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一會兒龍舟到達終點,果然是太后指的那艘黃色龍舟勝出,太后大笑,慷慨地將賭輸了的嬪妃們的首飾都還了回去,又給跟著自己下注的幾人各賞了一對珠花,最后又賞龍舟上的人?;实酆突屎笠哺饔匈p賜,如此熱鬧了半日,太后方起身道:“老了,精力不濟。你們只管玩,我要先回去歇著了?!?/br> 雖說是叫別人只管玩,但她既要回去,誰還敢貪玩不去?連著兩邊臺子上的官員勛貴們,也都紛紛起身。 承恩伯于思睿自然也來了,只是因是外臣,不好到這邊臺子上來跟皇帝的嬪妃們擠在一處,這時見太后要起身,連忙趕上來扶了,笑嘻嘻道:“姑母今兒可贏了不少彩頭吧?侄兒跟著姑母下注,也發了一筆小財呢。若這樣事多有幾次,侄兒就好了?!币贿呎f,一邊眼睛偷偷往那些年輕嬪妃身上溜了一溜。 太后看在眼里,知道這個侄兒的毛病改不了,只得當沒看見,道:“又說這小氣話,你難道還缺錢用?” 于思睿一眼看見沈數在臺下等著,眼珠子一轉便笑道:“姑母不知道,侄兒身上有病,要多攢幾個藥錢呢?!?/br> 太后詫異道:“你有什么???”隨即想到侄子留連花叢,不禁道,“你也三十多歲的人了,也該保養些?!?/br> 于思睿一指沈數,笑道:“姑母只問安郡王就知道?!?/br> 一下子眾人的目光都投到沈數身上,太后看這個“兒子”就覺扎眼,矜持地道:“老四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數也在旁邊臺上觀龍舟,為著太后要回去,他也得過來盡禮相送,沒想到才過來就被于思睿點名道姓地找麻煩,聽太后問,就道:“原是前幾日在興教寺,有人說承恩伯久服金櫻子膏,恐于身體無益?!?/br> 太后疑惑道:“金櫻子膏是什么東西?”先帝于后宮不甚熱心,如今皇帝也是這般,有些藥后宮里根本不用,太后還真不知道。 這下輪到于思睿鬧了個紅臉,心里暗罵沈數狡猾,忙道:“不過是些補身的東西罷了。是有人竟說侄兒有重癥在身,說不得哪天人就沒了——” 太后還沒聽完就怒了:“是誰這般胡說八道,詛咒于你?怎的不抓起來打死!” 于思睿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侄兒是想抓來著,無奈安郡王不許呀?!?/br> 沈數淡淡地道:“承恩伯,若是有人勸你戒房事就要抓起來,怕是這世上的郎中都不能活了?!?/br> 這房事兩個字說出來,嬪妃們發出小小的驚呼,紅著臉都往后躲。太后都給噎了一下,斥道:“說的都是什么話!這是什么地方,沒點禮數!”卻是不再說什么抓起來打死的話了。 即使不知道金櫻子膏是什么東西,聽沈數的話,她也猜出來只怕有人說于思??v欲過度,勸他戒色。大約說話有些不客氣,惹到了于思睿。只是又關沈數什么事呢,莫非說這話的是沈數的人,所以侄兒想借她的手來懲戒沈數? 如同知道南華郡主說話好夸張一樣,太后也很知道于思睿的毛病,不過侄兒與庶子之間,她當然是偏向侄兒,便板了臉訓斥沈數道:“先帝送你去西北,原是算著你八字不好,留在京城恐怕多病,須放到外頭才能養得大。想著定北侯府是你外家,必能精心撫育于你,這才將你送過去。沒想到怎的在那地方學得沒規沒矩,什么話也是你的身份能說的?回去,將《禮記》抄一百遍,不抄完不要再出去了!先帝若知道你這樣不知禮,怕是在地下都不能安心!” 此刻有些勛貴及官員已經走攏來要恭送太后和皇帝,太后這滔滔不絕的斥責都落在眾人耳朵里,不由得面色各異。于思睿心里樂開了花,假意勸道:“姑母息怒,若氣壞了身子,安郡王豈不又多一項不孝的罪過?到時候連《孝經》也要抄了?!?/br> 皇帝眉頭微微一跳。不知禮于皇子已經是大過了,若再加上不孝,連這個郡王的頭銜奪了都是有的?;实凵锨耙徊椒隽颂?,緩聲道:“承恩伯說的是,母后不要動怒?!鞭D身吩咐內監道,“去太醫院問問,可有金櫻子膏,拿幾盒賞承恩伯?!?/br> 太后頓時一噎,忙道:“賞他做什么,也是一樣來氣我的?!闭f罷,瞪了一眼于思睿道,“走罷,我也乏了?!?/br> 沈數立在那里,恭送她走過去,對周圍眾人的指點仿佛沒有看見一般,神色自若地直起身來,環視四周。他這樣從容,旁人反倒不好意思了,紛紛打了招呼便即散去。沈數剛要移步,就聽有人脆聲叫道:“王爺——”一轉頭,卻是崔夫人帶了兩個女兒走過來,招呼他的正是崔幼婉。 “夫人?!鄙驍蹬e手行禮。 崔秀婉垂頭立在母親身后,崔幼婉卻心疼地看著他道:“承恩伯真壞!又挑撥太后訓斥你?!?/br> 崔夫人嚇了一跳:“不得胡說!”因與沈數有婚約,她們母女也得了太后的允準,進宮來看競渡,方才離得遠,并不知道于思睿具體說了些什么,只是聽說太后為侄兒罵了庶子。人人都猜得到多半是于思睿搗鬼,卻是不能在這種地方說出來,萬一落在太后耳朵里,可不是給自家招禍? 沈數只笑了笑:“競渡已罷,夫人回去可方便?我送夫人回去罷?!?/br> “這倒不必了,馬車就在外頭等著?!贝薹蛉藝@了口氣,“王爺還要回去抄書,那就走罷,早些抄完也好交差。日后——可別招惹承恩伯了,免得又……” 雖說有婚約,也不好久談,崔夫人說了一句,便即帶著女兒們離開。行宮側門處,各家馬車都停在那里接人,崔夫人母女站了好一會兒,仍不見自家馬車,崔幼婉忍不住問一個管事的內侍道:“我家馬車怎的還不來?” 內侍尖聲細氣地道:“姑娘別急,今兒來的人多,一家家的馬車都得挨著來呢,姑娘再等等罷?!闭f完就跑過去招呼,“快快,把陳郎中家的車帶過來?!?/br> 崔幼婉氣得一把就扯住他:“郎中家的車都來了,我家的為什么還沒有到?”這種事自然也是有其規律的,官越高,車馬來得越早,郎中是五品,知府是四品,按品級也該是崔家馬車先到才是。 那內侍翻了個白眼:“哎喲這位姑娘,您快放手!叫上頭看見,不說您不合禮數,要說奴婢們冒犯貴人了。您看這外頭馬車有上百輛,您扯著奴婢這一會兒,又得有馬車耽擱了,越耽擱就越慢,您哪就得等得越久嘍?!?/br> 崔夫人拉開小女兒的手,自己給內侍塞了個荷包:“勞煩公公了。我這里三個婦道人家,家里還有些事……”進行宮來,除了太后特別允準的,都不得另帶丫鬟,崔夫人也只能自己上陣了。聽這內侍的話,口口聲聲的禮數禮數,分明是因著剛才沈數的那件事來的,再跟他理論下去,只會丟了自己的臉面。 內侍捏了捏荷包,臉上就換了笑容:“您稍等?!?/br> 馬車好歹的總是來了,一上車,崔幼婉就憤怒地道:“一群小人!” 崔秀婉一言不發,只看著崔夫人。崔夫人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別說了!這里是什么地方,慎言!”她現在終于體會到了大女兒說過的那種感覺——她們,是被沈數連累了。 太后回了住處,便叫身邊內監:“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那金櫻子膏是什么東西,睿兒的身子又怎么了?” 這件事也不難查,內監沒一兩天就查回來了:“那金櫻子膏——是,太醫院說是澀精的,用了能,能令房事延長……” 內監雖已不是男人了,說起這話來也有些尷尬,太后更是聽得臉都黑了:“胡鬧!這東西可于身子有害?” 這種話太醫都難以回答,說有害吧,也不算,說沒害吧,誰沒事吃藥呢?最后也只能說:是藥三分毒,若無滑精之癥,則以不服為宜。 “那睿兒有什么重癥?” 這個內監查問得清楚,連忙說了:“……讓承恩伯忌房事呢……不過,據奴婢所知,承恩伯的身子一直無事的?!?/br> “是蔣家的丫頭?”太后沉著臉,“就是前些日子進宮來的那個丫頭?真是好大膽子!竟敢當面跟睿兒說這樣的話!”想了想又覺得不大踏實,“你再傳幾個太醫,去給睿兒好生診診脈再來回我。那什么金櫻子膏,不許他再服了。去跟他家里那些個人說,誰要是勾著承恩伯胡鬧壞了身子,我饒不了她!” 內侍連忙答應著跑出去了。宮女待太后稍稍平復心情,便端了藥來:“娘娘該用藥了。太醫說了,娘娘用這藥也要忌動氣才好?!?/br> 太后剛才發怒,也覺得有些頭暈眼花,連忙穩了心情,接過藥來喝了,道:“我倒想不動氣呢,睿兒也太不像樣子了,見了什么臟的臭的也想往家里拉!” 宮女接了藥碗,奉上蜜餞,笑道:“蔣家姑娘,上回來的時候奴婢見著了,委實生得不錯,也難怪……” 太后臉色有些陰郁:“蔣家——哼!倒是奇了,老四的親娘不是被蔣家人治死的么,怎么倒護起蔣家丫頭來了?莫不是也看上那張臉了?下回她進宮來,我也瞧瞧她生的是什么樣子。這藥真是苦,梅子味兒倒不錯?!?/br> “南華郡主孝順,不是好東西,也不敢進給您呢?!睂m女說著話,心里卻有點疑惑。不管怎樣,承恩伯現在身子看起來并無不適,蔣家姑娘說那些話,說詛咒算不上,但也有些危言聳聽的意思,若換了別人,太后必早就發怒,叫人去懲辦了,怎么這次只斥責了安郡王,竟沒叫人去動蔣家呢?若說宮外的事不方便,宮里還有蔣婕妤,太后竟沒給她一點兒冷臉看。難道是因為上回蔣婕妤小產的事,格外寬容? “一說這個我倒想起來了?!碧蠼乐缑返?,“端午那日看著郡馬也來了,聽說是不在寺里住了?” 宮女笑道:“是呢??ゑR四月底就搬回去了,聽說痛風之癥好了許多,人也多了笑容,郡主這些日子過得十分自在呢?!?/br> “我就說呢?!碧笥趾吡艘宦?,“若不然她也不會這樣高興,連洗三都不辦,今日卻跟我說起孩子多么結實,我還當她轉了性呢?!蔽氖嫌谒脑率派乱慌?,南華郡主盼了好久的孫子落了空,失望之下以幼兒體弱為借口,連洗三都不曾大辦。 宮女道:“先花后果也是有的。奴婢進宮前家里嬸嬸就是這般,幾年不開懷,頭一胎還生了女兒,祖父祖母也是不快的,誰知奴婢進宮十年,她竟生了六個兒子呢!”有體面的宮女,每年有幾次機會可在宮門口見見家人,這宮女能在太后身邊服侍,自是有這待遇的。 “那丫頭也是個沒出息的!”太后撇開文氏不談,只說南華郡主,“眼睛里只有郡馬。當初給她挑了好幾家都看不上,偏盯上江家了?!?/br> 這種事宮女可不敢評論,陪著笑不說話。太后百無聊賴,隨口道:“前幾日不是改了藥方,拿來我瞧瞧?!?/br> 太醫來請脈,若是開了藥方必在各宮留一份,再放一份于太醫院存檔。太后的眼睛用了一個月的藥,又換了一張方子,宮女取來,口中道:“奴婢瞧著也是大同小異的,這個夜明砂啊什么的都在,就是換了幾味溫補的藥?!?/br> 太后瞇著眼睛瞧了瞧,道:“這夜明砂究竟是個什么東西,聽著名兒怪好聽的?!?/br> “是呢,聽著跟夜明珠似的,定是用來明目的好東西?!睂m女笑道,“等奴婢回頭去太醫院問問?!?/br> 太后懶懶應了一聲:“天氣熱,我歇會兒……” 端午節安郡王被太后當眾斥責并罰抄《禮記》的消息迅速傳開,蔣家自然也知道了。 “聽說是承恩伯挑撥的?!笔Y錫又是憤怒又是愧疚,“連累了安郡王?!?/br> “爹爹放心,信已經寄回無錫了,最多到七月里,金創藥也該制好了。爹爹若是覺得過意不去,不如這會兒就把信給安郡王送過去?”看蔣錫坐立不安的樣子,老實人顯然是很過意不去。 蔣錫最近休息不好,也不僅僅因為沈數的事,還因為歐家那邊來了消息,一家人已經離開京城回了家中,相當于委婉地拒絕了親事。 “哎,那爹爹去寫信?!笔Y錫看女兒仍舊笑顏如花,不由得暗暗慶幸當初相親的事女兒不知情,否則定是要影響心情了。 “爹,這信我寫好了?!碧胰A抽掉了寫著番椒事宜的那一張,把關于金創藥的一頁給蔣錫看了,“您要是看著可行,我就叫人送去?!?/br> “這,怎么能叫你寫呢?”閨閣里的筆跡是不宜流出去的,更不宜流到外男手里,蔣錫在這上頭比較疏忽,只是覺得這種事也要女兒出面,他這個做爹的未免太甩手掌柜,有點不好意思。 桃華一笑:“安郡王幫的是我,親自寫封信也沒什么?!?/br> 三七受命,陪著薄荷,前往安郡王的宅子。 ☆、第71章 驚喜 安郡王現在住的當然不是正在興建的郡王府,而是剛進京時皇帝賞下來暫住的宅子。本來未成婚的皇子該住在宮內,可他已是弱冠之年,住后宮多有不便,太后也不愿意看見他,更不愿意他親近皇帝,所以干脆就扔到宮外來了。 其實宅子也不錯,原是一位侍郎的宅第,后來犯事被免官抄家,宅子就歸了皇家。此人于園林之學有些研究,假山流水一樣不缺,盛夏之時也覺得清涼,沈數孤身一人帶著幾個下人,住得極是寬敞愜意。 不過這樣,來訪的人就辛苦些了。門口守門的是宗人府里派來的小內侍,預備著將來郡王府建起來直接去王府當差的,眼睛不免就長到額頭上:“哪里來的人,求見王爺做什么?” 薄荷遞一個荷包過去:“我們是蔣郎中府上,送節禮的?!?/br> 小內侍捏捏荷包,里頭就一小塊硬東西,看薄荷和三七的衣著也不像給金豆子的,臉就拉下來了:“這時候送什么節禮?當什么人都能見我們王爺的么?” 正鬧著呢,六匹馬從街上過來,到了門口齊齊的一提韁繩,齊刷刷站?。骸斑@是郡王下處?” 小內侍瞧這些人風塵仆仆的模樣,身上衣著也不起眼,依舊鼻子朝天:“你們是什么人?到了郡王府門前,竟不下馬!” 話猶未了,就當頭挨了一馬鞭:“頂著一對瞎狗眼,也配在郡王府當差?” 小內侍嗷嗷亂叫,里頭又跑出幾個內監來。這幾個,都是宗人府送過來的,說是當差,其中不乏盯著沈數的眼線,個個都驕狂,自覺會一點兒拳腳,捋袖子就要動手。 薄荷和三七在一邊看得眼花繚亂,只見這六騎里頭只下來兩個年輕的,就把五個內監打成了滾地葫蘆,好不熱鬧。 這里打著,那邊一騎上的人已經俯身向三七問道:“你們是來見郡王爺的么?” 此人三十多歲,身形瘦小,其貌不揚,下巴上還有一撮兒山羊胡子,坐在高頭大馬上像個猴兒似的,不過說話聲音卻是意外地低沉悅耳。三七愣了一下,不知他是個什么人,謹慎地道:“是。我們是蔣郎中府上,前些日子與郡王爺在廟里見過,今日送節禮過來?!?/br> 山羊胡子掃了一下車上的“節禮”,無過是些新鮮水果及兩盒人參。這時候不年不節的,這節禮送得也尷尬。 “蔣郎中啊——”蔣郎中,不就是當年那兩位蔣太醫的后人么?怎的跟郡王爺來往起來了? 門外鬧成這樣,終于驚動了里頭,初一出來一瞧,頓時眼睛一亮:“鄔先生!幾位哥哥,可算來了!”眼睛一轉看到薄荷,覺得有點眼熟,“你不是——” 薄荷連忙上前道:“那日在興教寺……” 這么一說初一就知道了,先斥責小內侍們:“這是定北侯府來的人,你們竟敢動手?” 鄔先生,也就是山羊胡子,捋著頜下幾根胡須笑道:“何止是動手,眼睛都要長到額頭上去了,公然在這里索要門包,簡直是給郡王爺丟臉!” 要門包這種事是慣例,大家心照不宣,然而若是揭破開來,一般人家的下人也就罷了,太監索賄,這卻是罪!別看這里是宮外的王府,然而當差的規矩與宮里是一樣的,你拿個門包若是主子沒看見那不算事,被揭發出來就要問罪。 小內侍當場倒了。出來當差,沒當好再被退回去,不管是在哪兒,這前程也差不多完了,哪一處的主子愿意要個被別人退回去的奴婢呢? 這會兒初一也顧不上管他,先招呼外頭的人進去。今日來的這六騎都是他熟悉的,一位鄔正,乃是定北侯府前幾年新進的賬房兼謀士,他從前是舉人,因家里叔伯犯事,連坐奪了功名,流浪到西北去的,算是官宦之后,對京里的情形頗為明白的,這會兒正好來給沈數做個參謀。 另外五人都是定北侯府家將,領頭的殷忠行甚至是從定北侯身邊撥過來的。其余四人年輕些,身手也都是好的,還各自有些別的本事,送來給沈數差遣。 薄荷是個有眼力的,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安郡王要緊的人,她可不會杵在那里礙眼。也是托了初一的福,直接將她帶到了沈數面前,先給沈數行了禮,接著呈上禮物:“些須薄禮……”最重要的是信,要當面交呈,“請王爺一覽?!比缓缶秃苡醒凵馗孓o了,“王爺倘若有什么話,遣個人去蔣家吩咐三七就是?!?/br> 他們一走,蝶衣都垮了臉,盯著沈數面前那封信,似乎想把信丟出去:“蔣家不年不節的,送什么禮來啊。王爺在興教寺幫他們都是十好幾天前的事了,這時候才來送禮——還就拿這點東西,就這人參還能瞧瞧?!?/br> 鄔正山羊胡子微微一動,瞥了蝶衣一眼。蝶衣并沒發覺,只管皺著眉頭端詳那盒參。初一極有眼色地輕輕扯了她一下,咳了一聲道:“別在這兒站著了,鄔先生和幾位哥哥們過來,要住在哪里,我們快些去布置?!?/br> 蝶衣被他扯了走,嘴里道:“早幾天我就收拾出地方來了——還沒上茶呢……” 她一走,屋子里安靜了好些,蟬衣送了茶來,殷忠行幾人向沈數行過禮,跟著蟬衣出去安置,只留下鄔正與沈數對坐,摸著山羊胡子笑了笑:“王爺似乎瘦了些?!?/br> 沈數摸了摸自己的臉,笑道:“有么?來了京里既不用cao練也不用巡邏,我倒覺得都捂成小白臉了?!?/br> 鄔正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勞力雖累,勞心卻也差不多呢。王爺這些日子,辛苦了?!?/br> 沈數擺擺手:“有什么辛苦的,還能比舅舅在邊關更辛苦么。只可惜這都半年了,還是沒能把拖欠的軍餉催下來?!?/br> 鄔正不很在意地道:“拖欠的軍餉固然重要,可以后的軍餉更要緊呢?!彼掌饎偛沛倚Φ臉幼?,向前傾了傾身,認真地盯著沈數,“王爺送回的信里說,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