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這叫欲蓋彌彰,安氏,好奇嗎?段奕說這浴桶的水有毒,倒底是不是真的? “我看這水熱氣都沒有了呢,還怎么洗?”那浴桶上蓋著一塊大大的布巾,只怕那人就藏在里面,瞧你那緊張的樣兒,小妮子這是怕她發現什么了吧。安氏冷笑著伸手去揭那布巾,誰知腿上突然一麻,整個人栽進了浴桶里。 云曦勾了勾唇,如果她沒有辨別錯誤的話,安氏的腿是被某人用暗器擊打了,她順著那暗器射來的聲音看去,段奕正坐在房梁上悠哉的拋著一粒石子在把玩。 云曦的嘴角抽了抽。 “啊——”掉進浴桶的安氏驚叫起來,“快來人——” 劉嬤嬤趕緊跑來拉起安氏,只見安氏的肌膚上竟生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紅點,觸目驚心。 “大夫人,你的臉——”劉嬤嬤嚇得張大了嘴巴。 “我的臉怎么啦?快拿鏡子!”凈房中就有一面大銅鏡,安氏看到自己的臉幾乎嚇暈過去?;仡^瞥見云曦站在她身后,頓時大怒,“是不是你故意在水里放了毒,想害死我?” “大娘,這是丫頭們打來的洗浴水給曦兒的,曦兒又不知大娘您要來,怎會是故意害您?” “你——”安氏一口氣堵在心口發作不出。 在云曦園中其他地方搜查的謝詢聽到安氏出了事,跑來揪著云曦就要打。 “都住手!真是沒有一刻安寧!”園中的喧鬧倒底是驚動了老夫人,她喝住了謝詢,又瞅見狼狽的安氏,更是生出一陣厭惡。 這時,人群中的紅珠突然驚呼一聲摔倒在地,一包粉末從她身上掉下來。 云曦撿起來打開紙包聞了聞,“咦,這是七葉紫葵粉,紅珠,你怎么有這個?這七葉紫葵粉與水混在一起,皮膚觸碰后會全身起紅點,啊,就像大娘身上這樣?!?/br> 紅珠一臉驚慌,“老夫人,大夫人,奴婢沒有想過要害大夫人啊,奴婢是被人逼迫的——” 安氏正要問是何人,卻聽謝老夫人突然喝道,“真是個狠毒的賤丫頭,堵住她的嘴,拖下去亂棍打死!” 紅珠被人拖走,云曦一直沒什么表情。當段奕提醒她注意身邊人時,她想到的第一個人便是紅珠。 謝云香將她推下假山時,當時可是只有紅珠在場。她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一定與紅珠脫不開關系。 服侍她洗浴的只有綠珠與紅珠,她關上凈房門時,外面有人在偷偷的聽著。她雖然看不到,卻聽得到,每個人的呼吸聲是不一樣的,她聽得出那人正是紅珠。 但謝老夫人卻不容紅珠說出她背后的主使,這是在護著誰? 安氏想找云曦的把柄卻沒有找著,反而中了毒,謝詢無端懷疑meimei,惡意詆毀meimei被謝老夫人關進了祠堂背家訓,要十二個時辰后才能放出來。 園中的下人本來全部要被送到莊子上去,但云曦卻單單留住了綠珠,謝老夫人也應允了。 “小姐,奴婢這一世都會好好的服侍小姐的?!本G珠跪在云曦的面前哭泣說道。當從小在一起一同服侍三小姐的紅珠在她面前突然被打死時,她心中的確被震撼了。三小姐太可怕了,她怎么知道是紅珠要害她? 她本來要被送到莊子上去,將來的命運便是配個農夫莊稼漢,一輩子吃苦受累過著貧窮的日子。而留在府里,不必受那烈日與嚴寒也有月錢拿。小姐卻留下了她,叫她如何不感激? “紅珠給了你一副金耳環是不是?”云曦坐在桌邊,姿態悠然的喝著茶。有些時候,對待仆人一半用人心與金錢收買,一半還可以恐嚇與威懾。 “小姐,奴婢對不起你?!本G珠從懷里取出一副金耳環奉上。 云曦只看了一眼,成色不錯,能值上幾兩銀子,這丫頭的月銀是五百錢,幾兩銀子她可要不吃不喝攢上一年才能買得起。 “既然送你了,你就拿著,我目前還送不起這么貴重的首飾給你,但是綠珠,看人不要看眼前,只要你忠心,比這貴重百倍的東西,我將來也給得起。但是,一旦你背叛,我可能會讓你比紅珠死得更慘!” 綠珠向前跪行兩步,“奴婢發誓,今生今世只聽小姐一人的?!?/br> “很好,以后,有我吃的,也會有你吃的?!痹脐乜粗G珠說道。 這幾日,夏園,曦園的仆人們接連出事,且都涉及到了小姐們,家生的仆人們身后的關系錯綜復雜,這兩個園的主子又都是懦弱無能,老夫人擔心奴大欺主,叫安氏全換成外面買的人。 生人好調教,但用起來卻不敢太放手,得慢慢的瞧出了真心再敢放手去用。而綠珠這丫頭本心不壞,也看得出是真心護著她的。 只是,是人都會被誘惑,曦園里太苦了,丫頭們穿的衣衫全帶著補丁,更不用說冬天會冷,夏天受熱,看看那日得了熱水也會歡呼就可知,外邊的人稍微拋出一點誘惑,就會讓她們動心。 云曦利用老夫人的手不動聲色的除掉了身邊不忠的仆人,倒叫府里的人對她刮目相看了,三小姐真是深藏不露。 安氏的日子這幾日真是過得水深火熱。她起了一身紅疹子,平日里,仗著自己在府里姬妾中最為貌美,又是正室夫人,將謝尚書牢牢攥著自己手里,夜夜陪她。 但她起了疹子,謝尚書看到后掉頭就走,連她的園子也不進了,幾晚都宿在月姨娘屋里。 安氏怒得砸碎好幾個杯子,咬牙切齒罵道,“我一定要弄死那個小妮子!” 轉眼又到了謝云嵐好閣的日子,安氏身上的疹子花了近千兩銀子才治好。府里的宋大夫看不好,一連看了不少御醫都是束手無策。 她只好找到吉慶藥房的關大夫,誰知那關大夫竟是個記仇的,他眼皮翻翻,開口道,“一貼藥一百兩?!卑彩闲念^好一陣抽痛。 好在安夫人終于帶著安強走了,但這些日子也將安氏的私房錢也花了個七七八八。 安氏正在煩惱著,又見劉嬤嬤拿著謝云嵐的嫁妝單子急急走來,“夫人,您快看看這單子?!?/br> 安氏接過單子一看,氣得眼前一黑,幾乎暈倒,頓時咬牙切齒,“這個死老婆子好狠的心!” ☆、037章 謝詢偷銀 那嫁妝單子上,原本是一百抬嫁妝,外加五萬兩白銀三處莊子一百畝田地,可如今被老夫人改成了五十抬一萬兩白銀,莊子田地的陪嫁全部取消。 堂堂梁國大族謝氏第一嫡女,又是尚書府嫡長女的女兒,嫁妝如此寒酸,傳出去還不被人笑掉大牙?一般的商賈富戶也比這個多。 就在幾日前,同為尚書的刑部尚書家嫁一個次女兒,那嫁妝也有八十抬呢。 “夫人怎么辦?老夫人已通知族里了,幾位族里長老也點了頭,說公中只出這么多嫁妝?!眲邒咭灿行n心,嫁妝單子實在太難看了。 安氏心頭怒火沖天,卻也無法發作,因為有幾個來吃酒的夫人問起老夫人,謝大小姐懷身子有幾個月了,還推薦幾個經驗豐富的穩婆問謝府要不要。 那言語中透著譏諷。 帶著身孕出嫁,梁國建國以來謝府可是頭一家。一向重規矩重門風的謝老夫人只覺得一張老臉丟了個精光,她無處發火,只好拿嫁妝單子開刀。 安氏心頭郁悶,她又答應了晉王府,會送一百抬嫁妝與五萬兩白銀及一些莊子田產做女兒的陪嫁。 要是毀約了,不但傳出去讓世人恥笑,還會失信晉王府,再加上云嵐可是帶著身孕出嫁,本就丟了晉王府的臉。不拿豐富的嫁妝堵晉王妃的嘴,云嵐嫁過去還不得給她穿小鞋? “怎么辦?拿我的私房銀子來補上?!焙迷趶哪侵x婉的手頭弄了些錢財,雖然不多,但正好補上。 那該死的謝婉,好不容易從她身上弄到人皮地圖,卻成了空白。安氏心中又罵了一頓謝婉。 發愁的不止是安氏,還有安氏的小兒子——謝家三少爺謝詢,謝詢那日與段奕打賭輸了,這幾日時不時收到催錢的信。 信是云曦以段奕的口吻寫的,她每日寫一封信讓綠珠悄悄的扔到謝詢的園子里,信中或是夾帶一把小刀,或是夾帶一包砒霜,或是一根繩子,或是寫著要將信轉給謝尚書看。 她并不缺錢,就在三日前,她已去過一次萬鑫錢莊,她的百萬兩銀子還在。但是,她喜歡這種討債的樂趣。 安氏欠了她的,這謝府欠了她的,她要討要,她要加倍的拿回來! 綠珠送完信后回到曦園,云曦正站在桌邊練字,冬日暖陽從窗外射進來,照在她的身上,明明衣著普素,卻通身散著一種高貴的氣韻,讓綠珠只想跪倒膜拜。 “小姐,信送到了?!本G珠拘謹的走過去,小姐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了,她怎么會有錢呢?三日前,小姐居然給了她二兩銀子讓她做兩身新衣穿??尚〗闫綍r的月錢不是都不夠用嗎? “很好,明日你設法出一趟府,到悅客酒樓的柜臺處取一個錦盒,記住讓別人去取,你不要露面?!痹脐卣f著又遞給綠珠五兩銀子,“有二兩是給你出府雇馬車的費用,有三兩你拿去給人做小費。記住,你千萬不要自己去取,否則會引禍上身。收到錦盒后送到奕親王府上?!?/br> 綠珠認真的說道,“小姐,奴婢記住了?!?/br> 謝詢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今日收到的信中說,明日午時前,若不將銀票放在悅客酒樓的柜臺處,奕親王會親自上門來取。 那奕親王是誰?是說一不二的主,他要是對父親說了,父親還不得打斷他的腿?再說明天是什么日子?那是他親妹子出閣的日子。這么重要的日子里,他要是給謝府抹黑了,老夫人也不會饒了他。 謝詢煩燥的走到安氏的園子里,這事只有跟母親說了。 安氏的聚福園,因為安氏正與貼身仆人劉嬤嬤說著機密話,將不相干的仆人遣散得遠遠的。 三門處的丫頭見是三少爺,并沒有攔著,而二門前又沒人守門,謝詢沒人通報一路走到里屋前。里屋的門關著,謝詢正要敲門,便聽到里面的安氏說,會拿出四萬兩銀票給謝云嵐做嫁妝。 四萬兩? 聽得謝詢的眼睛都直了,心中直說母親偏心,族里給云嵐的嫁妝已有五萬兩了,母親還加四萬兩?不行,他得拿走一半。 他卻不知謝云嵐的嫁妝已被減少了。 安氏取了銀票讓劉嬤嬤送去嵐園給女兒,開門時見小兒子來了。 “母親為大meimei出嫁的事cao勞得都憔悴了呢,兒子瞧著心疼,特意叫廚房里熬了燕窩粥來?!敝x詢笑著提著一個食盒放在安氏屋里的桌子上。 “特意”是沒有的,謝詢記得剛才從大廚房經過時聞到了燕窩粥的味道,他馬上跑回去盛了一大碗。謝詢生得風流,又是一張能言善變的蜜嘴,在府里的女仆中頗有人緣,他哄得幾個廚娘心花怒放,愣是將老夫人的燕窩粥舀了送給他。 四個子女,大兒子一心忙著自己的政務,極少與她交心,大女兒任性嬌蠻,小女兒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兒,與她說不到一塊。只有這個小兒子,幾乎天天都圍著她轉,她心中在想什么煩什么,他都知曉,生了四個總算有個知冷暖的。 “你來得正好?!卑彩仙锨芭闹x詢的肩頭欣慰一笑,轉身對劉嬤嬤說道,“這銀票還是讓三少爺送去吧。他兄妹們在一起的日子也少了,正好讓二人多多說會兒話?!?/br> 劉嬤嬤知道,她再怎么是安氏的貼心人,也比不過人家血親關系,但她也不計較,府中一百多仆人,她是安氏之下眾人之上,已足矣,遂將銀票遞到謝詢的手里,笑著說道,“勞煩三少爺跑一趟了?!?/br> 有銀子跑十趟也沒關系,謝詢心頭的一顆大石頭咚的一聲落地了,他樂得兩眼放光,捏著幾張大額銀票幾乎想吻上去,“娘,您放心好了,兒子定會親手交到大meimei的手上?!?/br> 次日午時后,綠珠回來了,遞上一個錦盒給云曦。 “這是什么?”她打開來看,兩張一萬兩的銀票正躺在錦盒里。云曦挑眉,“綠珠,我不是讓你送到奕親王府上的嗎?你怎么又拿回來了?” 綠珠哭喪著臉,“小姐,你有所不知啊,奴婢去了那府上,在門前站了快一個時辰了,那府里人愣是不讓奴婢進去,奴婢都給他們下跪了可他們怎么也不收,有一個老頭還兇神惡煞的拿棍子要打奴婢呢,奴婢嚇得拼命跑,胳膊上都摔破了皮。小姐,你看——” 綠珠說著挽起袖子給云曦看,果真胳膊上有道摔傷的口子,云曦安慰著綠珠,“辛苦了綠珠,你先下去上點藥歇著吧?!?/br> “是,小姐?!?/br> 綠珠退下后,云曦捏著兩張銀票犯愁了,有見過趕討債的,沒見過趕送錢的??! 她揉著額頭,卻聽見頭頂上一聲衣袍飄動的聲音響過,有人藏在她屋中的房梁上了。 ☆、038章 棋子 云曦頓時沒好氣,她柳眉一豎,冷笑說道,“王爺對小女子的房梁這么喜歡,小女子不如砍下來送到王爺您府上如何?” 段奕剛躍上房梁,還沒擺上一個舒適的姿勢,聞言只得又躍下來。他彈彈袍子上的灰,旁若無人的走到云曦的桌邊隨手便拿了一杯茶喝了。 云曦睜大了眼,那杯中的水可是她喝了一半的,他……他不嫌棄? 段奕并不理會她的驚愕,又施施然的躺到一旁的小榻上,狹長如新月的眼眸瞥向發怔的云曦。 “砍了房梁,這房子可就毀了,豈不是可惜了?不如就留在你房子上。但你既然說送與本王了,本王便欣然收下,日后來謝府沒地兒坐,這房梁也是處不錯的地方,多謝?!?/br> 云曦:“……” 段奕的臉皮是城墻做的么?厚到史無前例了。 她又想起那兩張銀票,走到段奕跟前甩到他懷里,“這是你的賭債,為什么不要?” 段奕看了一眼那銀票,目光又鎖在云曦的臉上,“這是本王送給你的?!?/br> 送給她?云曦的臉色馬上大變,她冷冷的嗤笑一聲,“王爺將小女子看成什么了?那青樓賣笑的歌女?還是街上乞討的花子?如果不是?為什么要送?小女子與王爺可是非親非故。俗話說無功不受祿,這銀子,小女子斷然接受不起。您請收回!我原本以為王爺是個性情中人,誰知竟看錯了!也學那紈绔子弟拿錢財哄騙良子女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