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秦錦不能解釋自己是重活一世的,只能借由這個理由。 這一世她已經改變了不少東西了,若是再繼續改下去,南宮雅很可能不會再幫蕭衍,那就是大大的糟糕了,所以秦錦不得已只能假裝了一下神棍。蕭衍必須要當皇帝,不然她也沒什么未來可言。 以蕭呈言那揮霍無度,他那皇帝是當不長的,遲早被忠義侯再找人取而代之,很可能忠義侯府自己人會改朝換代,那她就完蛋了。 南宮雅雖然覺得秦錦說的玄之又玄,但是現在也不得不相信秦錦。 畢竟他身份這個秘密,秦錦就知道……如果不是她又未卜先知的能力,那便也是說不通的。而且秦錦說的誠懇,他得了秦錦的恩惠,又怎么能不替她保守秘密。 “是?!蹦蠈m雅正了正自己的顏色,對著秦錦又是一抱拳,“臣明白了。臣一定會按照郡主所說去做?!?/br> “恩?!鼻劐\點了點頭。心底卻是大大的出了一口氣?!爸劣诨ㄓ澳惴判?,能幫她的時候我一定會幫?!?/br> 只要南宮雅繼續幫蕭衍就好,為了讓南宮雅定心,秦錦不得不再給南宮雅吃一顆藥丸。 南宮雅大喜過望,他之前料想的便是這個,只是他想的和秦錦從嘴里說出來的,分量不一樣,秦錦能這么說就是給他承諾了。 雖然他與秦錦認識的時間不長,見面就算加上今天也不過兩次,但是南宮雅看得出來,秦錦骨子里就帶著一股子沉穩大氣,這與她表現出來的年紀極其的不想符合。南宮雅只能用秦錦不愧是從小就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帶在身邊的人,能被這大梁最最尊貴的兩個女人教出來的女孩,自然是與一般的貴胄王公之女有所區別。 “多謝郡主?!蹦蠈m雅這一次是真正的對著秦錦一揖到底,就差給她跪下磕頭了。 泰和郡主的身份在大梁也是出類拔萃的,她肯出面?;ㄓ?,花影即便是請敗露了,多半也不會死了,只要不死,一切就都好說。 “郡主?!蹦蠈m雅對著秦錦說道,“臣必定會按照郡主殿下的話去做,日后全心輔佐蕭衍?!?/br> 好了,他肯說這句話就好。秦錦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了下來。南宮雅重諾,能讓他說出這句話,日后就不會出什么岔子了。 吳國公府的馬車就等在外面,所以秦錦送南宮雅上了馬車之后,就折回了國子監里面。 南宮雅的病情果然一天天的加重了起來。 這事情都傳入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耳朵里。 她們還專門的過問了一下南宮雅的情況,在得知她一病不起之后,兩個人更加的憐惜秦錦。 秦錦打從娘胎就帶著虧欠降世,能活到現在實屬不易。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南宮雅在初冬來臨之際,終于“病逝”了。 吳國公府掛起了白,因為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所以南宮雅的葬禮也不算是隆重,草草的就埋了。 京城十里之外的長亭之中,一輛精美寬大的馬車停在路邊。 “下雪了?!鼻劐\抬眸看了看暗沉的天空,呵了一口氣,溫熱的氣息在空中凝結成了白霜,惹的她咯咯的一笑。亭子外面飄著雪花,淡淡的落下,給外面的大地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 “長寧,你究竟是在這里等誰???”秦瀝陽搓了搓自己的手,抬手替秦錦拉了一下鹿皮披風的領子,“你也不怕被凍壞了?!?/br> “這點冷,我還是受的起的,大哥?!鼻劐\笑著對秦瀝陽說道,“我來送一個好朋友走?!?/br> “這么神秘?!鼻貫r陽展顏一笑。 今日秦錦是特地讓秦瀝陽陪她來的,秦瀝川見過南宮雅,所以秦錦將他給發配走了,但是秦瀝陽沒見過南宮雅,即便是見到穿了男裝的南宮雅也不會覺得吃驚。 兩個人又等了一會,才見到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從天地之間駛來。 清雪之下,長道寂寥,一輛馬車獨自行駛在飄揚的雪花之中,別有一番離別滋味在心頭。 馬車在亭子附近停住,門打開,一名身穿青色布衣的少年從馬車上下來,徑直的走進了亭子之中。 長寧等的就是他?秦瀝陽不住的打量那名少年,身量比他略矮一些,與秦瀝川差不多高,身姿修長,面容瑰麗,他的眉峰淡掃,皮膚白的就好象這天下落下來的雪一樣。雖然他的衣飾普通,但是也難掩眼眉之間自然流露出的華貴之意。 看著樣子,他不應該是出自平民之家,因為從他的行走以及行禮的動作可以看得出來,帶著一骨子世家子弟的風范,這種風范是經年累月的沉積才會具備的。 “竹兄?!鼻劐\朝那少年略一頷首。 “見過郡主?!鄙倌暾诡佄⑿?,笑容清淡雋永。 “你果然還是這樣看得順眼?!鼻劐\正經不過三秒,圍著那少年轉了一圈,嬉笑著說道。上一世,南懷竹南大人就是這樣一個清淡如竹溫潤如玉的男子。秦錦覺得自己有點動容,她忙用嬉笑掩蓋著自己的心情。 少年抿唇,笑而不語。 “好了,我只是來送送你的?!鼻劐\等轉完了。站定,隨后說道,“此去經年,再見不知道是何年何期,竹兄保重?!?/br> “郡主也保重?!鄙倌暝俣阮h首抱拳?!澳窃谙卤愀孓o了?!?/br> 少年說完又對著秦瀝陽行了一禮,這才大踏步的走出亭子,重上馬車。 鑾鈴聲動,馬車緩緩移動,隨著滴答的馬蹄聲響,那輛不起眼的馬車劈開風雪,朝著大路的盡頭而去…… “他就是你的朋友?”秦瀝陽有點吃驚的看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這就走了?”他們在這里等了好半天??!毫不容易等到了,這才說了幾句話就走了,還真是干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的。他剛才搜刮了肚腸也沒想起來那少年是誰?看起來十分的陌生。 “不然呢?還要請人家吃飯?”秦錦笑問道。 “這倒不是,只是覺得他架子還蠻大的!”秦瀝陽爽朗的一笑,“居然能讓長寧等候這么長時間?!?/br> “哎呦哎呦?!鼻劐\忽然抬手捧住了自己的心,假裝心口疼,惹的秦瀝陽連忙去看她,她卻朝著秦瀝陽做了一個鬼臉。 “長寧!”秦瀝陽的聲量略提了一些,不過臉上卻是帶著笑的。 “大哥,我好傷心??!”秦錦捧心說道,“我把我看中的男人拱手放走了!” “我呸!”秦瀝陽先是一怔,隨后彈了彈秦錦的額頭,笑罵道,“你才多大,就在想這些?!?/br> “那你才多大,卻去聽小曲!”秦錦回擊道。 秦瀝陽一囧,“你怎么知道!”他只是好奇,所以才去聽了聽,也不過如此嘛,不知道那么多人對那種地方趨之若鶩是為了什么?若是為了做那檔子事情,秦瀝陽覺得自己做不來,秦家的男子當如他父親一樣,這輩子只愛他的母親一人。 “不告訴你!”秦錦朝秦瀝陽一扒拉眼睛,開口唱道,“將來對鏡比紅妝,佳人曉起出閨房!”秦錦只唱了一句就哈哈笑著跑開,秦瀝陽臉上一紅,忙追了上去,“行了,長寧你不要胡鬧了!這種歌謠你可是唱不得?!?/br> “要你管!”秦錦一邊笑一邊跑。 “我不管,誰管?我是你哥!”秦瀝陽笑著追了上去。 秦錦被秦瀝陽抓住抱上了馬車,等她舒服的窩在馬車的靠墊里面,這才不無感慨的對秦瀝陽說道,“但愿歲月靜好,此時長留……” 秦瀝陽詫異,他深看了自己的小妹一眼,怎么他總覺得這小姑娘總是有特別多的感慨呢? 那雙如同墨點的眸子之中總是帶著一點歷經了滄桑沉淀之后的沉寂與孤獨,有的時候,這樣的長寧會帶著一種讓他不得不去心疼的感覺。 或許是她從小就被帶入宮里的緣故吧,秦瀝陽抬手將秦錦拉入了自己的懷里,讓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身上。 秦錦算了算日子,大約莫這幾天就會有戰報傳來了。 果不其然,再將南宮雅送走的第三天,靖國公秦海豐就徹夜未歸在南書房里待了整整一晚上。 五天之后,京城放出了皇榜。征召兵將。 皇榜上寫的明明白白只要是大梁子民,愿意投身入軍的,無論之前是做什么的,只要年滿十五,皆可前往兵部登記。也就是說,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朝廷命官,只要愿意從軍入伍為國打仗,都可以從原籍調離,任何人不得阻攔。 蕭衍的機會來了。 下了學的秦錦和秦瀝川站在皇榜之前,看了好久。 “我也想去投軍?!鼻貫r川磨拳擦掌的說道?!斑^了年我就年滿十五歲了?!?/br> “那也要等你年滿十五才算?,F在算不得?!鼻劐\拉住了秦瀝川的手臂,愣是將他給拖走了?!皠e去嚇湊熱鬧?!?/br> 秦錦的臉色有點不佳。 到不是因為蕭衍的機會來了,她巴不得蕭衍的機會早點來,而是她忽然想起了幾年之后大伯父的慘死。 重活一世,她阻止不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衰老,那是無法抗拒的,但是她卻是有機會能阻止大伯父被活活餓死困死在漠北。 不過這個有機會和有能力便是兩碼事了。 上一世即便她貴為皇后也沒能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這一世她不過就是一個郡主,又有什么能力。 所以秦錦的心情不美妙了。 “師兄。機會真的來了?!彪p喜趁著夜色,樂顛的去將兵部征召兵將的消息告訴了蕭衍,他身在御膳房,那邊是全皇宮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了。是人總要吃飯吧,所以那邊與各宮的聯系是最多的。前幾天夜里給南書房的皇上和各位大人準備宵夜的時候,就有所耳聞,只是現在皇榜放出,消息確鑿了,雙喜才馬上跑來恭賀蕭衍。 “也沒什么值得興奮的?!笔捬芫従彽牟潦弥约菏掷锏拈L劍,他的手依然十分的沉穩,俊美的容顏上波瀾不驚?!拔野滋煲呀浫ケ繄竺??!?/br> “還是師兄的動作快?!彪p喜撓了撓頭,他還將這事當成新聞一樣過來告訴蕭衍,哪里知道人家蕭衍都已經報名了。 蕭衍微微的一笑,將擦拭干凈的長劍入鞘,隨后站了起來,“走吧,去見見師傅?!?/br> “好?!彪p喜和蕭衍出了侍衛所,幾個跳躍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們來到了一處皇宮邊緣一個不起眼的小院落之中。 院落門前掛著一個牌匾,藍底紅字。上書鳳蘭閣三個大字,這匾額已經有點年代沒人打理了,顏色有點斑駁。院落大門的檐下懸著兩頂宮燈,將這方寸門前映亮。 蕭衍和雙喜翻過了城墻,落在了院落之中。 與外面的匾額相比,這院子里倒是收拾的干干凈凈的。 院子后排的一個小屋子里亮著燈火,蕭衍和雙喜走了進去。 一進屋子就覺得一股子暖意撲面而來,一個大爐子在屋子的一角,爐膛里面燒著火紅火紅的木炭。 屋子里有一張簡陋的桌子,桌子上擺著一只泥爐,泥爐上又擱著一只鐵鍋,鐵鍋里面放著各種rou片,還有蘑菇,冬筍等食材,已經燉了有一會兒了,香氣布滿了整個屋子,鍋里的湯咕嘟咕嘟的冒著泡。 “你們兩個家伙倒是來的巧了?!币幻险哒驹谧雷雍竺?,不住的用長筷子攪著鍋里的食材,蒸汽暈開了他了眼眉。他須發皆白,看起來已經年紀不輕了,但是精神卻是十分的好,眼睛也十分的有神。 “師傅?!笔捬芎碗p喜見到那老者,??的抱拳行禮。 “行了,每次來都這樣?!崩险邠]了揮手,他身上穿著一件陳舊的太監服,太監服胸口繡著麒麟,顏色是深紫色,四品的總管太監服?!岸颊f了我只是教了教你們的武功,但是不是你們的師傅?!?/br> “一日為師,終身為師?!笔捬芄Ь吹恼f道。 “老奴可不敢當你的師傅?!崩咸O抬眸看了看蕭衍,笑道,“你是我的主子爺,過來坐下吧??梢猿粤?。這樣的大冷天,吃火鍋是最好不過的了?!?/br> 蕭衍和雙喜這才坐了下來,老太監從身后的柜子里拿了兩幅碗筷出來,分給了蕭衍和雙喜。 “師傅,今日徒兒來是和師傅告別的?!笔捬芷届o的說道,“徒兒在宮里這么多年,承蒙師傅的照顧和教誨,徒兒感激不盡?!?/br> 蕭衍說完,老太監的筷子就是一僵,“太皇太后肯放你出宮了?” “這次即便是太皇太后也阻攔不了?!笔捬苷f道,眼底帶了幾分明顯的喜色。雙喜嘴快,接著蕭衍下面就將皇榜的事情說了一遍。 “還是祖宗保佑?!崩咸O聽完,放下筷子,雙手合十,朝天拜了三拜,“如今少主子能有機會脫離這個泥潭了?!彼@得比剛才興奮多了,等祈禱完了之后,老太監忙起身,走到床鋪的位置,趴了下去,撬起了地上的一塊青磚,從里面拿出了一只盒子。 “殿下?!崩咸O雙手托著盒子,撩衣在蕭衍的面前跪倒在地。 他這一跪,倒將蕭衍嚇了一跳。蕭衍忙不迭的起身,雙手攙扶那老太監,“師傅!您行此大禮是要折煞我嗎?” “殿下?!崩咸O執意不肯起身,他看著蕭衍說道,“老奴身受當年王爺恩典,若不是王爺相救,老奴只怕在年少之時就已經命隕宮闈了。王爺當年蒙難,老奴才不過十歲而已,什么都做不了。王爺被圈禁與此的時候,老奴曾經冒險來看望王爺,王爺當年親手將這個交給了老奴。如今老奴將此物歸還殿下?!?/br> “這是……”蕭衍狐疑的接過了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塊令牌?!斑@又有何用?” “殿下,這是當年老王爺的信物?!崩咸O說道,“當年老王爺自知斗不過太皇太后,就曾經讓一批人先行離開王府,那些人都是王府死忠之人,他們如今潛入江湖,當年他們也曾經宣誓,他們的后代子孫只會效忠于持有此令者。老奴記得王爺說過,殿下這一支兩代不能為官,他讓我保存著這個令牌,等到了殿下這一代有機會再度東山再起的話,便將令牌交給殿下,否則這令牌交給殿下也是一個負累,他不希望殿下遠離廟堂而居于江湖之中,老王爺說過若是身居江湖,便也沒什么機會再重返廟堂了。如今殿下能有機會調入兵部,就有機會重新為官了。所以也是老奴將這令牌交給殿下了?!崩咸O苦笑了一下,“其實幾年前在知道殿下被帶回皇宮,老奴就想將這令牌拿出來了,但是那時候老奴恰巧看到太皇太后派人在懲戒殿下,老奴就想這令牌若是在那時候交給殿下實在是不妥。于是老奴就再替殿下保管了好幾年。不過這么多年,老奴已經代殿下找到了那些人的后代,他們成立了一個江湖殺手門派,老奴也替殿下試探過他們了,他們的確還遵守著當初祖輩們的承諾?!?/br> 老太監說到這里,聲音頓了頓?!袄吓呀浭秋L燭殘年,在這里宮里能活百年的人,也就是老奴這獨一個了,老奴這身子骨是經不起再和殿下拼殺沙場了,但是老奴這幾年一直在幫殿下整頓這個門派,如今老奴將這門派交給殿下的手里。希望殿下能完成老王爺的心愿?!?/br> 蕭衍默默的聽完,靜靜的看著手里的那塊令牌,良久,他才緩緩的開口,“多謝師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