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管事們一見她,神色皆是一片異常和無聲的沉默,空氣里似隱藏著抗拒的氣息。 楚瑜也不以為意,只對著年大管事點點頭:“早?!?/br> 年大管事精光四射的眼神微閃,隨后收斂起她眼底各種復雜和情緒,只對著楚瑜微笑道:“楚小姐,早,快請進來罷,今日繡坊已經全部騰空,繡師和繡娘們都上山祈福去了,您想要對哪間繡房動手改造,這都是最好的時機。 楚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多謝,不必,我已經……?!?/br> 她話音未完,就看見年大管事忽然‘噗通’一聲單膝對著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道:“在下不才,之前得罪了小姐,也耽擱了小姐對大比之局的安排,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在下一次,日后定當為小姐鞍前馬后效力?!?/br> 年大管事這話說得看似卑謙,但是她臉上的神色卻是淡淡的,無悲無喜,卻讓人聽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其余管事們也都齊齊地單膝下跪:“請楚小姐恕罪?!?/br> 楚瑜看著他們,眼底的光芒微微冷了冷,淡淡地一笑:“諸位起來罷,如此這般倒是顯得我很苛刻一般?!?/br> 她話音剛落,便聽得一道有些尖細的女子聲音忽然在她身后響了起來。 “楚姑娘怎么會是苛刻人的人呢,她一貫溫柔可人的,諸位就起來罷?!?/br> 楚瑜一轉頭,便看見一張精致的面容,瓜子臉,柳葉吊稍眉,眉宇間一股子精明之氣。 頭梳著飛仙髻,壓著一只翠羽華盛,耳墜著小指頭大的寶石墜子,身上一件淺妃色錦地牡丹紋繡寬袖褙子搭著黛藍纏枝蓮地鳳襕妝花緞裙,一身花團錦簇的模樣愈發顯得她模樣嬌艷。 楚瑜瞇起眼:“柳二夫人,你怎么會子啊這里?” 柳二夫人看著楚瑜笑吟吟地道:“楚姑娘,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呢,妾身作為琴家掌事人,自然要關心這大比賭局了,聽說楚姑娘要改善繡坊,我便按捺不住來看看了,你是菩薩心腸,也莫要再為難底下人了?!?/br> 這高帽子一扣,楚瑜明麗的大眼里閃過一絲幽光,笑瞇瞇地道:“是啊,別來無恙,既然連柳二夫人都這么說了,我再推辭確實是不近人情了?!?/br> 說著,她彎腰下去抬手就將年大管事扶了起來:“咱們這就開始罷,勞煩您再找幾個好點的工匠來?!?/br> 年大管事點點頭,冷淡的面容上難得出現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好,這就安排?!?/br> 楚瑜看了眼柳二夫人,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子。 真是,好巧呢。 ……*……*……*…… 楚瑜這一折騰,又到了大半夜里才回到了房間,累得她渾身發軟。 不過到門口前,她就聽見了門里有人說話的聲音。 “你說誰要回來?”低柔悅耳如靜夜水流的聲音響起。 她抬眼就能看見琴笙精致的輪廓倒映在窗戶上,優美修長的身形漂亮得像一株精致的樹。 “回主上,是楚瑜……?!彼渍f話的聲音有些發虛,艾艾期期地道。 “吱呀?!?/br> 楚瑜徑自推開了大門,笑瞇瞇地走進去,一邊順手撥了撥燈芯,一邊笑瞇瞇地道:“是的,就是我,回來了,白白?!?/br> 隨后,她給水曜扔了一個——“你可以滾了”的眼神。 水曜立刻如蒙大赦一般,轉身就要走。 “誰才是你的主上?”琴笙卻看都沒看楚瑜一眼,面若冰霜,只忽然冷冷地開口。 水曜頓時僵住身形,一回身恭敬地對著琴笙俯下身子:“主上,屬下知罪?!?/br> 楚瑜挑了挑眉毛,徑自一關大門,一邊往房間里走,一邊寬衣解帶:“行,反正又不是沒有三人一起擠一個房間睡過,白白你不嫌擠就行,日頭不早了,水曜就睡我左邊,你睡右邊罷?!?/br> 多好,齊人之福! 說罷,她踢了鞋子就要往床上爬,順勢又脫下外袍扔給嚇得半死、低頭不敢亂瞄的水曜。 “睡吧,累了一天了?!?/br> 只是外袍卻沒有落在水曜頭上,半空里被一只雪白修長的手撈了過去。 一聲冰冷的聲音同時響起:“滾出去?!?/br> 水曜這會到底松了一大口氣,立刻從善如流地——“滾了出去”。 大門一合上的瞬間。 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就變得……詭異非常。 楚瑜也不說話,只撐著臉,看著坐在不遠處的冰美人,開始數數:“1、2、3、4、5……?!?/br> ☆、第75章 尹志平與小龍女 下(萬更) “……6、7、8、9、10?!背档绞臅r候,就見琴笙的身子忽然晃了晃。 她眼底一亮趕緊躥過去,一臉喜上眉梢地伸手將倒下的白衣大美人抱了個滿懷。 “哎呀,二娘給的東西果然是好貨!”楚瑜一邊笑瞇瞇地嘀咕,一邊抱著懷里的美人往床上拖。 不愧是名號響當當的天山魔女,這等迷香好貨就是比她那過期的狗藥好用多了,二娘三娘那姐倆果然真是殺人放火,居家旅行必備之“物”。 先服了解藥的她一點事兒都沒有,但這喚作‘宗師倒’的藥無色無味,隱在指甲蓋里往火燭一彈就散,悄無聲息,隨風潛入夜,迷人細無聲。 這不,白白這樣一代宗師級別的高手就瞬間倒了。 偏生懷里的美貓貓身子動彈不得,但他那雙漂亮的妙目這會兒卻還清亮得嚇人,意識分明清醒得很。 “你想干什么,魚?!鼻袤侠淅涞乜粗?,一雙琥珀瞳里閃過幽幽寒光。 若是他眼底那寒氣能溢出來,楚瑜想,她必定早就被凍成狗。 楚瑜嫌這拖人實在麻煩,干脆一個公主抱將琴笙修長的身子打橫抱起,笑瞇瞇地安慰他:“不想干什么,就一起睡個覺?!?/br> 哎呀,這話怎么她聽著有點不大得勁。 色氣滿滿,倒像是采花賊似的。 不過,楚瑜發現了一個驚喜,有了高手兩成內力,相當于白得了十余年修為,她如今抱個男人就真跟抱只貓兒起來的感覺差不多,一點都不重手。 她尚且如此,難怪霍二娘和霍三娘總能那么輕易放倒美男,肆意采陽補陰了。 琴笙被她這么一個公主抱,頓時呆住了,莫名其妙地就感覺一股羞恥爬上心頭,他忍不住咬著精致嘴唇,怒道:“把我放下來,你這條臭魚!” 這條魚居然敢用這種姿勢抱他! 太羞恥了! 幽幽燭光晃蕩著,為琴笙精致的面容籠上一層靡麗柔軟的光華,面籠寒霜,偏他欺霜賽雪的兩頰上浮現出一點羞窘的嫣紅來。 楚瑜沒有琴笙高,手自然也短,她這般抱著他,兩人距離近得可以看見對方臉上的絨毛。 她陡然望見懷里貓兒這般模樣,腦海里只浮出一個詞兒來——不可方物。 與他平日里清冷如霜雪,高高在上的神仙模樣全然不同,此刻的琴笙多了一絲生氣,美得不可方物。 楚瑜莫名其妙地就忍不住咽口水,忽然覺得很有食欲,瞅著瞅著,就很想……咬一口懷里羞窘的貓兒。 “魚,聽不見么,把本尊放下來!”琴笙一抬琥珀眸,徑自對上楚瑜直勾勾看著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他幾乎可以在她黑漆漆的瞳子里看見自己的臉,那種感覺讓琴笙瞬間呼吸一窒,見她毫無反應。 琴笙別開臉,只覺得這般被她抱著更莫名地渾身難受,冷冷地道:“你想死么?魚” 那把聲音冷得似乎冰川下的暗河,凍得楚瑜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立刻將琴笙抱上床擱下:“好好,乖白白,莫惱?!?/br> 她把琴笙小心地放下以后,馬上就幫他脫了外衣和鞋襪。 尋常男子的腳難免骨骼粗糙,琴笙的腳卻又白又嫩,骨骼精致修長,極為漂亮。 楚瑜忍不住縮了縮自己常年巡邏長老繭的小腳丫,嘀咕:“唉,真是白做女人了?!?/br> 隨后,她抬起大眼笑瞇瞇地看著琴笙:“白白,剛才我瞅著地上有點濕,你是洗過了罷?!?/br> 琴笙一臉看白癡的模樣睨著她,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解藥?!?/br> 楚瑜也不惱,只爬起來一邊把自己的外裙也脫了,一邊道:“我剛才在二娘的房間里洗了,很干凈的,所以咱們這就一起上床歇息罷!” 說著她穿著褻衣和褻褲徑自趴在琴笙的胸前,扯了被子將兩人裹在一起,笑瞇瞇地托著下巴對琴笙道:“白白,小姑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琴笙臉色一僵,垂下琥珀眸不看她:“從本尊身上滾下去!” 楚瑜托著腮,低頭看著他嘆氣:“白白,你炸毛炸得也差不多了,整天炸毛的貓貓不是好貓貓?!?/br> 琴笙只冷冷淡淡地吐出一個字:“滾?!?/br> 楚瑜恍若未聞笑瞇瞇地道:“哦,你不想聽故事啊,那就算了,今兒小姑姑累了一天了,真是體貼的孩子,咱們這就睡了?!?/br> 說罷,她爬起來直接吹燈拔蠟。 隨后她又縮回琴笙懷里,自顧自地伸手在他胸口摸索起來。 “魚,你在干什么!”琴笙冷冰冰地咬牙道。 且不說他不喜別人未經允許的靠近,更覺得她這么隨意地亂動他,渾身的血氣似要逆流一般的難受。 這種心跳失速的感覺,讓他非常的不適應。 楚瑜笑吟吟地回道:“白白你太緊張了,整個人都硬邦邦的,不放松我怎么找個舒服的地方窩進去睡呢?” 說著她非但沒有拿開手,反而擴大了探索的面積。 嗯,她是很正經地在尋找合適睡覺的地方,不是因為白白手感很好,他害羞的樣子很可愛,所以在吃他豆腐。 琴笙咬著唇,瞪著她的目光都有些恨意了:“再不從本尊身上滾下去,我就殺了你!” 他只覺得身上難受得慌,卻又不知哪里難受。 偏身上那條魚還這么弄他! 楚瑜的手頓了頓,忽然抬起眼定定地看著他,慢慢地道:“你不會殺了我的?!?/br> 熄了燈的房間里,只有窗外的月光與星光透過茜紗落進房間里,蒙昧的光芒讓她的俏麗活潑的臉上多了一種奇異的超越年齡的成熟,又或者說溫柔沉靜。 琴笙不知道她哪里來的自信,只是她眼中的溫柔忽然似觸碰了腦海里哪一根弦,一種熟悉感油然而生。 仿佛…… 這種溫柔暗夜里與她偎依而眠,甚至親昵說話的畫面這般熟悉,他曾經歷過許多次。 她那種奇異的溫柔讓他一怔,似心底深處那一片仿佛無邊無際,永遠困守孤城的幽暗冰冷水面上,忽然落下的幾片溫柔的花瓣。 柔軟的花瓣,脆弱而無助,瞬間被黑暗冰冷的波濤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