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不光是景仁宮的那位,就連其他被蕭呈言寵幸過的宮妃,太后都在想辦法一一的除去,或者干脆將人都拘禁起來,不讓她們隨意的活動。以免落人把柄。 蕭呈言病才稍稍好一點,他的書桌上就堆滿了亟待他處理的奏折,等他走入御書房之后,看到這堆積如山的公文,蕭呈言面沉如水。隨后如同瘋了一樣的將桌子上所有的東西都掃落在地,發泄一樣的踩在奏折上,又蹬又踹。 為何他要承擔這些責任?他連自己都管不好,憑什么去管別人家的事情! 就在蕭呈言在御書房里面發泄的時候,藍逸在外面求見。 蕭呈言這才止住了自己瘋狂的舉動,被人攙扶著坐在了龍椅上,藍逸被人引進大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滿地的奏折。 藍逸不悅,“陛下,您這是做什么?” “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笔挸恃躁幊林?,寒聲說道。 他受夠了!受夠了要在藍逸的面前假裝一個虛心的皇帝,受夠了要在殿堂之上假裝一個英明的君主,更是受夠了這具時刻散發著就連他自己都厭惡著的身體。 難得被蕭呈言堵上一句,藍逸先是一愣,隨后摔袖怒道,“老臣自打入宮成為陛下的師傅開始就一直和陛下說,在世立人樹信謙和好學。陛下,今日的舉動哪里有點點像是一個英明的君主作為?這些奏折乃是民間之意上達天聽的通道,怎么能容陛下如此隨意的踐踏。陛下將朝政當成兒戲一般輕賤,此事若是傳了出去,今后如何在大臣面前立威?” “你說夠了沒有?”蕭呈言若是在平時尚有幾分閑情逸致給個耳朵給藍逸,但是現在,他心底本就煩的要死,再聽藍逸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更是心頭惡起。他嘶吼了一聲,抬手抓起了桌子上的一個九龍筆洗就朝藍逸扔了過去。 藍逸年事已高。哪里有年輕人那般靈活矯健的身手,閃避不及,被這沉重的筆洗砸了一個正著,額頭上被砸了一個破口子出來,頓時血流滿面。 藍逸哎呀叫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傷口,只覺得眼前紅光一片,老人家心神皆裂,也是被氣的一口堵在了胸口,沒喘上來,就大叫了一聲,砰的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一邊噤若寒蟬的太監們紛紛嚇的一哆嗦。 “陛下不好了,藍大人……”管事太監還算是有點眼色,忙對蕭呈言說道,“陛下息怒,奴才這就將藍大人抬出去?!?/br> “讓他死都死遠點!”蕭呈言怒氣未消,但是眼見藍逸被自己砸倒在地,心底也是一驚,只是他嘴上還是不肯有半點的松懈,怒道。 “是是是?!惫苁绿O忙命人抬著藍逸出了大殿,將人趕緊送去太醫院。 太醫們一看被送來的是藍大人,也都慌了,藍大人年紀大了,這滿臉血的被送來,大家都以為人是不成了。不過等診治下來,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人是氣急攻心才暈過去的,經過一番舒緩,算是喘過氣來了,只是這腦袋上的傷口有點深,都見了骨頭了,好在沒被砸破。 蕭呈言這是大病初愈,手上沒什么力氣,否則以那九龍筆洗的分量,當場砸死藍逸都是有可能的。 藍逸醒來之后長嘆了一聲,摸出了自己的官印,丟在了太醫院的桌子上,“老朽這就辭官離去了?!?/br> 太醫們都懵了,這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情?能然當朝首輔藍逸藍大人說走就走。 大家紛紛勸說挽留,藍逸捂著額頭,痛苦流涕,“先帝待老朽恩重,三顧老朽茅廬。老朽感念先帝知遇之恩,出山為官。教育太子殿下,本是想本著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念頭來報答先帝恩情。如今老朽錯了,沒將陛下教育好是老朽的不是,老朽意欲身死以報先帝,但實在沒有臉面下去見先帝圣顏,唯有退居皇陵,結草為廬,替先帝守著皇陵,才能稍稍的減輕一點老朽心底之罪,諸位大人,你們的好意老朽心領,但是老朽意念已決,無需再勸。這大梁朝到了陛下的手里。呵呵!怕是要愧對先帝在天之靈了!” 藍逸的腦袋上包著白布仰天大哭,哭的便是先帝。 眾人一聽他的言辭之中包含著對近上的怨念。又說出這等言辭出來,已經是大逆不道,誰也不敢再接他的話題,更是不敢再度出言挽留,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藍逸褪去身上的朱紫朝服。一身雪白中衣,就這樣拂袖離去。 等太后得到消息的時候,藍逸已經走到了宮門口。 太后親自坐著步輦前來追趕。 終于在宮外的金水橋上將藍逸給截住。 太后也顧不得金水橋外便是熱鬧的朱雀大街,忙不迭的下了步輦,也顧不得男女大防。一把就上去抓住了藍逸的衣袖,“帝師留步!” 藍逸一看是太后追來了,忙下跪行禮。 “讓帝師受了委屈了?!碧笮牡讱馐挸恃袁F在如此的沖動,這是什么時候?如果藍逸一走,靖國公又遠在漠北。夏旸會再度把持朝政,到時候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這孩子怎么就不能再忍忍呢! 太后苦口婆心,又是哭又是阻攔,總算是將藍逸給阻攔下來了。但是藍逸借以自己受傷為名,要在家中靜養半個月,太后只要能將藍逸留住,什么都好說,馬上就點頭同意。半個月而已,大梁朝不至于因為半個月的時間而亡掉。 太后這段金水橋上追藍逸的故事瞬間流傳開來,追根溯源的就又繞到了蕭呈言的腦袋上。 藍逸為何要走?為何受傷。為何心灰意冷的在太醫院里哭先帝?不就是因為那個不爭氣的皇帝陛下嗎? 藍逸這段事情才剛剛平息,回府去靜養,西北就傳來了消息,封將軍被憤怒的流民殺死并且分尸。封將軍一死,西北與京畿之間的屏障就破,西北流民以蝗蟲蔓延的速度快速的朝京城逼近。 這幾日京城城門到了傍晚便會關閉,防止有流民混入,饒是如此,京城里面還是來了不少逃難而來的災民。 這大雨下了已經快要一個半月了。 秦錦看著外面依然暗沉的天氣,這樣下雨。必有洪澇,大旱之后是大澇,真是民不聊生。 這天夜里,宮里的人都已經睡下,落雪過來輕輕的將秦錦搖醒。 “夫人。咱們稍稍的準備一下?!甭溲┹p聲對秦錦說道。 “是在今日嗎?”秦錦猛然睜開眼睛,快速的坐起來,即便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但是真的來了,她還是有點緊張。 “是。咱們稍稍的整理一下。一會不至于太過狼狽?!甭溲┹p聲說道?!皩ν庵徽f是夫人尚未就寢,依然在看書?!?/br> “恩?!鼻劐\翻身起來,折風她們早就收拾妥當,過來替秦錦尋了一件結實方便的衣裙換上,又稍稍的將頭發整理了一下。秦錦還真的拿了一本書坐在了桌邊,只是她半個字都看不下去,她捏著書本的手指微微發白,若是注意看,能看得出她的指尖在輕輕的顫抖。 不多一會。就隱隱的有巨響之聲傳來,轟隆隆的,如同旱天里的滾雷一樣,連綿不絕。 不光是秦錦這邊驚醒,就連太后那邊都亮了燈。 “怎么了?”有宮女跑出去詢問。 不多時,就聽到外面腳步聲亂,秦錦打開了自己的房門,見到慈寧宮里亂做了一團。 沉桂嬤嬤小跑著過來,“郡主殿下尚未安寢實在是太好了?!彼吹角劐\手里的書,忙福了一下,“陛下和太后有旨,讓郡主殿下趕緊準備一下,咱們要出宮暫避?!?/br> “暫避?”秦錦故作吃驚的看著沉桂嬤嬤,“發生什么事情了?剛才那幾聲巨響……”她說完就朝西北方向看去,只見漆黑的夜空之中雨絲如注,西北邊的天空卻隱隱的被染成了橘色。 “著火了嗎?”秦錦假裝吃驚的問道。 第131 混亂 “不滿郡主殿下。有流民作亂,只是瞬息的時間直奔了皇宮。御林軍正在護著。但是陛下怕太后和郡主有事,所以讓太后和郡主還有小皇子先離開皇宮。等一切安定下來再回宮?!背凉饗邒哒f道。 “好的,好的,我這就準備?!鼻劐\忙說道。 隨后她將房門關上,手扶在門框上稍稍的嘆息了一聲,隨后搖了搖頭。 上世的這個時候,她在鳳翔宮里,也是半夜三更的被人匆忙叫起來,等她帶著小皇子收拾好東西的時候,已經是坐在最末的幾輛馬車上了。 身為帝皇,遇事躲避,居然棄城而逃…… 折風和剪雨她們早就將東西收拾的停當,反正她是來宮里暫住的,也沒什么好收拾的,不過就是幾件換洗的衣衫還有一點隨身的銀兩。 所以秦錦也就在房里等了一會,帶著大家出了房門。 外面已經亂作一團,到處都匆忙奔跑的宮女和太監,懷里不知道塞的是什么,天?,還下著雨,整個慈寧宮看起來就如同菜市場一樣。 折風過來將披風替秦錦披上,隨后大家打起了傘,一起朝外走。 太后已經拉著小皇子的手在外面的大殿門口。她沉著一張面容,宮燈飄搖,明暗不定,她矗立在光影交界之中。整個人也顯得含混不明。 “太后?!鼻劐\過來請了一個安。 太后將目光落在了秦錦身上,見她和她的侍女們一個個都儀容干凈整潔,腳步雖然比平時快了一點,但是步伐卻依然沉穩淡定,每走一步有著與平時一般無二的優雅。太后在心底暗自的嘉許,不愧是皇宮里教養大的孩子,遇事絲毫不亂,有條不紊,再看看自己宮里的那些宮女。一個個跑的就差自己將自己給絆倒,慌里慌張的。 “亂什么!”太后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吼了一聲,”亂民還沒打到皇宮里面呢!” 她側過臉來對沉桂嬤嬤說道,“其余各宮可曾通知了?” “奴婢已經打發人去了。相信這回都通知到了?!背凉饗邒弋吘故歉谔笊磉叺睦蠇邒?。也是沉穩的很。 “恩。那就好?!碧簏c了點頭,牽著小皇子的手,走下了臺階,馬上有人替太后打起了傘。有華蓋馬車在慈寧宮門口等著,一共五輛。秦錦分得了兩輛。她帶著剪雨和落雪坐在一輛馬車上。折風和蝰蛇還有清泉在第二輛馬車里。 御書房里,燈火通明。 蕭呈言煩躁的在柔軟的地毯上走來走去。他的身邊站著兩排朝中的大臣,有的人官服濕透,衣角還在滴著水。 “究竟是什么人開的城門!”蕭呈言怒道,書桌上的東西以及被他摔的七七八八,也沒什么好摔的。 他一問,其他人都紛紛低下頭去。 “陛下,現在不是追究這個事情的時候?!北渴汤蓧阎懽颖f道,“光華門那邊被打的很厲害。臣等從神武門進宮的時候,已經見有小股的流寇朝著神武門這邊來了?!?/br> “五城兵馬司,兵部,錦衣衛,御林軍,驍騎營?!笔挸恃砸粋€個的數過來,“平日里不是都很厲害?在朕的面前吹起牛來,能吹上天去?,F在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們真可以?居然讓流寇打進了京城,還打到朕的家里來!” “陛下,五城兵馬司的統領大人被人暗殺在外室的家中。錦衣衛一直都是由靖國公掌控的,如今靖國公出征在外,南大營也隨之出征,就剩下北鎮撫司,區區幾百人,寡不敵眾啊。御林軍正在抵抗,驍騎營在忠義侯的手里,卻遲遲不見來救?!北渴汤烧f道?!氨菹?,如今情況不明,不知道御林軍是否能抵抗得住,還請陛下先行躲避一下?!?/br> “忠義侯呢?”蕭呈言怒道。 “臣等不知?!痹趫龅谋娙她R聲說道。 “朕真的要出宮躲藏?”蕭呈言猶豫了一下,雖然他已經下旨讓太后和后宮諸人暫避開來,但是他畢竟是一國之君,如果連他也跑了,不知道以后將如何面對京城的百姓。 蕭呈言雖然一直都渾渾噩噩的,但是這個時候還是稍稍的有點拎的清。 他是大量的定海神針,如果他動,京城會更加的動蕩不堪。 他猶猶豫豫的看著兵部尚書,這些連夜進宮來的朝臣,應該都算是忠臣了吧……至少在蕭呈言看來是如此的。 兵部侍郎都叫他離開,可見外面的情況真的不妙。 他在宮里,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一個什么情況,但是御林軍統領剛剛回報,攻打皇宮之人?壓壓的都看不清有多少,這叫蕭呈言不免有點心驚rou跳的。 這么多人,哪里冒出來的? 早知道今日,當時藍逸推薦蕭衍的時候,他就應該將蕭衍從大牢里面撈出來,送去西北替他抵擋抵擋了。那個姓封的實在是個草包。 “陛下,如今的情勢十分危險,陛下如果不走,等流民到了神武門這邊,只怕就無路可走了?!北渴汤烧f道,“臣非是貪生怕死,但是不在于這一時的意氣之爭,如今咱們是被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咱們可以先避其鋒芒,等咱們的人馬收拾起來,再將京城一舉拿回來。陛下是國之根本,若是陛下有什么閃失,大梁將何去何從。陛下,臣還是建議陛下先避上一避?!?/br> 蕭呈言本來意志就不怎么鑒定,再被兵部侍郎這么一說,馬上就有動搖的意思。 一邊御史出來抱拳?!氨菹?,不可啊。您若是避開了,出了京城,御林軍更是沒了斗志了!” “張御史你什么意思?”兵部侍郎沉下臉來,“難道明知道兇險,還讓陛下留在虎狼之地嗎?”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吵了起來,其他的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是該勸還是該說。 蕭呈言被吵的頭大如斗,大吼了一聲,“好了!都別吵了!朕要離開皇宮,卿等隨朕一起!” 他既然已經下了決定,就馬上下令準備車馬。 夏旸并未在自己的府中,而是站在一處離皇宮最近的民宅中,苦苦的等待著消息。 他早知道西北流民,也知道西北流民愈演愈烈,已經匯集成軍,抵達京城。 他手下有一批人已經混入了流民的隊伍之中,他也接到了消息,流民要攻打京城。所以他的心底就有了一個計劃。 直奔皇宮是他的手下帶人去的,其中不乏他夏家的死士,還有這些年他暗中私藏著的一些軍隊,驍騎營掌控在他的手里,這些人里有一部分便是驍騎營的人假扮的。 他意欲借刀殺人。 夏煙太蠢,這些日子連小皇子的衣服角都摸不到,他安排在宮里的其他女人也都接觸不到小皇子。太后這次是將慈寧宮看的如同鐵桶一樣,水都潑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