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經過一處街角,車簾子飄起來時,云曦從縫隙里看到前面走來了一輛馬車。 普普通通的樣式,檀木的車身,沒有華麗的裝飾,趕車的是個瘦個子老頭,也是普通得丟入人群里找不出的那種。 車趕得不快,規規矩矩的靠邊上行走著。 車門上掛著名牌——睿王府。 睿王府? 她挑起了車簾,睿王府里經常出門的是傲慢的段輕暖郡主,車里是她? 那輛馬車已走到了她的馬車一旁。 云曦正要放下車簾子,卻聽那輛車內有人喊她,“曦小姐?!?/br> 云曦一怔,是他? 她敲了敲車壁,讓青二將車停下了。 兩輛馬車相錯,但卻是并排的停在一處街角。 她伸手將車簾子挑得高了些,對面那輛馬車中的人也正挑簾看向她這里。 馬車頭的燈籠光映照下,只見車內的青年男子著一身天青色綢衫,修長手指執扇挑著車簾子,發冠高束,清貴俊美,看著她溫和而笑,“是曦小姐嗎?這么巧,竟在這里遇到你了?!?/br> 云曦微微一笑,“是有點兒巧,睿世子好?!?/br> 段輕塵輕笑一聲,又道,“曦小姐最近似乎很忙?那么,輕塵就不耽誤曦小姐的時間了,再會?!?/br> 他收了折扇,放下車簾,那老仆手里的馬鞭子一揚,飛快地與她的馬車錯車離去。 云曦的眉尖微微蹙起,這是巧合嗎? 這條街道比較僻靜,她走了幾個月都沒有與其他府邸的馬車碰過面,今天怎么遇見他了? “小姐?!币魉f道,“聽說,睿世子的性情古怪,從不在天黑后出門,此時一更天都過了,他怎么還來街上了?還是頭次見到他啊?!?/br> 從不在天黑后出門,她也有所耳聞。 但那天她潛入兵司庫時,那時都是三更天了,他不也是獨自一人到了兵司庫嗎? “算了,走吧?!痹脐卣f道。 他那日的出現確實有些詭異,她事后查看了所有的糧食,并沒有什么問題。 這個睿世子…… …… 夜色里,謝府的后院里落下一個人來。 身姿欣長,身手敏捷。 暗衛頭領張龍馬上察覺到了,抽出身上的配劍,腳尖一點,飛快的朝那人躍去。 張龍手中長劍直刺那人胸口,但那人卻反手一鉗,手指如鐵鉗一樣將張龍的手腕鉗住了。 然后,他飛快地奪走了張龍的長劍。 張龍一時大驚。 “上次不是輸在我手下了嗎?你還打什么?” 那人輕笑一聲,將張龍的長劍甩手一拋,射入一棵高約十多丈的老樟樹上面,長劍晃了晃,發生清脆的響聲。 “你……你是楓公子?”張龍驚愕的問道。馬上,他單膝跪地,抱拳一禮,“夜色茫茫,在下不知是楓公子到訪,持劍襲擊,多有得罪,請楓公子勿怪?!?/br> 除夕那天,張龍與謝府的幾百暗衛一齊圍攻謝楓,都沒有傷著他。 此時他一人迎上謝楓,謝楓只是奪了他手中的長劍,沒有傷他,可見是手下留情了。 “我只是來看看二夫人與曦小姐,放行嗎?”謝楓站在屋頂,依稀可見他的眉眼中透著凜然。 男子墨蘭色長衫的衣角在夜風的吹拂下輕輕飄揚,身姿綽絕,一身傲然。 “請公子隨意?!睆堼埜┥肀欢Y。 張龍也看得出老夫人對他頗有好感,再加上,武者,都崇拜高手,再加上剛才謝楓手下留情,不放行,卻是說不過去。 “那就多謝了?!敝x楓抱拳還以一禮,身影輕輕的落入院中,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夏園里。 一個人影輕輕地落入院內。 青裳與青衣馬上飛奔迎上去,正要抽劍迎敵,發現是謝楓。 “楓公子?您怎么這個時候來了?”二人收了軟劍讓開道來。 謝楓抬腳往園里走,“我來看看二夫人,她好些了嗎?” “夫人好多了,正在屋里同嬤嬤說著話?!鼻嗌颜f道。 謝楓走了兩步,又想起什么來,他轉身直直盯著青衣,“我記得你一直跟著曦小姐的,你怎么又在夏園里,那曦小姐身邊誰跟著?” 青衣一臉的委屈,“曦小姐身邊是個叫吟霜的婢女,她說二夫人身邊也需要人守著,便讓奴婢過來了?!?/br> 謝楓默了默,沒說話,繼續朝里屋走去。 高大的身材遮住了燭火的光,顯得屋子陰陰暗暗。 夏玉言看著來人一時怔住。 還是桂嬸最先反應過來,驚喜地說道,“是楓公子啊,快坐啊,老奴這就去泡茶去?!?/br> 桂嬸嘆息著擦著眼角的淚水小跑著走了出去。 謝楓“撲通”一聲在夏玉言的床榻前跪下了,“對不起,娘?!?/br> 他以為她是不要他的,他選擇見而不認,但事情的真相卻不是那樣。 夏玉言的眼中,淚水無聲而落,伸手將他拉到床榻邊,手指顫抖著解開他的衣領。 肩頭處不見那個老虎頭的胎記,只有一塊盤子大小的燙疤。粉色白色的花紋,肌rou皺褶成一團,觸目驚心。 “這……這……”夏玉言一臉驚駭,“這是怎么回事?” “剛出府的那天,被那個小仆倒了一碗熱油?!敝x楓說道?!叭缓髮ξ艺f,你厭惡我,所以……” “安氏,謝錦昆!這兩個惡男毒婦!你生下來都五歲了,他二人卻不給你取名,也不給你上族譜,說什么沒有找到合適的名字,他們一早就容不下你!”夏玉言憤恨的咬牙,她將謝楓的衣衫穿好,說道,“我同曦兒商議好了,今晚上要那二人不得好過!” “娘想做什么?要不要兒子幫忙?”謝楓忙問,謝錦昆與安氏對他與夏玉言用了離間計,使他們誤會十五年,這筆帳,怎能就此而過? “不用,楓兒啊。曦兒說,待會兒,咱們等著就是了?!毕挠裱哉f道。 當下,她將云曦與她的商議說與謝楓聽,謝楓點了點頭,輕笑一聲,“這叫自做孽不可活?!?/br> 母子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謝楓便悄悄的離開了夏園。 不多時,夏園里所有的燈都熄了。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影悄悄的溜進了夏園。 那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夏玉言的里屋,手里捂著一只半明半暗的夜明珠。 夜明珠的光暈照在那人的臉上,依稀可見那人是個婆子。 婆子往床上看去,見夏玉言睡得正沉,便悄悄的伸手解開了她脖子上系著的一枚鑰匙。 拿到手里后,婆子得意的笑了笑,然后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聽著婆子的腳步聲音漸漸的走遠,床上的夏玉言忽然睜開了眼,唇角扯出一絲冷笑來。 又過了一會兒,青衣與青裳走了進來,二人沒有掌燈,就著昏暗的月光走到床榻前,小聲說道,“夫人,東西被拿走了嗎?” “嗯?!毕挠裱哉f道,“她這是在自己找死。曦兒說,東西被人拿走就沒咱們什么事了,天晚了,你們也去睡吧?!?/br> 青裳給夏玉言掖了掖被子,青衣放下帳子,二人出了里屋,到了側屋睡下了。 …… 謝府的暗衛頭領張龍都對謝楓放了行,謝楓此時走到謝府里,如走到自己的院子里一樣,沒人敢攔。 除夕那天,他來過一次這府里,多少有些印象。 他正要走到前院去,忽然想到一件事來,便又轉道往百福居而去。 西暖閣的屋子里還亮著燈,趙玉娥的奶娘李mama正在數落她。 “小姐,這都快二更天了,你還銹什么花???銹多了,對眼睛可不好,明天再銹吧。再說你的腳上還有傷呢!這一坐就這么一天……” “還有一點兒,一會兒就好,只是一塊帕子而已,很快就好了?!壁w玉娥不理嬤嬤,依舊飛快的穿針走線。 “那好吧,奴婢給小姐端點宵夜來。小廚房里做了些桂花粥,奴婢看看熬好了沒有?!?/br> 謝楓從屋頂跳到她的窗前,見那嬤嬤往外走出去了,這才輕輕的撬開了窗子,縱身一躍跳進了趙玉娥的屋子。 趙玉娥猛然看見屋中多了個高大的黑影子,嚇得身子一抖,張口就要尖叫。 謝楓怕她驚動了嬤嬤,飛快的撲到她的身邊,一手摟腰,一手捂著她的唇。 “啊——” 聲音被堵在來人的手心里。 她驚得身子僵硬,驚恐地抬頭看向來人,發現是謝楓時,身子一軟倒在了他的身上。 謝楓大驚,慌忙將她扶住,“你怎么啦?哪兒不舒服了?” 趙玉娥欲哭無淚,半夜三更的,被一個陌生的男子摟著身子捂著嘴巴,她沒嚇死也算是膽子。 “你……你你……你嚇著我了?!彼凉q紅著臉,狂喘著氣說道。 謝楓見她紅如胭脂的臉,一臉嬌嗔,心神不禁一晃,然后歉意的說道,“對……對不起,我不知道女孩兒家膽兒小?!?/br> 他見的女子,也就只有指揮使的一個燒飯嬤嬤,和夏玉言,還有他meimei謝云曦。 云曦膽大似男子,另外兩人是中年婦人,而趙玉娥卻是位深閨小姐,他卻是頭一次與一位閨中小姐接觸。 所以,不知如何面對。 趙玉娥見他一臉拘謹,心中不免又氣又笑,伸手一指他對面的凳子,“來了就坐會兒吧?!?/br> “好?!敝x楓規規矩矩的坐下了,也不說話,端端正正的坐著,就這樣看著她。 趙玉娥心中更好笑了,卻也更是難為情,半夜三更被一個男子這樣一眨不眨的看著,饒是臉皮再厚的人也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