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此人到底是先帝之子,今上之弟,已經封了郡王,還有手握西北兵權的舅家,就連他的太后姑母也要忌憚一二,只能在暗地里打壓他,而不能公開做些什么。何況他只是個伯爵,并無實權,按品級來說,他見了沈數還要先行禮請安的。若是公開沖突,不但對自己不利,說不定還會牽扯姑母…… 承恩伯雖然不務正業,但有一條還是知道的——他如今的一切,都靠著他的太后姑母得來,姑母在,他榮華,姑母若不成了,他也不成。因此,承恩伯府素來以太后之是為是,以太后之非為非。 譬如說,太后想把南華郡主嫁給他,他就得高高興興表示他喜歡南華郡主。若是太后覺得不能跟先帝扭著干呢,他就得表示娶別人也很好。他甚至不會明白地表示南華郡主相貌中平,他根本看不上,因為太后還是挺喜歡南華郡主的,畢竟是打小養在自己膝下的人。 所以說,看起來只會斗雞走狗尋花問柳的承恩伯,其實也是有點兒生存智慧的。 這個時候,他被怒火燒熱的腦袋也還保持了一點兒理智——別急,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太后姑母想辦法收拾了這個安郡王,他再報今日之仇也來得及。就算收拾不了安郡王,等他回了西北,他還可以收拾蔣家。那時候,把這個敢胡言亂語的丫頭搶到自己府里去,看她那張小嘴還能說出什么來!到時候,說不定就只會——嗯哼,想想就痛快! 承恩伯用這點兒臆想安慰了自己,陰沉著臉帶人走了。胭脂還有些不甘心,可看看于思睿的臉色,明智地閉上嘴,嬌弱地扶著丫鬟跟了上去。 他們一走,蔣錫就飛奔上去拉住女兒:“有沒有被他碰著?”摸摸身上沒有帶手帕子,便提了袖子給女兒撲打衣襟,仿佛在于思睿眼前站了一會兒,就落了一層灰似的。 桃華有點兒哭笑不得:“爹,沒什么的,只當是被癩皮狗蹭了蹭。今日多虧了郡王殿下?!?/br> 蔣杏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撲上來抱住桃華,哭道:“三jiejie,方才嚇死我了。若不是郡王殿下,我怕我們都要被那承恩伯抓去了!” 蔣錫猛醒過來,連忙轉身就行禮:“多謝郡王殿下援手,小女幸免,在下感激不盡?!?/br> 沈數擺了擺手:“蔣先生不必如此。承恩伯行事荒唐,我也不過是看不過眼罷了。上回蔣先生還幫過我,禮尚往來,我也該有所回報。何況令愛臨危不懼——”他說到這里,忽然把下半句話吞了回去。桃華確實很鎮定,甚至可以說,是她的話打消了于思睿繼續調戲她的興致。只不過那些話……最好還是不要提了。 他不提,蔣家人當然更不會提。蔣老太爺也走上來向沈數道謝:“蔣家上下皆感王爺大恩?!?/br> 倒弄得沈數有些立不住腳了:“老先生不必客氣。只是此地怕也不宜久留,還是早些回府的好?!?/br> 今日的相親被于思睿攪了個稀里嘩啦,蔣老太爺也覺得晦氣之極,自是不愿多留,當下道別,目送沈數走了,才轉頭苦笑向歐老太爺道:“歐兄,今日出行不吉,改日再敘罷?!?/br> 兩家人就此作別,歐家一行往寺外去了,蔣家則往后殿禪房來。蔣杏華死死拉著桃華的手,眼淚落個不停。桃華無奈地道:“四meimei,已經沒事了。你別再哭了,嚇著柏哥兒?!?/br> 蔣柏華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雖然不懂是怎么回事,但一轉眼熟悉的親人都不見了,自己雖被歐太太抱著,卻又是一個陌生的婦人,自然號啕大哭起來,直到桃華把他抱在懷里,才慢慢平靜了些。 他現在又長高了些,桃華一只手抱著他極其吃力,偏蔣杏華又死拉著她另一只手,只得出言提醒,這才把手抽回來,將蔣柏華往上托了托,哄著道:“柏哥兒也不哭了,jiejie沒事,爹爹也沒事,方才不過是跟那些人鬧著玩罷了?!?/br> 蔣柏華抽抽噎噎道:“真的?”小心靈里覺得方才那么可怕的場面,不大像鬧著玩兒。 “真的?!碧胰A抱著他搖了搖,覺得手臂都有點發酸了,只是小家伙的胖胳膊緊緊摟著她脖子,這時候也放不下來,“瞧,jiejie不是半點都沒事嗎?” 蔣柏華瞧了瞧蔣杏華:“四jiejie哭了?!?/br> 蔣杏華連忙拿帕子胡亂抹了抹臉,擠出笑容:“四jiejie沒哭,是風吹沙土迷了眼睛呢?!?/br> 這謊也撒得太拙劣,然而小孩子還是容易騙的,且蔣柏華前些日子曾被沙子迷過眼睛,當時也痛痛地哭了一場,這會兒想起來,就相信了蔣杏華的話,漸漸地止了淚。 桃華抱著他一路走回禪房,覺得兩條手臂都要斷了。就算她再有勁兒,也快要頂不住這個小胖子啦。 總算禪房在望,蔣老太爺一行人剛剛走到門口,便有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從里頭扶著個老婦人出來,身后是蔣楠華相送,到了門口舉手一揖:“劉兄與劉老太太慢走?!?/br> 蔣杏華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僵硬地立住了。這青年男子看起來好眉好目,一襲半舊的藍竹布袍子洗得干干凈凈,袖口處滾了一圈深藍的邊子,既看著美觀,又結實耐磨。僅這般看起來,誰都會覺得這是個風度翩翩的學子,雖是家中清寒,卻不失體面。 至于他身邊那老婦,穿的卻是淺藍色繭綢衫子,下頭玄色馬面裙,頭上綰個整整齊齊的圓髻,插一支壽字頭銀簪,做寡婦模樣打扮,顯然是其寡母。 兒子穿打補丁的竹布袍子,母親卻穿半新的綢衫,誰不要道聲孝順?可只有蔣杏華知道,這布袍子該是出門時候的專用,在家中雖不是綾羅綢緞,卻也不至于穿打了補丁的衣裳。這兩人,除了劉之敬和劉氏母子之外,還有誰! 蔣老太爺一行人已經走到門口,蔣楠華剛跟劉之敬道別,轉眼就看見了祖父和叔叔,連忙又行禮。劉之敬也跟著一舉手:“老先生?!?/br> “這位是——” 蔣楠華忙道:“祖父,這位是翰林院庶吉士劉之敬先生,這位是劉老太太。方才五meimei去看三塔,不當心扭到了腳,是兩位將人送回來的?!?/br> 女孩兒家以貞靜為好,出外看個風景扭傷腳,說起來是一種失態,又被青年男子送回來,就更不好說了,幸而中間有個寡婦娘,總算是沒有失了禮。 反正不是蔣楠華親meimei出事兒,他說起來也就沒壓力。老實說,伯父家這個堂妹,在他眼里看來真是一無是處,針線不成,詩書不就,還沒什么規矩,連去看個三塔都能扭了腳,你走路眼睛不看路的么?女孩子走路要慢一些,你得闖得多快才能摔了? 蔣老太爺眉頭也是微微皺了一下,先向劉之敬母子道了聲謝。劉之敬一手扶著母親,笑道:“老先生說哪里話來,不過是順路罷了,不值多提。告辭?!蹦坎恍币?,卻在轉身的時候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后面的兩個女孩兒,隨即扶著劉氏走開了。 劉氏一直矜持地保持著寡婦的作派,側身避著蔣老太爺和蔣錫,這時候走出一段路,才小聲道:“這老頭兒就是當年的太醫?” 劉之敬挺直著腰,低聲道:“應該就是了。后面那個大約就是蔣小太醫的兒子了?!?/br> “哦——”劉氏對罪人之后不感興趣,“今兒扭了腳的那個是蔣郎中的嫡女,你看……” 劉之敬不在意地道:“這事不好說。蔣郎中現在雖才是個五品,但嫡女怕也是不肯低嫁的。倒是另一個,其實也生得不錯?!?/br> 劉氏有些遺憾:“那個怕是庶出的,瞧那唯唯喏喏的模樣兒,在家里怕也不得重視。將來——恐怕嫁妝也不會多?!?/br> 劉之敬笑道:“嫁妝要那么多做什么,皇上是喜節儉的?!?/br> 劉氏想了想:“年紀也嫌小了些……” 劉之敬搖頭道:“今兒不過是湊巧罷了,只借這機會跟蔣郎中搭一搭話。他家女兒在宮中雖有些圣寵,可將來怎樣也不好說?!?/br> 劉氏嘆道:“你也二十四了,總是要成了親我才放心呢?!?/br> 劉之敬只笑:“大丈夫只患事業不立,何患無妻呢。娘放心,我如今不過是在翰林院學習,連個實缺都沒有,人家就有女兒也未必肯嫁的。待明年庶吉士滿了三年,總要尋個差事,那時再提親事也不遲?!?/br> 劉氏仍舊急著抱孫子,恨恨道:“也是那譚氏無用,嫁來這幾年,連個蛋都生不出來!” “若她真生了,這會子恐怕倒不好了。哪家女兒愿意嫁過來就當后娘呢?!眲⒅慈耘f是云淡風輕的,“倒不如現在,無牽無掛,譚氏又是休離的,嫁過來仍是元配,說出去也好聽?!?/br> 劉氏被兒子說服,不再絮叨,母子兩個慢悠悠走了。 這里蔣杏華半天才能挪動腳步,以至于桃華看她臉色煞白,還當她真的被于思睿嚇壞了:“四meimei快進去坐下,回家叫紫藤熬一服安神藥喝?!币搽y怪,才十三歲的女孩兒,外男都沒見過幾個,何曾見過流氓,嚇著了也是有的。 蔣杏華木然地點頭進去,一進禪房就被小于氏狠狠剜了一眼。再看蔣丹華坐在禪房榻上,眼淚汪汪的,旁邊蔣燕華和曹氏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小于氏一見蔣老太爺就松了口氣:“父親可回來了。丹姐兒扭傷了腳,父親快給她瞧瞧吧,疼得動不得了!” 蔣老太爺沉著臉道:“怎么回事?” 小于氏忙道:“丹姐兒帶著燕姐兒去看三塔,路上丫頭們沒扶住,踩到塊石頭……”其實是蔣丹華想出去又不愿意一個人,硬拉了蔣燕華去的。 蔣燕華站在一邊,緊緊閉著嘴唇。她原是不肯去的,可曹氏這些天被蔣錫冷落得心慌,對誰都想討好一二,眼看蔣燕華不動,小于氏和于氏的臉色就不好,便自己應承了。她既應了,蔣燕華也只好跟著去,卻不肯多說話。蔣丹華氣呼呼直管悶頭往前,自己不仔細看路扭到了,這會兒卻說是帶她去看三塔,仿佛扭傷全是為了她似的。 蔣老太爺自然也知道兒媳婦和孫女的毛病,沉著臉叫丫鬟褪了蔣丹華的繡鞋和襪子,只見腳踝上紅了一塊,倒也沒有腫起,便知扭得不重:“回去叫丫鬟們拿跌打酒揉揉,這幾日不要下地,更不要出門了?!奔热宦范甲卟缓?,還出什么門呢。 小于氏不甘不愿地應了,看見蔣杏華通紅的眼睛,忍不住道:“杏姐兒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跟紅眼媽兒似的回來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蔣老太爺臉色更沉:“不要多說了,給丹丫頭收拾收拾,這就回去罷?!?/br> 好好兒一次出游,最后搞成這樣,真可謂乘興而去,敗興而歸。一回家,蔣錫顧不上別的,先跟去了百草齋:“伯父,承恩伯肯善罷干休么?” 蔣老太爺臉色難看之極:“恐怕他是不肯的。今日幸而有安郡王擋著,可是安郡王幫不了咱們一世!原想著桃華去宮里看看梅姐兒,診過脈就行了,如今看來,怕是還得進宮去幾次?,F下,也就只有借皇上的話壓一壓承恩伯了?!?/br> 蔣錫有些垂頭喪氣:“今日真是多虧了安郡王?!毙液媚翘煸谖魇猩峡闯隽耸羌偎?,否則今日說不定女兒就要受辱。 蔣老太爺也嘆氣:“是,該好好備一份禮送過去的。只是——”蔣家也就是個中等人家,要送一份“厚禮”給郡王,實在是有點不夠看。 蔣錫心思一轉,倒有了主意:“不如送些藥材?!笨窗部ね踹B一車的藥材也要買,可見西北是缺這個的。 蔣老太爺還不知道西市的事呢,聽他說了才點頭:“你說得不錯?!被仡^叫甘草,“把我櫥里那個雕漆盒子拿來?!?/br> 甘草捧了個巴掌大的盒子過來,蔣老太爺直接從里頭抽了兩張紙出來:“這是兩千兩銀票,你拿去看著置辦?!?/br> 蔣錫嚇了一跳:“伯父這是做什么!桃華是我閨女,自然是我來置辦?!?/br> “難道不是我侄孫女?”蔣老太爺拉下臉,在興教寺相親是他選的地方,誰知道最后變成這樣,既覺得窩囊又覺得對不起桃華,“銀票你拿著,別讓我說那么多廢話!你伯父雖不是什么富貴人,但私房銀子也有一點兒。只是——今兒這事,恐怕歐家……” 蔣錫心里咯噔一下:“歐家難道嫌棄桃華被人輕薄了?桃華可是從頭到尾都沒讓姓于的碰著!”說到這里就更覺得安郡王來得及時了。 蔣老太爺搖搖頭:“不是讓姓于的碰了,是——桃姐兒今日說的話……” 蔣錫怔了一下,稍一回憶,臉色才有點變了:“桃華那也是被逼的!何況行醫這種事,臨疾不諱……”他說著,自己的聲音也越來越低,“歐家,歐家也該知道這個道理才是?!?/br> 治病這種事,跟寫文章一樣,有個臨文不諱的說法。若說為了大防,那又得回到女人不能請男郎中來診脈的時代了??墒鞘Y家世代行醫,明白這個道理,歐家可不是行醫的,若是不能接受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又是澀精又是滑精的說法兒,也在情理之中。 “你也不必太擔憂?!笔Y老太爺抹了把臉,打起精神,“今日這一鬧,他們也該能看得出來,桃姐兒性情堅韌,是能擔得起事的。若是——若是他們家不愿意,咱們再尋別家,桃姐兒是個好的,難道還怕嫁不出去不成?” 桃華剛進京的時候,蔣老太爺只覺得這個侄孫女能干。小小年紀就管著家里的事,且還能跟繼母繼妹相處和平,可見會做人。當然,老爺子看得出來曹氏被桃華壓著一頭,但人總是有點偏心的,繼侄媳一看就是個平庸之輩,家里不用能干的人,難道用糊涂人不成? 且桃華還懂醫術,又替蔣錫整理藥書,這兩樣都極大地投了老太爺的緣:前者是承繼蔣家家學,后者是孝順父親。孝順這種事,供吃供穿是一樣,娛親是另一樣,而且是更高檔一點兒的。 能干,又孝順,這樣的女孩子做人家媳婦,就已經差不多了。歐航是老友之子,蔣老太爺固是要給侄孫女挑個好的,也不能坑了別人家孩子不是? 可是經了今日這一出,老爺子發現,這個侄孫女不僅僅是能干,而是有擔當。 ☆、第68章 私談 有擔當,這是難得的品格,也是比較難看出來的品格。蓋因這種品格,不經大事的時候顯不出來。多少女眷平日里做起事來也是有條有理的,可一旦遇了什么大事,就驚慌失措,舉止顛倒了起來。 依蔣老太爺看,歐航無父,祖父年紀也不小了,說不得過幾年就要撒手,到時候歐航頭上就沒了遮蔽,必得自己去面對風雨。這樣的人家,正得要個桃華這樣性情堅韌的兒媳。若是歐老爺子看得清這個道理,那自然無妨,若是看不清——以桃華的脾性,到了哪家也能過得不錯,再尋親事就是了。畢竟這才十四,還有幾年工夫呢。 蔣錫心里已經取中了歐航,年輕人一表人材,學問又不錯,更要緊的是那個“四十無子方能納妾”的家規,委實難得。人有了患得患失之心,就難得能保持冷靜,雖聽蔣老太爺說了,心里還是忐忑不安。 蔣老太爺瞪他一眼:“做什么這副樣子。桃姐兒今日已經受了委屈,她還不知道歐家這事兒,你別露出了痕跡,萬一不成,教她更難受。你回去罷,先去看看桃姐兒,再去置辦給安郡王的謝禮——也別弄得人盡皆知,雖說未必壓得下來,可也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等桃姐兒歇好了,讓她過來,我有話跟她說?!?/br> 蔣錫收了銀票,趕去看女兒,才到門口就聽見薄荷在哭,嚇了一跳,連忙進去,才發現桃華一點兒事都沒有地坐在椅子上,無可奈何地看著薄荷。 “這是怎么了?” 桃華起身讓父親坐:“薄荷覺得今兒沒頂在我前頭,正自責呢?!背卸鞑娜擞幸蝗?,蔣家只有幾個,哪里抵敵得過。薄荷被個小廝攔在外頭,連踢帶抓的都沒能沖進來,自覺失職,又氣又恨,邊罵于思睿邊請罪。 “這也怪不得你?!笔Y錫當時都沒能沖進去呢,看看薄荷頭發凌亂,裙擺上還撕破了一條口子,“可是他們趁亂——”占便宜了? 薄荷恨恨抹了把淚:“沒有。是奴婢踢他的時候自己扯破了一點?!彼掀Ф紱]用,一急之下就給那人來了個撩陰腳,只是腳抬太高,把裙子扯開了,若早知道,今日就不該穿這裙子! “罷了罷了,今日這事兒誰也沒料到,怪不得你??烊フ律寻?,看好了柏哥兒,我跟桃姐兒說幾句話?!?/br> 薄荷想起蔣柏華今日也嚇得不輕,剛剛才由桔梗哄著歇下,還不知會不會發熱,連忙應聲去了。蔣錫擔憂地看看女兒:“可嚇著了?” 桃華微微一笑:“爹放心,我沒事。安郡王來得及時,他也沒能怎么樣,不過是嘴上占占便宜?!?/br> 蔣錫看著女兒若無其事的模樣,又是有些安心,又是越發的憂心,將蔣老太爺所說日后還要進宮的話講了講,引得桃華皺起了眉,但想想也只能如此,只能點頭了。 蔣錫看著女兒,話在嘴邊打了好幾個轉,終于還是道:“桃姐兒,雖說今日——可最后那些話,你原可不說的?!?/br> 桃華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br> 蔣錫說了又后悔了:“爹不是怪你。全是于思睿那個畜生,實在可惡!只是,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你就是惱他,也該忍一忍,不必當場咒他的。若不是安郡王在,那畜生發起怒來,萬一打你怎么辦?” 桃華輕輕咳嗽了一聲:“爹說的是。我下次會記得?!彼斎徊皇窃谠{咒于思睿,但蔣錫說得也對,當時她如果說個于思睿無病,場面就會更平和些。這次是有安郡王在,若是沒有,說不得她就得吃眼前虧了。 蔣錫一聽女兒咳嗽就心疼起來:“沒有下次了,斷沒有下次了!以后爹一定陪在你身邊,一步也不離開?!?/br> 桃華笑了笑:“以后我們也少出門,橫豎承恩伯還不能沖到咱們宅子里來?!?/br> 蔣錫嘆道:“是爹沒本事。這時候才發現,難怪這人都愛爭權奪勢,若沒權勢,終是要受人欺侮……” 這話說得沒錯,然而蔣錫是不能入仕的,桃華連忙把話岔開:“爹你手里拿的什么?” 一句話把蔣錫的心思拉回來了:“是你伯祖父給的銀票,說要給安郡王備謝禮的。我本不想要,你伯祖父有些惱了。你先收好了,日后再想法子孝敬回去?!?/br> 桃華點點頭:“爹想備點什么?”接過銀票一看嚇了一跳,“怎么這么多!”她管著李氏的嫁妝,占了穿越的便宜做花茶,一年進益才將將一千兩呢。蔣老太爺一口氣就給了兩千兩,若是被小于氏知道,只怕又要添一塊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