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睿王一家除了郡主段輕暖張揚跋扈愛拋頭露面外,其他的人只有一個名字傳在外面,極少看到他們與其他高門府邸有來往。 段輕塵在督察院任左督御史,要巡查衙門,也是白天來查,這大晚上的查什么呢? 云曦趴在房梁上朝下看去,只見門口人影一閃,一位俊美的少年公子翩然走進來。 那人著一身天青色錦袍,腰束墨玉帶,外罩一件墨色大氅。墨發高束,頭戴紫玉冠,玉色容顏俊美傾城,微微淺笑,溫文爾雅。 “你們說,剛才有賊人進來了?”段輕塵一撩大氅,施施然往主座上坐下。 “回睿世子,卑職們看見有個人正站在這庫房的門邊上往里看?!币粋€似乎是頭領的人恭敬的回道。 “人?哪有?”段輕塵環顧了四周,挑眉問道。這時,一只貓兒從他的大氅下面鉆出來,喵唔了一聲跑開了,他輕笑一聲,“原來只是一個貓兒,看把你們一個個嚇的?!?/br> “貓兒?”那庫房頭領摸著頭眨眨眼。 段輕塵輕輕撫了撫左手上的玉扳指,站起身來說道,“好了,本世子也只是路過,你們繼續當職吧。這庫房里,千萬不能讓它走了水,天干物燥的要看緊一點。雖然里面的東西一直放著是死物,但若拿到其他地方可是會大有用處。燒掉了就可惜了?!?/br> 他抬腳往外走,走到門口時,眼風淡淡掃了一下屋內,很快又邁步出了庫房。 段輕塵走后,看守的兵差沒有再進來,似乎真的聽信了他的那一句“只是一只貓兒”的說辭。 火鐮在她的手里轉著圈,云曦微蹙眉尖細細想著段輕塵的話,他說,燒了就可惜了,可以拿到其他地方會大有用處。 他為什么說出這樣的話來? 還有,他臨走出庫房門時回頭朝房梁上掃了一眼,有沒有看見她? 段輕塵呼吸均勻,步伐緩緩,她感覺不出這人是否會武。周身的氣場同普通人差不多,這個人,她完全不了解。 但是,他的話她卻贊同。 為什么要燒呢,燒了之后,安氏的娘家大哥最多被罰除去官職,以一個玩忽職守的罪定下來,身為兵部尚書的謝錦昆最多挨幾句訓斥,罰一點錢財。 官職丟了,安氏還可以替她哥哥再買回去一個,如果是命丟了—— 云曦的眼睫閃了閃,將手上的那枚火鐮石收回了衣兜內。 一把火燒了這司庫房,的確能泄一時之恨,但是,鬧就要鬧大的,讓這些人永遠不得蹦達! 她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那些兵差的吆喝聲勸酒聲又響起來。 云曦悄悄的從房梁上溜下來,輕手輕腳的走到外面,來那到處緊靠著外面道路的院墻邊,銀鏈一繞,衣裙翩飛著,很快翻墻跳到了外面。 她的腳步剛站穩,正要去找那匹藏著的馬兒,便見一人一騎從前面不遠處的路上跑過。 圓月的明亮月光下,那人一身墨色大氅,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云曦眼睛微瞇,段輕塵?他現在才走?而且是——一個人? …… 上元節晚上的這一天,因著云曦的事一鬧,安家庶房可是徹底不平靜了。 云曦知道鐘氏與東平侯的這層關系,惱恨著命青龍剝了鐘氏的衣衫將她扔到了東平侯的床上,被安夫人知道后,將鐘氏扔到了人眾最多的護城河邊上。 東平侯想著,鐘氏必竟與他歡好過一場,于心不忍,便暗中派人將鐘氏救出送回了安家庶房。 但事情哪里會完? 鐘氏的相公——也就是東平侯的庶堂弟可不干了。 老婆給自己扣了一頂綠帽子這么多年,他居然今天才知道,這口氣他咽不下! 鐘氏被送到家里后,安二老爺揪起她來就打。鐘氏在外面被安夫人打,現在回家又被相公打,整張臉都沒了人形。 “你這個賤人,當初你全家被抄斬,整個京城都沒人敢娶你,是我安世翰看你可憐娶了你,沒想到你竟然還忘恩負義的勾上了我堂兄!你給老子說,安杰是不是我堂兄的?” 安二老爺氣得不行,一邊罵一邊打。 丫頭婆子仆人們都嚇得不敢上前,紛紛躲遠了,沒人敢救鐘氏。 鐘氏被打得渾身都疼,一直嗚嗚地哭著,哪里還敢還口? 安杰到底是不是東平侯的,因為她也不知道,她與東平侯正雙宿雙飛著,安老夫人忽然給東平侯娶妻了。 將她從東平侯的別院里趕了出去。 她無依無靠,正好遇上了安杰的父親,便很快的過了門。安杰又是早了兩個月生下的,所以,她也不知道算是誰的。 說是東平侯的?安世翰與安夫人會打死她,說不是,萬一查起來,安世翰又會說她騙他,她干脆什么也不說。 “哼,不說是不是?不說老子要休了你!”安二老爺氣哼哼的去寫休書。 鐘氏絕望的癱軟在地上。 安杰此時也回了家里,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瀟瀟灑灑得意洋洋的出門,卻是一身狼狽的被仆人們抬回來。 他身上到處都是被白虎與玄武打出的傷,屁股上又有皇上下令打的五十大板的傷,他趴在里屋的床上,疼得不住的哼哼著。這時,他的床前忽然多了兩個人,安杰的臉嚇得唰的一下就白了。 “奕……親王?”安杰哆哆嗦嗦著的說道,“您……您來下官的房里是為何?” 他被皇上下令打了一頓,事后才知道,原來當時的護城河里有皇上的畫舫經過,他在岸上的事驚擾了皇上才被打。 而奕親王當時也在畫舫上,也被驚擾了?皇上是明面上罰他,難不成這奕親王是私下的? 據說奕親王的脾氣不大好,他頓時嚇得不輕。 此時,段奕的臉上殺氣騰騰,他黑煞煞的盯著床上的安杰,一副恨不得拆碎安杰骨頭的模樣。 青一跟在段奕的身上,看著床上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安杰,滿臉寫的都是鄙夷。 前院里,鐘氏正被安二老爺狠揍著,后院里,安杰一身是傷的躺在床上。安杰母子是想找死嗎?居然惹著曦小姐了。 別說曦小姐不會放過他們,主子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這不,吩咐人打了安杰還不解恨,主子還親自來了。 “皇上有旨,安杰公子在野外與人茍合,有傷風化,當處極刑?!倍无让忌椅P淡淡說道。 安杰一聽,馬上叫嚷起來,“王爺!你假傳圣旨,皇上已經罰過我了!” “假傳圣旨?”段奕輕笑一聲,“多謝安公子提醒,這圣旨,本王先傳,待會兒進了宮里,本王會求皇上再補寫一份圣旨下來,如此,便不是假傳了?!?/br> 安杰嚇得一臉慘白,他怎么忘記了段奕壓根不將圣旨當回事的? “走吧,安公子,不會要你的命的,王爺也是奉命行事?!?/br> 青一嘿嘿一笑,從床上拖下安杰扛了就走,又怕他口里亂嚷嚷,一掌將他拍暈了。 心中諷笑著安杰,王爺想做什么事,要什么圣旨? 安杰再次醒來時,發現他躺在一間屋子里,周圍站著幾個太監,一個老太監站在他的床前正在擦試著手里的一柄小刀。 昏黃的燭火照射下,那柄薄如紙的小刀閃著森寒的光,安杰嚇得身子不由得一顫。而更命的是,他的手腳被捆,而且——褲子被人脫了。安杰腦中馬上明白了這是哪里。 他心頭一驚嚇得尖叫起來,“你們想干什么?你們不能亂來?!?/br> “不是亂來,是認真的來。安公子,這位胡公公干凈身這行已有四十多年了,手起刀落間,不會讓你多流一滴血?!?/br> 段奕正坐在屋中的一角閑適的喝著茶,聽到安杰的叫聲,他微微偏頭過來說道,聲音說不出的溫和,像是在說,哦,本王是請你來吃茶的。 “奕親王,你這是亂殺無辜!”安杰嚎叫起來,身子拼命的扭動著,但四肢被牢牢的捆著,哪里又能掙脫得了? 段奕聞言輕笑,“安公子,皇上有旨,說要罰你永不得在野外與人茍合。本王就想著,唯有讓你斷了身下這個勢,就永遠不會啦,哎,揣測皇上的旨意可真難,本王可是想了好久呢?!?/br> 說完,他還哀怨的搖搖頭。 青一聽著段奕的話忍不住撲哧著笑了一聲。 安杰卻嚇得毛骨悚然,雖然他在府里的老夫人壽宴上著了人的暗算,房事上不給力了,但一些偏方上說,吃些藥也是有用的,如果割了的話,可就—— 他正想著,忽然身下一痛,只聽那老太監笑著說道,“恭喜安公子,這是雜家割得最快的一次,幾乎沒滴什么血?!闭f著,他將一個rou疙瘩扔在安杰床榻旁邊,一張桌上的盤子里。 安杰一看,眼皮翻了翻,暈了過去。 …… 云曦從地道回到謝府里,已是近四更天了。 青衣正在屋里等著她,見她掀起床板爬上來,忙迎了上去?!靶〗?,你怎么才回?二夫人問了你好幾次,奴婢說你被太后請去觀花燈還沒有回,這才擋了回去?!?/br> 云曦看到青衣的胳膊吊著一根繃帶,她馬上走過去撫上青衣胳膊,眉尖一擰,“看過大夫了嗎?嚴不嚴重?還疼不疼?” 南宮辰殺了她的一個婢女,又傷了一個,這筆帳一定要同他好好的清算! 青衣見她一臉怒色,馬上微微一笑,“不嚴重,小姐,咱們常期習武之人,哪有不斷個胳膊腿的?這點小傷不礙事?!?/br> 她笑得淡然,云曦卻是心中揪緊,南宮辰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只是一掌就將青衣打飛了? “你認為南宮辰的武功怎樣?同你們王爺相比,誰強誰弱?”云曦問道。 青衣想了想,說道,“小姐,奴婢也說不好,當時奴婢只想著去扶小姐,沒想到南宮辰發然發力,若將他拿來同主子比,奴婢真看不出來?!?/br> 云曦默了片刻,說道,“我知道了,你受著傷呢,早點去睡吧?!?/br> 青衣道,“小姐,奴婢的胳膊傷了,還是叫青裳回來吧?” 云曦搖搖頭,“府里的事也多,讓她還是幫著二夫人,曦園的事,我會有安排,你不用擔心?!?/br> 青衣沒再說什么回了自己的屋子。 四更天雖過,但云曦卻沒了睡意,她坐在桌邊閉著眼想著段輕塵的話。 “若拿到其他地方可是會大有用處。燒掉了就可惜了?!?/br> 其他地方?其他—— 這是他發現了她有意說的,還是沒發現她無意說的?若是有意,會不會是一個陷阱? 但是——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她要賭一把。 云曦醒來時,發現又是躺在床上,窗戶處有溫暖的陽光照進來,又是一天。 她的手被人拉著,扭頭看去,原來是段奕正坐在床邊給她的手上上藥。 “又是偷偷跑掉?!彼?,語氣帶著責備。 “我現在跑得快,不會有事?!痹脐氐?,抬頭看到他的脖子上,臉上,下巴上有好幾個牙齒印,她的臉噌的就紅了。 她昨天晚上到底有多癲狂? 手上的傷口包好后,段奕又從床邊上的小桌上取來一碗藥遞給她,“喝藥,雖說你用自己的血將自己的毒抑制住了,但必竟耗了體力?!?/br> 云曦接過藥碗喝了,又看到他臉上的牙齒印,整個人拘謹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