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可這輩子,她可難得去裝成大家閨秀了,她就是要這輩子的人生多些樂趣。 **** 這一個上午就這么渾渾噩噩的過著,等還剩一堂講課的時候,這姜衡奕竟從院外進了學堂。 可剛一進門,就瞧見自己原來的位子處坐了顧笑笑。 而顧笑笑的右側還坐著個不曾見過的孩子。 看那身形有些矮小,但穿著似乎不差。 可環顧四周,也沒了其他位子,對上那邊看過來的江傾長戲笑的眼神,他就想出手好生教訓他一番。 可現在的他,憑什么呢? 有些認命般的嘆了嘆氣,這聲音卻被前面坐著的顧笑笑聽到了。 她轉過身揮了揮手?!敖廪?,這里?!?/br> 可顧笑笑只見姜衡奕也不搭理她,徑直從她的身旁走過。 怎么啦?又來?這男人心可真難揣測! 心里雖然是這么想的,可手上卻不敢停,連忙伸手拉住了姜衡奕的袖子。 “你去哪?坐??!我身邊?!?/br> 姜衡奕只覺有無數的視線,好的壞的,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他勉強收斂了情緒,挨著顧笑笑坐了下來。 他聽得見顧笑笑在他身側對著那男孩講著,說著這學堂里的規矩。 他聽得見她的笑聲,淺淺的,細細的卻撩得他心神具慌。 他聽得見她在那側所有的對話,越是聽得清晰,心里那股戾氣便越是增長。 等下了課,人都走了,顧笑笑看著李煜檣跟著顧青衿出了門,笑了笑,伸手正欲拿了書本,也跟上。 手腕處卻被人狠狠的拉住。 順著手臂抬頭瞧去,是姜衡奕。冷著張臉,也不開腔,這撲面而來的冷氣硬是讓顧笑笑都得抖一抖。 “怎么了?身體不適嗎?”顧笑笑另一只手正準備伸到姜衡奕的額頭上替他量量體溫。 就又被姜衡奕用另一只手給攥住了。 他這回聲音雖是有些緩和,可還是生硬得如那院落處的巖石,無論怎樣,總是有些棱角。 “我問你,你為何要讓那孩子坐到你身邊?!?/br> 顧笑笑只覺自己的手腕都快被他給捏斷了,可她剛往外拉了拉,卻又被他給攥得更緊了。 “啊,疼疼疼!他不是我朋友嗎!跟著朋友坐一塊有什么不對嗎?” 顧笑笑覺得手腕處,姜衡奕松了些力道,可仍是沒放。 “誰都是你朋友嗎?你可以對所有的人都這么好嗎?你怎么可以對每個人都那么好??”說到最后一句話時,顧笑笑只覺像是從姜衡奕的嘴里,一個一個字往外蹦出來似的。 “怎么啦?我不是對每個人都這么好啊,可是她們都是我的朋友,meimei。我當然得對他們好??!” “那我呢?我也只算是你的朋友嗎??” 顧笑笑見姜衡奕緊抿著唇,眼睛里似乎有些怒意。 “???是??!我們都是朋友??!那,你不喜歡當朋友的話?!鳖櫺π︻D了頓,試探性的問道?!澳遣蝗?,當兄妹?” 這下可好,就連反應極慢的顧笑笑也知道他是生氣了。 因為這姜衡奕甩開了她的手,一眼都沒有瞧她的往外走了出去。 “??!怎么啦!喂!姜衡奕!你怎么回事?。?!” 沒人應答,顧笑笑xiele氣。 怎么啦,做兄妹的話,現在看來,有利的可是他,干嘛比之前還氣??! 我討厭不愛明說的男人。 顧笑笑也有些不開心了,屋外的鳥鳴聲更是吵的她心煩。 沖到窗邊對著屋外一聲“嗷嗚!”卻見自家meimei跟李煜檣站在樹下一臉呆滯。 “額……我來了!” ☆、你給我起來! 五更天的時候,窗外仍舊是一片黑暗,姜衡奕卻早早的醒了。 床榻上的棉絮有些老舊,有的地方還破了洞,那潮濕的氣味似順著那地方飄揚了出來。 他睜著眼,出神的瞧著頭頂上那些掙扎開了扯力,微微翹起的墻塊。 今天是他爹的祭日。 可惜他找遍了這小院子,也沒找見可以用來,祭拜的東西。 可能是見他太過凄慘,膳房里的七阿叔,從自己的伙食里剩了個灰面饅頭,又在柴房里找了根,已經燃了一半的香燭給了他。 聽見院外的奴仆有了走動聲,姜衡奕翻了個身,想來已經到了寅時了吧,這些奴才都是趕著去伺候顧太師穿衣洗漱的吧。 “爹,你瞧見了嗎你所期望的生活,到最后,還是只有顧郝邢一人能享受到呢?!?/br> 姜衡奕只覺耳鼻處全被那潮濕味給堵塞住了,索性起了身,點了油燈。 簡單的用著井水撲了撲面,從柜子里拿出了個白包,包里裝著的是之前顧笑笑送他的那件深青色衣裳。 這屋子濕氣重,平日里他又不舍得穿這件衣裳,便只能用白麻布包裹著,放在柜子里。 這衣裳用料想來是很講究的,不然在他手下怎會如此順滑,不然怎會讓自己一瞧見這衣裳,心里便被喜悅給填滿了。 “哎呀,就是那種,你一見到她就開心,見不到又滿心想著她,瞧著她跟其他人講話,你又覺得煩悶?!?/br> 姜衡奕的腦海里驀然出現了顧笑笑說話的聲音,眼如星辰璀璨,眉如弦月溫婉。 那時候,他像是才明白了,自己這段日子里的焦急,煩悶到底是因何而來。 太過驚訝而拂袖離去,現在想來自己在她面前,可從來沒有過平靜。 這….一點都不像自己。 他認命的拍了拍自己的頭,拿起桌上昨夜已經備好的祭拜之物,便出了門。 院外顧太師所住的方向,是燈火通明,長廊回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個連石燈都舍不得點亮的下等人居所。 他捏緊手里的包裹,從后門處出了顧府。 一出顧府他便急急的跑動了起來,因為他爹所葬的地方,太過遠了,出了城門還得往東面走走,等上了東面的荒山,才算是到了地方,所以為了早些回來聽夫子的講課,他只能努力的跑得快些。 這樣子對身體好,他在心里寬慰自己。 一路上,他只有等腳下無力了,才放慢步伐,緩緩氣??傻然謴土梭w力,便又加快著步伐。 等到天邊的紅日開始往上試探著攀爬時,他才終于到了這座荒山。 姜老的墳墓其實也就只有一塊小小的墓碑和一個微微向上聚起的小坡。 墓碑前的雜草已經長得很高了,又亂又多,姜衡奕走到那前方,蹲下了身,將手里的東西放到地面上后,便伸手出來拔著草。 等把那地方清得空了,他才從包裹里拿出個饅頭,和半截香燭。 火折子擦亮的那一瞬間,香燭的煙味便順著那火光向上彌漫。 “爹,我來看你了?!?/br> 姜衡奕將手里的饅頭也放好后,又悶悶的說道“爹,在這里過得好嗎?是不是也跟我一樣,感覺到冷和潮濕呢。等以后我有了能力,我再替你修一個大墓?!?/br> “其實也不算冷吧,畢竟還有人會對著我笑,會聽我講話,會跟我做朋友?!?/br> “爹,你以前說想要做一個清官,可是你還沒碰上那官場,就撒手而去。你勸我以后離那官場遠些,可你又將我留在顧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以前,甚至在半個月前,我都想著,以后長大了,便出去做個教書先生,或者做些別的事情,能活著就行,可你又為何將我留在顧府?若是沒有瞧見那人,我又怎么會生出那么多的想法,又怎么會想要她只能瞧見我一人?” 姜衡奕自顧自的說著,語氣里,心里全是這些天里的煩悶。 可他很清楚,就自己現在的這個樣子,他能做什么呢?在這顧府里,瞧著顧太師的臉色,小心的活著,便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算了,爹,你在那邊也不要擔憂我,我已經快長大了,這些事我都會解決的,對不起,祭拜你的東西太不入眼了,連些紙錢都沒能燒給你,等以后,我再多給你帶些東西來?,F在只能委屈一下你了?!?/br> 姜衡奕瞧了眼已經燒得天空一片火紅的太陽。知道該是時候回去了。 如他所料,到學堂時夫子并沒有講完今天的課。 可他一跨進那門,便瞧見顧笑笑對著他人笑得一臉開心的樣子。 為什么?憑什么? 為什么你可以對所有人都這般好?憑什么只有我一個人夢里,心里,想的都是你。 本想狠著心去另外的地方坐著,就當沒有瞧見,可她一拉住自己的衣袖,喚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又沒了狠心的動力,只得挨著她坐了下來。 可他只覺心里的怒氣與戾氣,在她與別人的笑聲里,飛快的增長。 可原來,他也不過只是她心里的一個朋友,甚至隨時都能變成兄妹。 兄妹?呵,若真的成了兄妹,那我就帶著你去見見我爹,讓他來瞧瞧我們是不是兄妹。 ***** “哎?!?/br> 顧笑笑正躺在床榻上,一邊翻身一邊哀嘆。 “怎么了,長姐?” 顧青衿拿了桌子上的葡萄,正一個一個的放在嘴里,慢慢的咬著。說話的聲音也帶了些模糊。 “也沒什么,就是今天姜衡奕好像很生氣,他平日里雖然不善言辭,但也不像是那種會生這么大氣的人啊?!鳖櫺πΜF在的心里也是萬分焦急,一方面是她的確是把姜衡奕當作朋友來看待,一方面是在她心里,姜衡奕是會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官,能不惹他生氣自然不惹最好了。 “啊,好煩啊?!鳖櫺πυ诖查缴瞎蛔臃?,那被她踢出許多褶皺的墊絮,就像她此刻焦灼著的心。 最后,顧笑笑還是一骨碌地爬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