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
“可是世子,皇上命屬下們務必將您盡快送回京中啊。您身子傷勢重,可以坐轎攆,不坐馬車?!?/br> “這里離京城只有二百多里地了,隨時可以回京,就這么定了?!闭f完,他閉了眼,不再理暗風眾人。 暗風只得嘆了口氣,吩咐其他人說道,“在這里扎下營帳!休整一天再出發?!?/br> …… 云曦隱在荒草里,看到遠處南宮辰一行人就地扎起了帳蓬,想起剛才南宮辰說的話,她微微蹙眉沉思。 當年黑水嶺的黑衣人刺客中沒有他?這話究竟有幾分可信度?他叫她不要再往下查,難道這中間還有什么人插手? 這個人,他太會偽裝了,偽裝成弱者,偽裝身份,連情緒也偽裝。 她不相信這個人。 徒步在荒無人煙的山林里,一直走到太陽升到頭頂,她才停了腳步。 放眼望向四周,林中寂寂,偶爾有幾聲鳥雀的叫聲。 此時,她想起那年父母雙亡又與段奕走散的心情,幼年的她坐在陌生人的屋門前,恐懼,迷茫,無助,整日里惶惶不安。 不能往下查?她父母的死就此算了?她的那些恐懼與迷茫白白忍受著?不! 她絕不這么活著! …… 謝君宇的兩個仆人得了謝君宇的吩咐后,連夜往京中趕,回到了京中的碧水山莊。 “老爺,夫人,出事了!公子有重要的事情讓小人們回來通知府里?!眱蓚€仆人進了門就跪拜下來焦急的說道。 謝五老爺與謝五夫人見二人一身風塵仆仆,一臉憤然,忙問,“可是少爺在青州遇到了什么麻煩事?” “老爺,咱們被人欺負了呢!”仆人急得哭著說道。 “欺負?是誰欺負你們了?誰的膽子這么大?”謝五老爺的音量都拔高了幾分,怒道,“快說,我碧水山莊的人決不饒了他!” “老爺,夫人,就是那醉仙樓的謝楓,咱們家在青州施災糧。他們也在青州施災糧,但是他們太霸道了,居然不讓咱們山莊的人施災糧,還蠱惑災民打死了君武少爺,連尸首也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啊,老爺,你一定要為君武少爺報仇啊——” “什么?”謝五老爺又驚又怒,“醉仙樓欺人太甚!敢打死人?實在猖狂!老夫絕不會放過他!” “是的,大公子也氣不過,但是他現在手里的人太少,不敢正面對醉仙樓的人沖突,才讓小的們回來通知老爺。大公子說,以老爺能力,一定能將那醉仙樓的謝楓扳倒!” “老爺,咱們不能饒了醉仙樓的人!”謝五夫人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說道,“據說那謝楓頗得謝老夫人的賞識,要是他將來得了勢,又是這么一個狂傲的人,咱們五房的人還有得活路么?” 謝五老爺抿著唇,撫著胡子沉聲道,“說的沒錯,不能就此罷休,老夫一定不會放過他!咱們五房的人不能白白死掉,要他以命抵命!” 謝五夫人這時又問兩個小仆,“那么大公子呢?他現在在哪兒?” “大公子跟隨著晉王世子呢,說是一同回京?!?/br> 只是令謝家五房沒有想到的是,一連過了好幾日,都不見謝君宇回京。 謝五夫人心中擔心,忙派了仆人去打聽,得知晉王世子已回到了京中,而謝君宇卻是下落不明。 “快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謝五老爺與謝五夫人急得跳腳。 又安排了幾十個仆人沿路往青州去尋,找了幾日,才在一處山溝里發現了已快奄奄一息的謝君宇。 謝君宇也算命大,斷了一條胳膊同時被南宮辰踢了兩腳,又被云曦扎了兩刀,還沒有死。 他掉落的地方正好是一片酸棗林,又是在一處小山澗邊上,靠著一點水與一點兒棗子,愣是活了這么多天。 謝五老爺與謝五夫人看到一身血淋淋不成人樣的謝君宇時,一個嚎啕大哭,一個氣得兩眼血紅。 謝五老爺咬牙切齒,“我碧水山莊與醉仙樓謝楓勢不兩立!” “爹,娘!”謝君宇眼底森寒,咬牙說道,“兒子要將那謝楓的人一個一個做成人人——” “對,絕對不能放過他們!” …… 云曦離開南宮辰后,靠著太陽辨認著方向,漸漸地走出了谷底的山林。 到傍晚時,她走到一處集鎮,買了身男兒身的衣衫,找了間客棧住下。 又命店家送了些熱水到房內,梳洗了一番后,換好衣衫走到樓下大堂里準備點菜吃飯。 她剛剛走下樓梯,便聽到身后有人喊道,“曦……曦公子?” 仿佛喊的是她,但在這么個陌生的小地方哪里會遇上熟人? 她并沒有回頭依舊往前走。 身后那人卻又繼續喊道,“曦小姐好像很忙啊,走路的腳步都是匆匆忙忙的。沒時間同在下說一句話嗎?” 聲音溫潤,聽著有些耳熟。 云曦這才回頭朝身后看去,只見樓梯上走下一個青年公子來。 這人穿一身天青色長衫,墨發半散半束,發絲用一只墨玉簪挽起,手執一柄白紙折扇,通身顯貴,卻又不張揚奢華。如畫的眉目淺含微笑,溫文爾雅,正緩緩從樓梯上走下來。 她的眼睛微微一瞇,他怎么在這兒?還是在這么個偏僻的小鎮上? 段輕塵走到她的面前,在三步外的地方站定了,額首淺笑道,“曦小姐?真是巧,在這里遇到你了?!?/br> 她淺淺行了一禮,說道,“原來是睿世子啊。我是趕路經過這里,天黑了便來投宿,睿世子這是……公差?” 段輕塵一向都是深居簡出,極少出門,也從不到外地巡查。 這次怎么出公差了?還這么巧的遇上了他? 而且,按理說左督御史是朝中二品大臣,各地的驛館可以免費供他住宿,另外還有專門的仆人服侍。 他委屈自己住這客棧做什么? 況且這客??雌饋硪仓皇莻€三等客棧,住一晚只要幾十文的小客棧,而他還是個出生在皇家宗室的王府世子,受得了這份清苦委屈? 云曦不禁微微瞇眼,心中生疑。 段輕塵對她臉上生起的疑惑絲毫不在意,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在下出公差呢,如今正要回京,路過這里便到此住宿了。曦小姐如果不嫌棄,由在下請曦小姐吃晚飯如何?” 云曦抬頭看了他一眼,想到那天晚上她偷偷潛入兵司庫時,他不動聲色的幫她解了圍,對這人更是好奇了幾分,便點了點頭,“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反正她穿的是一身男兒衫,又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與一個男子同桌吃飯也不會惹來閑語。 “那就請吧?!倍屋p塵指向窗邊的桌子說道,“這兒不錯,就坐這兒了?!?/br> 很快,飯菜上來了。 他出手倒也闊綽,點的全是店中最上等的菜肴。 他沒有問她為什么一個閨中小姐穿了男兒衫只身一人在外行走,只是閑閑的說些各地的風土人情與她閑聊。 對于他這個不怎么出遠門的人,還能說出各地的奇異趣事,云曦心中更是驚訝了。 吃罷飯,云曦同他告辭到樓上客房休息。 段輕塵也說要休息了,也上了樓。 云曦一直朝前走,發現他一路跟著。 她微微挑眉。 他輕笑一聲說道,“我也住這一排呢,是這間屋子?!彼钢婚g屋子說道,然后推門走了進去。 云曦不禁訝然,他住她的隔壁? 換了床鋪,換了睡覺的屋子,再加上南宮辰的話與那詭異的雙頭蛇短箭的事,一直在她腦中揮之不去,因此,她一夜煩躁,徹夜未眠。 天朦朦亮時,她便起床梳洗,來到樓下。 段輕塵已坐在桌邊,桌上擺了整整一桌子的小菜外回兩碗清粥。 他朝她點了點頭,笑道,“早,曦小姐,一人吃飯太寂寞,不如一起?不知道曦小姐喜歡什么口味的菜,輕塵便將店中所有的小菜全點了?!?/br> 云曦看了他一眼,道了聲“謝”,走到桌邊在他的對面坐下了。 桌子上擺了二十多個小盤子,時令蔬菜,各色腌菜,干rou類,應有盡有。 她十分懷疑,這一桌子的小菜,這個只有十張吃飯桌子的小店,做得出來這些嗎?還是他為了裝闊氣讓人從外面搜羅而來的? 吃過早點,云曦悄悄的問了店里的伙計,伙計說段輕塵是一人來的,她前腳來,他后腳就到了。 這么巧?一個人? 他不是出公差嗎?一個人出什么公差?哪怕是微服巡查。至少也會帶上隨行挑行李的仆人,怎么是一個人? 她悄悄的退了客房走出了客棧,沒有驚動段輕塵,到街市上買了一匹馬,然后策馬揚鞭飛快地朝京中的方向奔去。 走到一條叉道口的時候,她看見前方有一人騎馬站在路邊等候著。 天青色闊袖長衫,風姿卓卓,明亮的陽光照射下,那人的一雙眸子極黑極亮,面含微笑,“曦小姐,巧???” 云曦微微擰眉,如果說一次二次偶然遇見是巧,那么三次四次便是蓄意了。 她緩緩的打馬上前,微微一笑,說道,“睿世子,的確是巧?!?/br> 她將‘巧’字的的音咬得極重,似笑非笑的看著段輕塵。 段輕塵也不惱恨,依舊溫和說道,“大約是在下久不出門的原因,走到這里居然迷路了,如果曦小姐不嫌棄,帶著在下回京如何?如果不方便的話,曦小姐畫一張指示圖也行?!?/br> 迷路?段輕塵? 云曦的眼神瞇了一瞇,說道,“沒有不方便,你跟著我走吧?!?/br> 她倒要看看,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兩人各乘一騎,朝京城方向策馬而去。 一路上,也沒有什么事發生。 累了,兩人就停下歇息,餓了渴了,段輕塵就自告奮勇的打來溪水烤了野味送到她手里。 云曦冷眼看著他忙前忙后,心中的狐疑則是又升了一層。 兩人騎馬的速度都很快,趕在城門關前回了城。 “多謝睿世子一路護送?!痹脐爻屋p塵點頭一禮。 段輕塵卻笑道,“不,是多謝曦小姐這一路的指引,不然的話,輕塵還在山林間轉悠著呢,天曉得哪一天才能回京?” 說完,他朝云曦額首一笑打馬離去。 云曦看了他一眼,也很快離開了,朝醉仙樓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