、臉頰嫣紅,因為集中精神對抗她體內sao動和憤怒而顯得眼睛異常明亮的少女。 是的,即使她已經和他有了那么多次的肌膚之親,她明麗如黑葡萄一般的眸子,干凈的面孔,還有身上那種鮮甜的香氣,依然讓她看起來像一個未經人事的天真處子。 雖然,她的性情和天真這個詞絲毫沒有關系。 就像此刻,她背對屠宰場一樣的內室,眼里并沒有太多的恐懼,更多的是焦躁和煩悶。 他似籠著暗霧的琥珀眸里閃過一絲幽光,忽然淡淡地開口:“你為何不怕?” 楚瑜一愣,看了他片刻,冷道:“怕什么,怕你,還是怕這屠宰場?” 琴笙卻忽然垂下眸子,沒有接她的話,只有些莫測地彎起唇角:“你覺得這般手段很殘忍么?” 楚瑜額上浸出細汗,抵抗著體內的翻騰的血氣,喘著氣兒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盯著他。 …… 琴笙看著她片刻,眸光溫柔而莫測,指尖輕輕輕挑起她的下巴:“跟本尊來?!?/br> 他并沒有推開她,溫柔的聲音依然幽涼如流水,卻比平時更涼薄,掠過耳膜,帶著一種冰冷的誘惑感。 楚瑜僵了僵,還是松開了按著他的手。 琴笙笑了笑,轉身向內室走去。 楚瑜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她沒有問唐瑟瑟去了哪里,只是心中卻相信那個小姑娘沒事。 房間很大,也很安靜,只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 穿過這上百具安靜的,生死不知卻血腥猙獰的軀體中,讓楚瑜渾身都是緊繃的,如果不是因為她性情看似熱情,卻本就涼薄,這兩年又數次在生死邊緣徘徊,只怕早就腿軟得走不動路了。 直到走到了一堵巨大的描繪著仙境的壁畫前,楚瑜看著那些九重天闕中仙氣飄飄的天女、仙君,飛鳥白鹿,笑語歡顏,瓊樓玉宇,云霧繚繞的絕美畫面,與后背那些猙獰死寂的血腥屠宰場一般的情境形成了一種詭異殘酷的反差。 她有些恍惚。 站在壁畫前白衣翩然,一身清冷出塵氣息的琴笙,幾乎完全融入了那壁畫中,一如九天之中的神祇,只是他睥睨人間的漂亮冰涼的妙目中,倒映的不是喜樂平和,卻是一片冰涼的腥紅。 琴笙看著她平靜地道:“這外頭有一百一十七人?!?/br> 楚瑜一愣,隨后便見他一轉身,抬手在描繪這壁畫上墻壁上輕拂,那墻壁瞬間打開來。 隨著那壁畫打開,楚瑜忍不住梭然睜大了眸子,瞳孔卻微微緊縮。 “這是……?!?/br> 壁畫之后是一間幽深寬闊的長廊,又或者說——監牢。 分成上下兩層的牢房,楚瑜粗粗望去,竟約莫上百間囚室,每個囚室里都有人,或男或者女,或老,或少,所有人都穿著白色的中衣,如待宰的牲口一般關在其中。 “你……?!背傁腴_口,卻敏感地察覺琴笙清冷幽暗的目光一直若有若無地凝在她的臉上,她硬生生地將所有的念頭和質疑全部強行咽下去。 只因為他觀察自己的模樣,像足了曾經矜傲又敏感的白白—— 那是眼里容不得一顆砂子的‘少年’。 那種熟悉感讓她下意識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觀察那牢房。 這監牢卻與楚瑜平日里看見的漆黑骯臟不同,清一色的白色大理石墻壁,墻壁上是銀色的鮫人捧珠長明燈,銀色的精鋼所鑄造的牢籠門口掛著號牌,中間穿行而過的地板居然是——透明的白水晶打造。 這等奢侈程度,只怕連專門囚禁鳳子龍孫的天牢囚房都比不了。 所有的觀感都是干凈整潔而精致。 這里不像一個牢獄,卻讓楚瑜想起了后室的某種囚禁試驗*的科學實驗室。 完全契合琴笙個人仙氣飄飄的鬼畜風格。 …… 楚瑜眼角微微抽搐,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動到琴笙的身上,卻發現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周圍,笑容里帶著一點慵懶,仿佛在欣賞他的杰作。 她無言地轉開眼,看向那些人,卻忽然發現情況有些詭異,那些人看起來似乎全都表情呆滯而木然,并非用了藥物,而是眼珠子里蒙著一層近乎絕望的灰色。 那種木然讓楚瑜心頭微微一縮,但那種木然和絕望卻取悅了琴笙,她甚至能聞見他身上愉悅的氣息。 她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向琴笙:“這是怎么回事,愿意說一說么?” 楚瑜發現她的淡定,似乎讓琴笙眼里閃過一絲異樣,下一刻他輕笑了起來,淡淡地道:“小魚,你的表現讓人驚訝,難怪金姑姑和老金這般贊賞你?!?/br> 楚瑜皮笑rou不笑:“是么,三爺謬贊?!?/br> 琴笙向她伸出了手,溫淡地道:“想知道么,過來?!?/br> 楚瑜看著他的眸子,他琥珀色的眸底有幽幽金光閃過,帶著冰冷莫測的笑容。 她忽然想起前生許多年前,自己攀爬上一處頂峰,垂眸看向山下無邊深淵的危險與眩暈之感。 看久了,就會莫名地想要墜入其中,追求墜落的快感,摔成無數片。 這便是所謂的深淵效應。 她看著他玉白細膩的指尖,一咬牙,還是走上了那看起來透明而脆薄的水晶地面。 琴笙看著她走了過來,卻收回了手,只是看著她的眸底金光流轉成詭譎熾烈的光,神色卻依然淡然溫和:“這里,關著三百七十五人?!?/br> “都……是你的試驗品?”楚瑜聲音有些喑啞。 琴笙頷首:“是,之前已經處理掉的八十九個試驗之物?!?/br> 楚瑜閉了閉眼,不去想那些數字之后一條條鮮活的性命,只干澀地道:“是為了我背上的圖?” 琴笙卻沒有回答,只忽然含笑問:“你不覺得他們可憐么?” 楚瑜沉默了一會,低聲問:“他們是……什么人?” 琴笙看了她一會,忽然失笑:“因為對之前那個可笑的幻像的信任,所以即使看見這些場景,對本尊也無條件地信任么?” 但這次,他的笑聲里再不如之前的溫柔平靜,卻滿是毫不掩飾的冰冷譏誚和……厭惡。 楚瑜抬起眼看著他,只覺得他眼中對她毫不掩飾的譏誚和厭惡像一把冰冷剝削的利刃,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梭然悄無聲息地切進心房。 楚瑜緊緊地捏著拳頭,唇角緊抿,盯著他,卻忽然環著胸,涼涼地扯了下唇角:“琴三爺,你是打算在這里抒抒情,表達一下你對以前自己做過的蠢事的自我厭惡,還是打算繼續有事說事?” 琴笙身形幾不可見地微僵,仿佛刺出去的劍卻沒入了水面,除了飛濺自己一身水,沒有任何效果。 他目光冰冷地盯著楚瑜許久,忽然收斂了所有的表情,淡漠地道:“這些東西,全部是前兩年來行刺的刺客和死士,至于來源,從海盜、商場對手、武林中人到朝廷中人皆有?!?/br> 楚瑜一愣,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些人全部都是刺客和死士? 她的目光迅速地掠過最近籠子里的那些人,果然能發現不少人的太陽xue都高高鼓起,雖然他們看起來灰喪如土,卻都分明是練家子。 “也正是有這些源源不絕的東西送上門來,本尊的試驗才不缺材料,而且都是身手不錯之物,挺得過最痛的折磨,收集起來也容易?!鼻袤洗浇菑澠饾M意的冰冷的弧度。 楚瑜看著他的背影,卻忽然有些茫然。 兩年將近六百余名刺客,只怕這是連皇帝陛下都享受不到的‘待遇’罷。 這是身為琴三爺的日常么? 日夜都需要防備著被殺,然后習慣成自然? 她跟在他的身邊這些時日卻從來沒有感受過,是因為他一手培養的曜司照常的運作,所以才能將所有的危險擋在了她看不見的地方? 從他還是個稚弱的小小少年時開始么? 需要多久,需要多少的年復一年,才能在死亡的威脅中習慣成自然,或者麻木。 所以即使純稚乖巧如仙仙,殺人的時候,他也毫不猶豫,從不眨眼,滿臉染血,也能笑得一臉純真。 …… 原來,活下去。 竟對誰,都是那樣艱難的事。 …… 楚瑜看著他沉靜的背影,莫名地忽然覺得心口有些微微地發疼和緊抽,她輕嘆了一口氣:“我背上的圖,為什么需要剝皮,或者用活人試驗?” 琴笙漫不經心地道:“你背上的是總圖,需上色之后展現出其中隱藏的海路,黑海老魔一手溫刺圖,獨步天下,每個人的體溫、血脈不同,呈現出來的"se tu"皆不同,只有正確的才能顯露出海路,人人血脈分布不同,所以進展極為緩慢,至于剝皮,自然是為了毀尸滅跡?!?/br> 楚瑜抿了抿唇,遲疑了片刻,忽然繞到了他的面前,抬起頭盯著他:“你……為什么不直接在我身上試?” 她問的時候,緊緊地盯著他的眸子。 琴笙垂眸,平靜地看著她,忽然精致的唇角挑起一絲輕浮又古怪的笑意:“怎么,你很想我在你身上試么,既然你這般要求,本尊自然可以滿足你?!?/br> 楚瑜看著他,忽然搖了搖頭:“你很想讓我怕你么,琴三爺?” 說完,她有些譏諷有有些失望地彎了下唇角,轉身就走。 只是尚未走出兩步,她忽然就被人一把大力地捏住了肩狠狠一拽,抓進一個冰冷的泛著腥甜的懷抱:“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br> 他冰冷的呼吸抵在她的發鬢之側,輕聲地問。 那幽柔的聲音里,竟莫名地似帶了一絲詭譎的顫抖。 ------題外話------ ☆、第七十三章 獻祭 (二更) 楚瑜沒有掙扎,任由他抱著。 他的力氣很大,這大神徹底蘇醒后,每一次抱住她的時候一點都不知道克制,他的動作與他溫柔面具截然不同,每一次都像是要把她揉進他的骨頭里似的。 他身上的那種冷香混合著血腥的香氣如影隨形地纏繞上來,又激得楚瑜體內氣血翻騰。 她閉了閉眼,強行壓抑下那種想要撕開身后男人衣衫的沖動。 以前她也不是沒有和他分開過,在水寨之前失聯那十天,她也從沒有過這樣的躁動,只是會想念他,想念他身上的香氣想得緊。 看來是上次他陰了她一把之后的后遺癥。 這個男人…… 實在是,心思藏太深,太習慣將那溫柔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戴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