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書香門第 整理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網,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 ================== 《桃華》 作者:朱砂 文案 醫女桃華嫁了個京城百無一用的皇子,以為要跟他去邊關吃苦,誰知…… 內容標簽: 穿越時空 因緣邂逅 主角:蔣桃華,沈數 ================== ☆、第1章 居家 出了二月,江南一帶的天氣就和暖起來了。尤其是午后時分,陽光從薄薄的窗紙外透進來,照得整間屋子都暖洋洋的。 桃華縫完最后一針,仔細地打了個結,把線頭掖到繡線底下,然后滿意地舉起來看了看:”行了,總算還沒晚?!?/br> 在旁邊替她分線的大丫鬟薄荷從她手里接過那雙軟鞋,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抿嘴笑道:”姑娘這針線越來越好了。尤其是這針腳的勻細勁兒,一般人都比不得?!?/br> 桃華活動著手指,假假地謙虛:”不成不成,還是練得少啊?!逼鋵嵥餐@訝的,須知上輩子她可從沒學過這描花繡朵的,沒想到上手還挺快,大約是因為針灸也是用針,一竅通百竅通的緣故? 薄荷早習慣了自家姑娘這假謙虛,笑道:”是啊,姑娘要是再多練練,肯定比這做得還好!” 桃華連忙搖手:”這可不行。針線做多了腰酸背疼,也費眼睛。就是你們也要注意,若做針線,半個時辰必要起身活動一下,否則現在不覺得,年紀大的時候就苦了?!?/br> 她又不是穿越過來做繡娘的,也沒必要把個針線活練得精益求精。何況上輩子除了學醫就是學醫,別的什么都沒來得及做。這平白多出來的一生,她有好多有趣的事情要學,分配給針線上的時間自然就少了。 薄荷笑著取了塊軟布,正要將那雙軟鞋包起來,小丫頭桔梗從外頭小步跑了進來:”姑娘,二姑娘那邊繡了一床帷帳?!?/br> 薄荷的手就不由得停了一停:”帷帳?” ”嗯?!苯酃_B連點頭,比劃著說,”是天青色紗地子的,上頭繡了菊花,說是照著二姑娘自己畫的菊花圖繡的,有那么大!”她說著,忍不住偷看了一下薄荷手里的軟鞋。 薄荷咬了咬嘴唇,看向桃華:”姑娘,要不然再添點?我看姑娘前些日子繡的香袋兒也不錯,如今雖還沒到端午,但平常也用得上?!惫媚锬莻€香袋是特地繡來端午節用的,上頭是五毒圖案,現在拿出來做太太的生辰賀禮的確是不大應景,但若只送一雙軟鞋,被二姑娘的帷帳一比,也實在是…… 桃華偏頭想了想,微微一笑:”不用。燕華是母親親生的,這禮總要重些才行?!敝劣谧约郝?,繼女在繼母跟前,何苦去跟人家親生的女兒爭什么母慈女孝呢。 桔梗今年才十二歲,還不是很懂這里頭的事,聽桃華說得有理,就不再糾結,只說:”奴婢中午從廚房過,看見他們送進一簍子香芋來,劉mama趕著叫地丁兒洗了蒸出來——姑娘是不是又要做什么新點心了?” 桃華忍不住在她光光的腦門上彈了一下,笑道:”就你耳朵尖!” 薄荷皺了皺眉,找個借口把桔梗提溜到門外,便沉下臉來:”你是做什么的,閑著沒事往廚房跑什么!”她雖才十五歲,但打小兒伺候桃華,就是這院子里的一等大丫鬟,訓起小丫頭來,有模有樣。 桔梗嚇得連忙站直了:”薄荷jiejie,不是我自己要去廚房的,是茯苓jiejie叫我去跟劉mama說,她晚上想吃個雞蛋羹?!?/br> 薄荷眉頭皺得更緊。茯苓的爹娘是蔣家家生子,兩人同時來大姑娘身邊伺候,現如今她伺候桃華起居,茯苓則管著桃華的小倉庫。 論起來,她與姑娘更親近些,但大家的體面是差不多的,且茯苓又比她有根基,因此實在輪不著她去訓斥茯苓。若說告訴姑娘,不免又叫桔梗背個嚼舌頭的罪名,將來在這院子里不好立足,只得忍下這口氣道:”罷了,日后說話也仔細些。幾時少了你們吃喝不成?傳出去,叫人說獨是姑娘院子里的丫頭嘴饞,豈不給姑娘丟臉?” 她這里說著話,眼角余光瞥見院子里桂花樹后頭露出一角蛋青色的衣襟,聲音就略略抬高了些。桔梗兒耷拉著腦袋聽了,她到底年紀小,也沒看見樹后有人,摸不準薄荷jiejie這究竟是罵誰,垂頭喪氣地拿著抹布去擦窗戶了。 薄荷訓斥完了桔梗,沖那桂花樹后頭看了一眼,這才轉身回屋里,見桃華已經拿出了圍裙,連忙過去幫著她系,眼睛看見那雙軟鞋,忍不住道:”奴婢記得太太是最喜歡鵝黃色的……” 桃華系上圍裙,又束起袖口,便帶著薄荷往廚房去,隨口笑道:”你沒記錯啊?!辈蝗凰秊楹我鲭p鵝黃色的軟鞋呢,那顏色其實很不耐臟,即使只是睡覺時穿,桃華自己也不用這個顏色。 ”那——”薄荷欲言又止。她雖不在正院里伺候,可也知道,天青色其實是老爺比較喜歡的顏色呢。 桃華笑瞇瞇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就行了,不用說出來?!?/br> 薄荷就閉住了嘴,只在肚子里默默地揣摩了一回:明明是太太過生辰,二姑娘卻拿老爺最喜歡的顏色繡了帷帳,按太太的性情,親女兒繡的東西,自是要趕緊用起來的,豈不是天天的就擺在老爺眼前? 到底這生辰禮,是送給太太的呢,還是送來討老爺喜歡的呢?薄荷就不好說了。細想想,這些年這樣的事仿佛也有過好幾次了,都說二姑娘老實沒心眼兒,看來也不盡然呢。 薄荷心里大概想到些什么,桃華都能猜出來。她這位繼母曹氏帶過來的二meimei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也能猜出來。不過這其實也正常,蔣錫是一家之主,想討好一下這個繼父也不算什么,橫豎只要曹氏自己不覺得怎樣就行了。 廚房里熱氣騰騰的,廚娘劉婆子按照桃華的吩咐已經將香芋蒸好,正用個木滾子碾成芋泥,看見桃華過來,連忙滿臉是笑地迎過來:”姑娘來了。這芋泥剛弄好,姑娘看要怎么做?” 桃華往廚房里看了一圈。今日是曹氏三十一歲生辰,因不是什么整生日,也就不宴請賓客,只自家慶祝一下便是。此刻廚下魚rou盡有,還有莊子上剛送過來的兩只羽毛鮮艷的野雞。桃華一眼就看中了:”把那野雞rou切了丁子,先腌一腌。還有昨日蒸的豆沙,也拿一些來?!?/br> 菜單都是排定了的,蔣家主子少,也用不了多少菜式,劉婆子雖做著菜,也自能空出一個灶眼來給桃華用。薄荷在一邊打下手,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桃華揭開蒸籠,白汽散去,露出屜上的糕點——象牙色的芋粉團子,有一半還在頂端點了個鮮艷的紅點,個個都飽滿圓潤,像是往地上一扔就能彈起來似的。 劉婆子將手一拍:”哎喲,這顏色蒸出來倒比之前更鮮嫩了,看著就叫人流口水?!?/br> 桃華笑道:”擺上兩盤送到花廳去,其余的你們分分罷?!?/br> 劉婆子忙謝賞,一邊快手快腳取了兩盤擱入食盒:”叫地丁兒提著,跟著姑娘送過去罷?!?/br> 桃華不在意地笑道:”兩盤點心罷了,還有薄荷呢。這還有兩道菜,地丁兒還要給你燒火。估摸著老爺就要回來,莫耽擱了?!?/br> ”姑娘放心,那魚都腌好了,大火一蒸就送過去,保證耽擱不了?!眲⑵抛优闹馗烟胰A送出去,回頭見新買進來的燒火小丫頭地丁兒還站在那里看著蒸籠里剩下的點心流口水,便道,”又發什么呆,還不快把那火再燒大些!” 地丁兒一邊低頭去挽草把,一邊忍不住道:”大姑娘長得這樣漂亮,怎么總愛往廚下跑?千金小姐哪有來做這些煙熏火燎的活計的。我聽說二姑娘整日里寫字畫畫兒,那才是大家閨秀該學的呢?!?/br> 話猶未了,劉婆子已經一巴掌拍在她后腦勺上,將她拍了個趔趄:”胡說八道!你見過幾個千金小姐,就敢來評點大姑娘了?大姑娘做這芋粉團子是為了太太生辰,再胡說八道,連你一家子都留不得了!還不趕緊燒火!” 地丁兒險些一頭扎進灶坑里去,不敢再多說,老老實實燒火。劉婆子取出腌好的白魚,放入屜上猛火急蒸,另一個鍋里做了個菠菜芙蓉湯。頃刻間兩個菜出爐,劉婆子親自提了往花廳送去,地丁兒這才敢沖她背影呸了一口,悶悶地摸摸自己有些亂的頭發,轉出門去到漿洗房找她娘。 她娘正晾著衣裳,見閨女低頭耷腦地過來,不由得立起眉毛:”這是在哪里又挨了打了?” 地丁兒一屁股坐在她娘洗衣裳坐的小杌子上,將方才廚下的事說了:”我不過說了一句,就挨了一巴掌?!?/br> 她娘聽了,嗤了一聲:”你說這些做什么?劉婆子是前頭太太使出來的人,自是捧著大姑娘,不打你打誰?!彼麄円患宜目?,都是正月里才從舊主子家出來,進了蔣家的。地丁兒的娘是個好打聽的,雖只來了兩個月,卻把蔣家的人事都摸了個差不多。 地丁兒不服氣地道:”她狂什么?太太雖然是填房,可前頭太太只留了大姑娘一個,并沒個兒子。如今太太有哥兒,這家業將來都是哥兒的。就是大姑娘,今兒還不是要來做點心討好太太。何況大姑娘眼瞅著就十三了,還能在娘家呆幾年?她一味捧著大姑娘,聽不得我說二姑娘一句好話,仔細得罪了太太,將來沒下梢!” 她娘聽了就笑:”你這不是挺明白么?既知道她這樣,何必在她跟前討打?只二姑娘到底不是老爺生的,雖然改姓了蔣,也只是個養女。你以后休拿她跟大姑娘相比?!?/br> 地丁兒悻悻道:”難道我說錯了什么?聽院子里那些jiejie們說,二姑娘整日就是寫字畫畫,這才是才女呢。大姑娘不是繡個花就是下廚做個菜,從前咱們在鄭家,幾時見過鄭家的小姐們下廚?依我看,二姑娘雖不如大姑娘生得美貌,這份子文氣卻比大姑娘強?!彼麄円患易拥呐f主姓鄭,原是蘇州同知,因犯事被抄了,發賣府中下人,才輾轉到了蔣家。鄭家有三位姑娘,個個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連針線都不大做,終日就是吟詩作畫,地丁兒雖是粗使丫頭,卻也知道的。 她娘隨手捏了她一把:”行了,你這嘴就是藏不住話。在我跟前說說就算了,別再跟人說了。如今你在廚房,也撿不少東西呢,這活計可不能丟了。大姑娘說是不愛讀書,可這家里的生意她都插一手,能耐著呢。以后她嫁出去,那自是太太當家,如今她還在,你就少說兩句?!笔Y家主子少,每日的飯食總有余下的,地丁兒也能分些。尤其大姑娘蔣桃華愛時常做個點心什么的,也都有她們一份。 地丁兒聽她娘這么一說,猛然想起來:”大姑娘今兒做了些點心,還說剩下的給我們分分,我得趕緊回去,免得被劉婆子都自己拿光了?!币涣餆煹挠峙芰?。 蔣家人用飯,總在花廳上,此刻里頭已經擺開桌椅,曹氏的大丫鬟白果正在擺碗筷。 桃華才進去,就有一個小胖子搖搖晃晃地撲到她身前,桃華頓時眼睛一亮,彎腰把他抱起來往空中一舉,”喲,胖胖!” 小胖子便是蔣家的寶貝蛋兒,獨子蔣柏華。他被桃華舉起來,正樂得咯咯笑,猛然聽見胖胖二字,馬上搖著腦袋,著急地反駁:”不,胖胖,柏——哥?!彼€不會發出哥兒的音,糾結了半天也只能說成這樣了。 桃華也笑起來:”哦,不是胖胖是柏哥兒啊——我們柏哥兒真聰明!” 花廳里的丫鬟帶蔣柏華的乳娘都偷笑起來。大姑娘跟哥兒天天都鬧這一出,偏偏哥兒每次都要很認真地辯駁,瞧著實在有趣兒。 桃華在小胖子兩邊小臉上各親了一口,才把他放回地上。柏哥兒還有些意猶未盡,扯著桃華的裙子:”jiejie,飛,飛?!钡降资悄泻⒆幽懘?,他很喜歡被舉起來。 ”柏哥兒——”蔣太太曹氏在一邊看得心驚rou跳,此時連忙出聲招呼,”你大jiejie下廚累了,別纏著她,到娘這里來?!?/br> 曹氏是三年前嫁進蔣家的。她是再嫁之人,前夫病亡后因無子被休,家產被族里占了去,連著生的女兒都跟她一起被攆了出來。后來媒人說合,嫁了蔣老爺,如今生了柏哥兒,也算是一家和睦。只是她膽子小,平日里就想把柏哥兒緊緊地攏在身邊,每次看見他跟桃華玩”飛飛”,都是心驚膽戰,生怕把兒子摔了。 柏哥兒就露出不大高興的模樣來。他雖然還算得上是個好哄的孩子,可到底年紀小,有時候也不肯聽話,依舊拉了桃華要她玩飛飛。曹氏一籌莫展,倒是蔣燕華走過來,溫聲軟語地道:”柏哥兒乖,聽娘的話,大jiejie累了,二姐給你畫花兒瞧,好不好?” 桃華在一旁沒說話。柏哥兒卻不大高興,推開蔣燕華要抱他的手,仍舊扯著桃華的裙子不放。 ”誰不聽娘的話啦?”蔣老爺從屋外笑著走進來,對小兒子晃晃手里拎的東西,”柏哥兒不聽話,可沒有芝麻糖吃?!?/br> ”爹爹!”柏哥兒搖搖晃晃地奔上去,一把抱住蔣老爺的腿,”柏哥,聽話,給吃糖?!?/br> 蔣老爺大笑著把兒子抱起來,連著往空中舉了好幾下,逗得柏哥兒咯咯地笑得像只小母雞。曹氏一臉歡喜地過去:”老爺回來了?累了一天,快歇歇好用飯?!?/br> 蔣老爺笑著將兒子放下,把買來的糖遞給曹氏:”別給他吃多了,要壞牙的?!?/br> 蔣燕華早從丫鬟手里接了擰好的手巾遞過去:”爹爹先擦把臉?!彼感贞?,從前的名字叫陳燕,跟著母親到了蔣家之后,不但將姓氏改了,還隨著蔣家的順序,在燕字后頭加了個華字,改叫蔣燕華。外人聽起來,單從這名字上還真聽不出她并非蔣家親女。 蔣老爺接了手巾抹了把臉,燕華接了過去,桃華已經捧了熱茶過來:”爹,喝口茶。我做了芋粉團,用的野雞rou餡兒,你先趁熱吃一口?!?/br> 蔣老爺看看兩個女兒,滿臉笑容點頭道:”好?!?/br> 蔣燕華又忙伸手去扶蔣老爺,惹得蔣老爺直笑:”燕華啊,爹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不用扶?!?/br> 曹氏在旁含笑道:”女兒孝順,老爺只管享福就是了?!?/br> 柏哥兒一聽,連忙撲上去抱住蔣老爺的腿:”爹,柏哥,也孝順?!?/br> ”好好好,柏哥兒最孝順?!笔Y老爺白日里的疲勞一掃而空,高高興興坐下,將兒子抱在膝上,先從盤子里挑了一塊點心給柏哥兒,才自己吃起來,”嗯,這個味兒鮮美,我怎么吃著好像不只是雞rou?!?/br> 桃華笑起來,將另一盤推到曹氏和燕華面前:”爹的舌頭就是刁,我在里頭摻了一點兒蝦rou呢,只是提提味兒罷了,爹就吃出來了?!?/br> 曹氏聽她說了個刁字,臉色微微變了變,蔣老爺卻絲毫不以為意地笑道:”爹是做什么的,就是湯藥,爹嘗一嘗也能分辨個七八成,何況這才兩樣呢。別說,這野雞rou有些硬,加點兒蝦rou就覺得嫩了許多?!闭f著笑問柏哥兒,”好不好吃?” 柏哥兒點著小腦袋,吃得嘴邊都糊滿了渣子,挪不出舌頭來回答。桃華笑著拿帕子替他揩了,道:”慢些吃,還有甜味兒的,準你吃兩塊。一會就要吃飯了,若是愛吃,改天jiejie再做?!?/br> 蔣老爺看著兒子和女兒,笑容愈盛,一時兩盤點心吃完,因每個不過杏子大小,倒也并不妨礙晚飯。只有柏哥兒胃口小,桃華看著他吃了兩個,就叫他下地來走一走。蔣老爺將兒子抱到地上,自袖里取出一封書信:”今兒在店里,接了京城送來的東西?!?/br> ☆、第2章 蔣家 蔣老爺拿出書信來,桃華正牽著柏哥兒,聞言便抬頭道:“是大伯家的信?” 蔣老爺單名一個錫字,祖上世代行醫,到了蔣老爺父親這一輩,兄弟兩個都在宮中做御醫。 蔣家大老太爺名為方正,有兩個兒子。長子蔣鈞,就是桃華所說的大伯,如今奉養著父親在京城,自己做個從五品的官兒。還有一個妾生的兒子蔣鑄,卻是在外經商。 蔣錫是二房之子。二老太爺蔣方回,多年前因在宮中伺候的貴人難產身亡,也被問罪,死在獄中了。二老太太夫妻情篤,沒幾個月便跟著病亡過世。蔣錫父母雙亡,父親又是個帶罪之身,且罪在宮中,科考上是難走,索性就帶了妻子李氏和女兒桃華,回了蔣家的祖籍無錫。 李氏是蔣方回朋友之女,打小兒兩家父親口頭定下的親事,蔣方回雖獲罪,李老太爺不肯毀約,竟把女兒還嫁了過來。蔣錫夫妻相得,很是過了幾年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只不知是不是天也生妒,李氏身子有些弱,婚后多年只生下一個女兒,好容易再次有孕,卻是一尸兩命,棄了丈夫女兒去了。 蔣錫傷心過甚,不肯再娶。如此過了四年,桃華十歲的時候,有人勸他說:女兒大了,若是沒有母親,便在五不娶之列,將來親事上怕有妨礙。蔣錫聽得有理,何況此時女兒長大,又是極能干的,不怕落在繼母手下吃苦,遂又張羅起續弦之事。 蔣錫雖則不能再科考,可身上已有個秀才的功名,不算白身。蔣家人丁不旺,然世代行醫頗有積蓄,無錫這邊便有一處藥堂一處莊子的祖產,幾年經營下來家產殷實,一說要娶,自有人上門來與他說媒。蔣錫不要那年輕貌美的,只要性子溫柔善待女兒,最后挑中了曹氏。一則有幾分憐惜,二則取中她性情柔和,雖是半路夫妻,卻也和睦。就是兩個女孩兒,一個無母一個無父,也可算同病相憐,蔣錫疼愛自己女兒,對曹氏的女兒也視同己出。后來曹氏生了柏哥兒,日子便更好了。 京城里頭的長房,蔣錫從前也與桃華說起過,只是語焉不詳,大都是說蔣老太爺從前對他如何好,卻不大提起堂兄們。這些年京城與無錫之間也時有書信來往,年節亦有些土物彼此相贈,但桃華總覺得,蔣錫跟堂兄似乎并不很親近。 “是你大堂兄代筆寫的信?!笔Y錫隨手將信件習慣性地遞給女兒,“你二堂兄今年中了童生,可惜最后一關未過,未能取中秀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