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他輕輕地彎起唇角:“做些準備罷,咱們也許要走一趟琉島?!?/br> 眾人一怔,竟都有些恍然的感覺,曜司因為主上受傷,許多計劃都暫停了,如今他們才瞬間清晰地感覺主上是真的回來了。 曜司再次成為曜司! “是!”眾人都難免有些激動,瞬間抱拳行禮。 待眾人都散去了以后,金大姑姑卻停留在房間的門口,并沒有離開的打算,神色也有些猶豫。 “大姑姑還有什么事么?”琴笙淡淡地看向金大姑姑。 金大姑姑沉默了一會,還是輕嘆了一聲:“主上,我知道您原此生都沒有打算成婚,但是小魚她……是好姑娘,對受傷時候的您,一直都全心全意,照顧您一直都是極貼貼的?!?/br> 疼愛這個詞兒如今在深沉的三爺面前說出來,充滿了怪異的違和感。 所以她換了一種說法。 琴笙抬起琥珀眸,看著窗外遠處的山巒,神色幽幽地輕勾了下唇角:“這不是姑姑想說的罷,您想問我的是,我打算怎么處置她罷?” 金大姑姑呼吸有些微窒,意有所指地道:“那姑娘很是聰明,也是咱們琴家的恩人,何況對您也是一片真心,您在受傷時一直對小魚一往情……?!?/br> 但話音未落便被琴笙似笑非笑地打斷了:“若是我與大姑姑說,兩次受傷,都拜她所賜,你還會為她求情么?” 金大姑姑一愣,似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好一會,她才神色極為復雜地苦笑:“這姑娘雖然心思慧黠,但若不是因為自己的安危受到威脅,是不會輕易與人動手,甚至取人性命?!?/br> 琴笙看著金大姑姑,忽然輕笑了起來,聲音有些幽涼:“這丫頭確實很有些能耐,不過年余時間,竟能讓本尊身邊的人一個個都向著她,嗯?” 金大姑姑臉色微微一變,隨后還是無奈地對著琴笙一福:“主上,您怎會不明白我們這些人的忠誠,我們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您考量,又何須試探于屬下?” 她是看著他長大的,其他人不明白,她又怎么能感受不到他此刻心緒并不如面上看起來這般平靜清冷。 哪怕是驚瀾翻天,暴怒之中,他面上的微笑都從不會淡去,清冷出塵似紅塵俗世不過眼,只談笑間千百種手段讓對手灰飛煙滅。 如今說話里都帶了刺,分明已經是情緒極不佳。 琴笙沒有說話,只是依舊目光涼薄地看著窗外。 金大姑姑也并不著急,靜靜地陪伴在他身邊,祭起小爐子,如曾經做過千百遍一般,為他煮起香茶來。 房間里一時間只能聽見咕嚕嚕的泉水在紫砂壺里煮沸的聲音。 不一會,便滿室飄蕩開雀舌茶的清香。 金大姑姑將一杯泡好的碧綠的雀舌擱在琴笙的桌面上。 那是琴笙失憶前最鐘情的一種昂貴的茶,每年只出產五六斤,極為難得,上供也不過一斤,剩下的都是供著他用的。 御書房里沒有了供應,琴笙的書房里依然飄散著醇清的茶香。 琴笙忽然淡淡地開口:“我如今,與兩次受傷之后區別很大?” 茶水的裊裊蒸汽輕輕舞動,有些模糊了琴笙美得驚心動魄的容顏,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金大姑姑輕嘆了一聲,卻還是很干脆地道:“是,判若兩人?!?/br> 當初的‘仙仙’和‘白白’看似性子相差極大,但如今和三爺對比起來,才能感覺那其實真真不過是純澈稚子長成了更叛逆少年罷了,都是‘笙兒’的不同年齡階段,是一眼能看得見底的單純,畢竟‘笙兒’的性子再矜傲,再天生敏睿厲害,也沒有那些幾十年陰翳與沉重的記憶。 他不過是一個依賴楚瑜,又深愛著她的‘少年’。 她和老金后來之所以覺得這般的主上也不錯,宛如拋卻了過去所有黑暗沉重血腥的負累,重煥新生的琴笙,人生可以重新來過。 楚瑜那小丫頭陪著他重新走過人生最初的純稚淳雅,少年令人頭疼的叛逆,再一路陪著他一起重新走向更輕松的路,一路扶持,一路相伴,重新獲得幸福,白頭到老。 她知道那少女一定會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不會放開,主上也算因禍得福,不好么…… …… 但如今恢復了記憶的三爺除了擁有作為‘笙兒’時期那些并不復雜的經歷和被楚瑜陪伴的溫暖記憶外,那幾十年累積沉浸在他心中黑暗海域里的記憶才是塑造了如今深不可測的三爺性情的全部。 那是一個連她這個陪伴著琴三爺經歷前半生風雨的老人都不能揣摩出心思的存在。 小魚那姑娘給予的那些溫柔與溫暖,可能暖得他心中所有的冰冷水域,又或者是一點浮暖燈火也會被黑暗的海潮吞噬? 金大姑姑輕垂著眸子,掩去眼底一點濕意。 不知為什么,如今越想,她竟不希望琴笙恢復原來的那些記憶了。 …… 琴笙看著金大姑姑的模樣,隨后似有些譏誚地閉上眼閉目養神,淡淡地道:“去將本尊放在樓里的那些刺青用的東西拿出來,色料……?!?/br> 他沉吟:“先取來,本尊先調制?!?/br> 金大姑姑一愣,有些跟不上琴笙的思路:“主上要這些是……?!?/br> 不知為什么,她有點不太妙的預感。 琴笙微微彎起唇角,神色悠悠:“大姑姑只管去拿就是了?!?/br> 金大姑姑福了福身子:“是?!?/br> 隨后又看著琴笙的表情,有些猶豫,有心想要勸一勸。 一邊背著醫藥包站在門外等著再給琴笙診脈的老金,見金大姑姑的模樣,他到底了忍不住了,提著醫藥包也不等召喚就進了門:“主上,小姐如今已經是咱們曜司的主母,您……?!?/br> 琴笙指尖輕敲了敲桌面,緩緩睜開妙目,似有清冷霧氣籠在其間,笑容幽暗莫測:“你們這一個個的,難不成真以為我會把本尊的小夫人怎么了?” 老金和金大姑姑都不敢再說話,只沉默著要么推出去,要么老實地低頭繼續替琴笙診脈開藥干活。 琴笙看著老金搗騰一番完畢之后,他便慢條斯理地起身,看了看天色:“晌午了,也該是和我的小夫人用膳了,免得你們都以為她已經沒了?!?/br> 老金腦門上冒出一層細汗,他干笑:“主上……?!?/br> …… 新房里,一片紅色,喜慶非凡。 楚瑜只靜靜地坐在溫泉池里,身上披著一件輕薄的紅色紗袍,紅袖在一邊替她洗頭,看著池子里安靜的少女,還有她露出的胸前肩膀那青青紅紅的斑點痕跡,甚至連手臂、大腿、纖細的手腕、腳踝都有被纏繞的紅痕。 紅袖眼里閃過一絲不忍和不安,她不遲鈍,雖然進房間的時候,楚瑜安靜地窩在被子里,她也能看出來有些不對勁。 直到楚瑜披上一件紅色紗袍,同意她伺候她洗頭的時候,紅袖才覺得事情有點……棘手。 這姑娘從來不喜歡人伺候的,如今她像是一點都不想動彈,安靜得過分。 “小姐,午膳已經擺上了,你想吃什么?”她笑瞇瞇地試圖找點話題 楚瑜垂著眸子,淡淡地道:“隨便?!?/br> 她沒有胃口。 現在的她只想吃人rou。 最好是琴三爺的。 …… ------題外話------ 琴三爺:本尊,真是心塞,醒過來發現人心都被一條魚收買了。 小魚磨刀:那就不要心了,給我吃掉算了。 琴三爺微笑寬衣:來,咬。 二悠:自投羅網,誰都救不了你,不吃不舒服斯基。魚小姐。 ☆、第四十八章 不知道取什么名的章節 紅袖一怔,隨后也沒有多言,只替她將長發擦干,涂抹上薔薇香露,順便岔開話題:“這香氣真的很合適現在的小姐呢?!?/br> 這五月薔薇香露很好聞,用在楚瑜身上,會與她身上的味道一起混合成一種很清麗馥郁的香氣,很襯楚瑜現在眉宇的那種介于少女和女子間清純慧黠又嫵麗的感覺。 只是楚瑜聞著那香味,心情卻有些不大好,冷淡地道:“下次還是換別的吧?!?/br> 昨晚那魔頭越是聞著她身上這味道,越是一下下地用盡的手段幾乎折騰得她要哭出來。 “為何要換,這薔薇是波斯進貢之物,宮里也不過一年十瓶,小魚不喜歡?”一道溫柔幽淡的聲音忽然在溫泉室的門口響起。 聽著那聲音,幾乎讓楚瑜有一種錯覺,仿佛他們真是一對恩愛夫妻,他真似柔情如水。 楚瑜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后有些自嘲地起彎起唇角—— 那個男人,本來就喜歡戴這種溫情脈脈的面具,掩蓋他冰冷殘酷的內心。 隨后她冷冷地看著紅袖起身有些尷尬地向門口的修白身影行禮。 “下去?!鼻袤咸Я讼率?。 紅袖一愣,面上露出一瞬間的擔憂和遲疑:“但是,小姐……?!?/br> 話音最后終結在琴笙幽沉冰冷的目光里,紅袖窒了窒,身子微微一抖,不敢隨便動彈,只恭謹地道:“是,主上?!?/br> 隨后她便退出了溫泉室外。 琴笙順手取過紅袖擱在紫檀雕花架上的大布巾,走向楚瑜,垂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俊美出塵的容貌上表情溫柔到莫測:“小魚,你比本尊想象的要能耐很多,本尊身邊這些人,一個個都很cao心著,只怕本尊一個不小心將你弄沒了?!?/br> 楚瑜被他那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她拉緊了自己身上的紅色紗袍,有些刻薄地輕嗤:“那可見三爺你平日做人有多失敗了,不過是我這般人物都能拉攏了你的人心,又或者你平日里行事太過殘忍苛刻,讓你自己的屬下有那樣的疑慮?!?/br> “疑慮?”琴笙眸光幽幽如波,仿若無奈地輕嘆:“我怎么舍得將我的小夫人弄沒?” 楚瑜拉著衣襟的手,不小心碰倒自己柔軟胸口上那些還有些發疼的紫紅斑駁痕跡,那上面甚至有一些精致的齒痕,她陰沉著臉,譏誚地道:“你是沒有弄死我,不過也差不多了?!?/br> 琴笙挑眉,笑容清淺溫潤:“不是還沒有么,不過是取了點你在琴園和風煙山上差點要了本尊性命的利息罷了,要知道本尊一貫是一個睚眥必報之人?!?/br> 他說得那般自然,仿佛在說一件無比理所當然的事情。 楚瑜一呆,這是利息? 那本金是什么? 她一對上他看不清情緒的眼里的那一片幽涼深暗的濃霧,就忍不住打了個抖,暗自罵了聲——禽獸! 琴笙慢條斯理地將手里的大布巾敞開:“上來?!?/br> 楚瑜警惕地瞇起大眼兒:“你出去,我自己來!” 琴笙仙氣飄飄地微笑:“你上來,或者本尊下去,選,當然本尊下去,很有可能會變成你說的那種……?!?/br> 他沉吟了片刻:“嗯,禽獸?!?/br> 楚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