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笑瞇瞇說道：“當然有用的，給了我很大的靈感?！?/br>
    這話倒是不虛。陳爸的話讓陳墨想起了上輩子看過的一檔非?；鸨挠嘘P于美食的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

    正如馮掌柜之前所說，現如今充斥在市場上的美食節目大多以“名廚”或者“名店”為主旨，在展現手法上也通常采用“炫技”和“炫食材”這兩種形式，要么就是各種廚藝大賽，要么就是采用主持人直接到店做采訪的平鋪直敘。完全沒有任何新意。

    而《舌尖上的中國》卻完美的規避了這些陳詞濫調，將歷史傳承、地域文化同美食的意義完美的結合在一起。這般娓娓道來的獨到闡述讓所有觀眾驚為天人。

    霎時間的靈光閃現讓陳墨眼睛一亮。旋即冷靜下來，卻發現寶山雖好，卻并不適用于饕餮樓的情況。

    原因無他，只因《舌尖上的中國》著重描述的是市井人家，是街頭巷尾水邊山下的田園風光，是即便遠隔千里也無法忘懷的絲絲鄉愁。

    然而饕餮樓所服務的對象卻是仕宦公卿，鐘鼎之家。而饕餮樓的招牌菜也大多是唯有精湛廚藝與精美食材相結合，才能呈上桌面的精致菜肴。

    正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陳墨既然接下了馮掌柜的策劃，總要替投資人打算才行。

    不過陳爸說的也有道理，想要做好一個策劃，尤其是囊括八大菜系的美食節目策劃，真的需要親自體會過品嘗過才行。

    想到這里，陳墨笑嘻嘻的看著陳爸，開口說道：“爸，你看我聘請你給我當顧問好不好？”

    陳爸一愣，脫口問道：“什么顧問？”

    “就是幫我做策劃的顧問。您不是說了嘛，要陪我吃遍四九城，還要陪我吃遍天下。只有這樣才能博取眾家之長，真正做到言之有物。我覺得你的建議很對?！?/br>
    陳爸哈哈一笑，開口說道：“這算啥顧問嘛。頂多就是個向導?！?/br>
    陳墨笑道：“那怎么能一樣呢。向導只是陪著我逛，顧問還要給我提建議的。一個是體力活兒，一個是技術活?！?/br>
    陳爸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道：“都是給自己兒子干活，哪里需要這么講究?！?/br>
    陳墨說道：“做基本策劃方案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不過項目正式成立以后，肯定要建立團隊的。攝像、美術、燈光、道具、編導……到時候人多了，要是沒有正式職務不好辦。所以老爸你就放心聽我的吧?！?/br>
    陳爸聽了陳墨這一番話，非但不能放心，反而嚇了一跳，連忙說道：“那可不行。你爸我只是個廚子，哪里會做那么高端的事情。這個顧問我可不能做，免得到時候事情做不好，還給你丟人了?！?/br>
    “不會的?！标惸珦u了搖頭，開口說道：“爸你的思路可比圈內的策劃靈多了。我覺得您很有這方面的天賦，我要培養你一下?！?/br>
    一句話說的陳爸陳媽都笑了，陳媽說道：“這孩子，跟你爸沒大沒小的。再說了，他都這么大歲數了，還培養什么？”

    陳墨搖頭反駁，“活到老學到老嘛。再說了，難道媽你想爸一輩子都守在后廚這丁點大的地方？我覺得爸完全可以在這方面發展一下。要是成功了當然最好，就算不行，就當多一些嘗試，也沒什么不好?！?/br>
    一直以來，陳墨就像讓二老享享清福?？上ш惏株悑尪疾皇悄荛e下來的人。不論陳墨怎么勸，陳爸陳媽還是習慣圍著家里的飯店轉。尤其是陳爸，剛開始還能聽從陳墨的建議，每天只在前面看店，不去后廚，后來手癢難耐，便趁著飯口繁忙的時候跑去后廚幫忙，結果一頭扎進去又出不來了。

    在后廚呆過的人都知道，廚師其實是一門特別遭罪的職業。尤其是在夏天做菜，本來外面的氣溫就高，廚房里又是蒸炸煎炒，溫度就更高。

    陳墨見實在勸不住，只能釜底抽薪，想辦法把陳爸從飯店拽出去。這次做美食節目策劃，就是個頂好的機會。

    心里有了這么個盤算，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陳墨一邊兒拽著陳爸在四九城街頭巷尾里尋摸美食，一邊兒抽空到饕餮樓觀看人家從采買食材到大師傅做菜的全過程，一邊兒找時間將馮掌柜交給他的資料一一觀看過，偶爾還得趁著周末休息跑到外省天南地北的找素材。

    這期間陳爸為了更好的幫助陳墨搜集資料，還自學了拍照和攝像的技能。陳爸原本就是個廚子，雖然從名氣上不比那些拿了大獎的名廚，但是對于華夏南方北方的幾大菜系還是有所涉獵的。況且陳爸又是地道的華京人，對于華京街頭巷尾的那些民間小吃更是如數家珍。

    所以他在陪著陳墨找素材的時候，不但會將這些美食和制作方法拍攝下來，還會趁著空閑時候跟下廚的人聊家常，以廚師和食客的身份詢問老板對于美食的感悟，然后將每個人對華夏美食的感想記錄下來。

    有些時候，在飯館內進餐的其他食客聽到陳家父子與廚師的閑聊，也會興致勃勃的參與討論。

    次數多了，陳墨漸漸發現，大凡能引起眾多食客共鳴回憶的，都不是那些烹飪流程繁雜，食材太過名貴的私家招牌菜，人們津津樂道反復回味的，通常都是一些手法簡單但是頗具地方特色的家常菜。

    因為這些菜肴隨著時間的沉淀早已深入骨髓，融入骨血，成為一個人剝離不開的記憶。

    而對于饕餮樓給出的那些過分精致過分講究的招牌菜，大多數人基本沒吃過，少數人幾乎連聽都沒聽說。

    對于自己壓根兒沒嘗試沒聽過的菜肴，能有多少人報以好奇探究的態度？

    正如空中樓閣一般，沒有群眾基礎的美食節目，在播出后能拿到高收視率嗎？

    顯然不可能！

    陳墨糾結的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市場調查表，覺得當務之急并非是制作出一檔怎么高大上的美食節目，而是想辦法把饕餮樓的要求融入到廣大人民群眾的需求當中去。

    或者說，怎么才能讓廣大人民群眾對于自己聽都沒聽說過的菜肴產生興趣？

    “……要不，來個穿越？”陳墨用圓珠筆的尾端戳了戳臉頰，無意識的說道。

    “什么穿越？”陳爸一臉茫然的看著兒子。

    陳墨回過神來，給陳爸解釋道：“就是現代人回到古代，利用自己多出來的幾百年知識在古代混的風生水起。我覺得可以借用這個模式，讓身為主持人的我回到古代，然后學習一下饕餮樓的招牌菜什么的……爸你覺得怎么樣？”

    陳爸：“……”

    陳墨卻是越說越起勁兒。覺得自己的想法還是滿靠譜的。

    要知道后世的考據黨是怎么來的？套用魯大大的一句話，世上本來沒有考據黨，就是寫穿越小說的人多了，慢慢才有了考據黨。

    如果他能制作出一檔以美食為題材的穿越劇，再佐以巧妙的網絡宣傳，是不是也能勾搭出一群愛好考據的網友來。而有了這些考據黨的發散，和專業的炒作宣傳，想要提升收視率神馬噠，應該也沒問題吧？

    比如說上輩子流行過的某兩部清穿劇，那可是大火特火??！

    越想越激動的陳墨索性打開文檔寫提綱。憋了將近一個月的靈感在這一時刻文思如泉涌。

    陳爸眼見時間太晚，勸了好幾次讓陳墨睡覺。

    陳墨索性把陳爸推到臥房，開口說道：“爸你先睡。我等會兒就寫完了?！?/br>
    陳爸看著哐當一聲緊閉的書房，無奈的搖了搖頭。

    等到陳墨寫完大綱回過神來，天都亮了。廚房里傳來米粥和包子的香氣。是陳爸在做早飯。

    陳墨站在桌前伸了個懶腰，將電腦內的大綱打印出來，用訂書器訂好，放進書包里。

    剛剛做好早飯的陳爸推門而入，看著正準備出來洗漱的陳墨無奈說道：“又是一夜沒睡吧？怎么勸你都不聽?？禳c兒吃些早飯，再睡個回籠覺。還好今天休息，要不然你一晚上沒睡，白天還得上課，怎么熬得??！”

    陳墨嘻嘻一笑，開口說道：“我一點兒也不困。等會兒吃完早飯，我還得去饕餮樓一趟。跟馮五哥商量一下定節目的事兒?！?/br>
    陳爸一臉無奈，看著陳墨神采奕奕的模樣，最終也沒再開口勸他。

    十分滿足的喝了一碗海鮮粥，吃了兩個牛rou餡兒的大包子，陳墨粥足飯飽的拎著書包出門。

    一路到了饕餮樓，因為是周末，來這兒吃早飯的客人倒還不少。馮掌柜正在后廚盯著伙計采買今天用的食材。聞聽陳墨來了，立刻轉身出來。

    兩人寒暄幾句，馮掌柜便引著陳墨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說是辦公室，其實也是一間裝修的古色古香的書房。

    兩人分賓主而坐，馮掌柜且吩咐上茶。

    陳墨也不多客套，直接把自己連夜寫好的方案遞給馮掌柜。

    “該怎么策劃這檔美食節目，我暫且還沒什么頭緒。不過倒是額外生出了一些靈感，可用于宣傳饕餮樓的飲食文化，對于收視率這一塊兒，應該也沒問題。只是不知馮五哥意下如何？”

    馮掌柜頗為意外的看了陳墨一眼，口內說道：“小墨你是專業人士，你要說收視率沒問題，我自是相信的?！?/br>
    可是饕餮樓要的卻不完全是收視率——至少還得有逼格。

    當然，這句話是不好宣之于口的。

    馮掌柜微微一笑，只好低頭先看過陳墨的策劃。

    半日過后，將陳墨名為策劃實為小說或者劇本大綱的東西閱覽完畢，馮掌柜一臉古怪的抬起頭來。

    只覺得陳墨的這個策劃和自己想象中的美食節目，這差別還真是……略大！

    第97章

    感覺到馮掌柜又是茫然又是疑惑的打量目光，陳墨忍不住老臉一紅，輕咳一聲，開口說道：“有關于美食節目的策劃，其實我也想了很多，不過都不能保證吸引民眾的興趣。既然不能保證收視率，我覺得還不如不做。畢竟前有幾位國學大師的珠玉在前，我不會以為自己的文采會比他們更好?！?/br>
    馮掌柜聽到陳墨這么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視線又落到桌上的策劃上。想了想，開口說道：“既然前路皆不通，小墨你想獨辟蹊徑的計劃是好的。只是……咱們饕餮樓面對的消費群體并不是一般的民眾，而饕餮樓的口碑和格調也并不允許我們的品牌流于俗套。如果這次的美食節目換成電視劇，你又怎么保證饕餮樓的品牌不會因此受人指摘詬??？”

    要知道國朝上層社會對于娛樂產業多有成見。馮掌柜可不想一招出錯，不但沒能提高饕餮樓在美食界的影響力，反而淪為業界的笑柄。

    陳墨非常理解馮掌柜的擔心。而針對這一點，陳墨也做了充足的安排。他對馮掌柜說道：“所以我的這個策劃一共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先是以我自己的名義在網上發布一本以美食為題材的穿越小說。當然在書中，我會盡量對饕餮樓的歷史和招牌菜做出最詳盡的介紹。如果這部小說反響好的話，接下來就可以討論拍電視劇的事兒。如果小說反響不好，寫小說是我個人的行為，相信業界人士也不會借此詆毀饕餮樓的名譽。不知道馮五哥意下如何？”

    陳墨的安排雖不敢說是萬全之策，但這樣的風險對于饕餮樓來說，卻在可嘗試可控制的范圍內。

    凡事皆有利弊，饕餮樓總不能想吃螃蟹，又怕被蟹鉗夾傷。如此瞻前顧后，畏首畏尾，也并非是馮家的脾性。

    馮掌柜當即一笑，開口說道：“我這個人古板久了，對于這些新事物總會抱有一定的懷疑。還請小墨不要見笑?！?/br>
    陳墨也報以一笑，十分理解的說道：“馮掌柜家大業大，況且饕餮樓又是女帝親封的‘天下第一樓’，至崇禎末年至今已傳承幾百年，儼然是我華夏美食界的泰斗。常言道牽一發而動全身，如果是我處于馮五哥的位置，恐怕更要思慮周全才是?！?/br>
    陳墨這一番話說的馮掌柜心里十分熨帖。他擺了擺手，笑瞇瞇說道：“小墨盛譽，老哥我著實愧不敢當。更何況此次策劃，我饕餮樓本是主角兒，此刻卻要躲在后面，任由小墨你一馬當先。老哥我真是萬分羞愧——”

    陳墨不等馮掌柜把話說完，已經笑著接口道：“這話是怎么說呢？策劃原本就是我自己做的，并非是他人強迫。況且馮五哥讓我做美食欄目策劃，我卻弄出這樣一份出其不意的計劃書，馮五哥不怪我唐突便是好的了?！?/br>
    馮掌柜連連擺手，口內謙辭不斷。

    兩人你來我往的寒暄了一回，方才繼續正題。只聽馮掌柜關切問道：“如果這部小說反響很好，我們要做電視劇的話，應該怎么辦？”

    陳墨也早有章程，此刻見問，開口說道：“我覺得在這一點上，我們可以參考一下國外拍攝電視劇的流程?！?/br>
    正所謂隔行如隔山，馮掌柜又出身世家，潛移默化，向來對娛樂圈里的事兒不太留心。聽到陳墨這么說，不免追問道：“此話怎講？”

    陳墨便說道：“國內制作電視劇，一般都是全部拍完了才會播出。這樣能夠確保作品的完整性獨立性不受市場的影響。但是也有美中不足，就是不能及時把握觀眾的口味。而國外拍攝電視劇，則喜歡拍一集，播一集，根據收視率的高低和民眾的口碑來調整拍攝進度，手法上相對靈活?！?/br>
    說到這里，陳墨微微一頓，只覺得話講多了口干舌燥。

    馮掌柜察言觀色，連忙為陳墨倒了一杯清茶，親捧至陳墨面前。

    陳墨道謝，飲了半盞茶，繼續說道：“我覺得我們在拍攝電視劇的時候也可以參考國外的拍攝流程。拍一集播一集，以周播的方式替代一檔美食節目。當然我們這么做也并非是完全考慮收視率，最重要的是可以根據外界的評論及時調整拍攝方向。畢竟我們做這一檔節目的初衷是想將本朝的飲食文化發揚光大……”

    馮掌柜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欣然贊道：“小墨你思慮甚周，把這件事情交給你負責，我是完全放心的?！?/br>
    陳墨輕勾唇角，繼續說道：“如果電視劇的反應也不錯，我們還可以將電視劇改編成策略游戲，加強與網友們的互動，也是進一步加強對美食文化的宣傳……”

    等到陳墨把自己的策劃向馮掌柜詳細闡明之后，天色已近中午。

    馮掌柜從沒想過美食節目還可以這么做，雖然對此事的結果還持以懷疑態度。但不得不說，馮掌柜對于陳墨的腦洞和執行力還是驚為天人的。

    眼見正事已了，馮掌柜便提出要安排飯局。

    陳墨婉言拒絕了，好不容易休了一天，他還想跟穆余膩歪膩歪，根本不想繼續吃這種“工作餐”。

    馮掌柜見狀，也只好將陳墨送出了饕餮樓。

    從饕餮樓出來后，陳墨第一時間給穆余打了個電話。

    正在本家書房工作的穆余接起電話，就聽陳墨問道：“中午去哪兒吃飯？”

    穆余失笑，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開口說道：“吃點兒你跟伯父沒吃過的？”

    陳墨啞然，笑著打趣道：“好酸呀?！?/br>
    穆余一本正經的說道：“夏天吃酸的爽口?！?/br>
    陳墨笑道：“那我們去吃酸菜魚火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