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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紀得早早醒來,要說她的嬌氣也是無可厚非,擇床就是其一。 頂著發青的眼圈,走到廚房。 冰箱里只有零星幾個雞蛋和一些速食產品,紀得思索著該做什么才好。 蔣楚被鬧鐘吵醒,頂著亂糟糟的頭發洗漱完,走出房門的時候突如其來一陣香味。 看著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才恍然,啊,差點忘了,昨天剛接回來的人,瞧自己這記性。 “敢情我是接了個田螺姑娘回家呢?!陛p快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紀得轉身,看到來人,笑著將最后一個煎蛋擺上餐桌,“早啊,我廚藝一般,你別見笑?!?/br> 她總是這么謙虛嗎,蔣楚看著眼前的人,明明光彩奪目,卻過分克制收斂。 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多有魅力嗎。 單單是下廚這一項技能,就已經甩下無數人了。 這個小丫頭,這么不自信啊。 牛奶溫的剛剛好,速凍餃子也比自己做的好吃,蔣楚想,“我要是男的,一定搶著娶你?!?/br> 呃,想法不經意說出口。 “我要是男的,也會想娶你?!奔o得回應,蔣楚的豁達明朗,自信驕傲,她沒有,很羨慕。 “那你沒機會了?!?/br> “???”紀得詫異,她獨居一人,一顆心撲在事業上,實在不像是有家庭的模樣。 “噗哈哈……”差點將牛奶噴出來,好在及時忍住,“我是不婚主義,所以咯,你沒機會娶我了?!?/br> 哦,好厲害。連這樣一個不被世俗平常接受的決定,都可以輕描淡寫地說出口。 換做是她,一定苦惱極了。 “吃完想去哪里逛逛?” “還沒想過?!奔o得如實告知。 “我安排了人,帶你逛一下周邊,午餐我們一起吃?!?/br> 蔣楚真的很忙,交代這幾句話的功夫,手機一直震動,短信不斷涌來。 “下午要去臨市做個調查,是有名的藝術之都,經常會有畫作展覽,你和我一道去。如果玩得晚了,就在那里住一晚?!?/br> “好?!奔o得念著她工作忙,滿口答應,盡量不給她添亂。 蔣楚安排的小姑娘二十出頭,剛剛大學畢業,嘰嘰喳喳地像只小麻雀,很喜慶很歡脫。 “紀小姐,你想吃什么,這家甜品店的芋圓遠近有名?!?/br> “那就嘗一嘗吧?!?/br> “好耶?!?/br> “紀小姐,這附近有個天文館,據說里面的仿真星空是網紅主推,特別夢幻,你想去嗎?!?/br> “去吧?!?/br> “好耶?!?/br> “紀小姐,前面是……” “帶路吧?!?/br> “好耶!” 吳曉靜臨時被安排來接待楚姐的貴客,本以為枯燥乏味,沒想到真是個美差。 吃吃喝喝逛逛看看,自己的每一項提議都被采納,簡直有假公濟私之名。 明明是陪著客人逛,現在本末倒置,有點像客人陪著她逛自己沒機會去的地方。 紀小姐長得好看,人也隨和,自己想在星空下拍個照留念,不好意思開口,她察覺到,主動開口問:需要幫忙拍照嗎。 太太太太善良了吧。 吳曉靜感動得眼淚汪汪,當然了,她也不是自私自利的人,人家幫你拍,你沒道理不幫人家拍啊。 站在浩瀚星空下的紀得,淺笑著看鏡頭。 她本就是極美的人,微卷的長發束在耳后,一雙笑眼彎彎迷人,像是從哪里跑出來的精靈,閃爍世人眼球。 紀得被女孩子上躥下跳的滑稽樣子逗笑了,本以為拍一張就夠了,可臨時攝影師好像不滿足,還指揮著她來回側身擺拍。 呃,周圍人的目光投射過來,有些難為情。 紀得紅著臉婉拒了,被打斷拍攝欲的小姑娘還有些意猶未盡,多好看啊,剛剛那幾張照片,隨便一張都是時尚大片。 “曉靜,我有些渴,找個地方坐一下吧?!?/br> 紀得看著滿頭大汗的女孩子,她講了一上午的話,真的…難為她了。 “好耶,我正好也渴了,前面就有商場?!?/br> 吳曉靜第一次覺得自己話說夠了,平日都是被人制止的多。 講了這么久,聲音都劈了,真是……爽??!哈哈哈哈。 紀得是一貫的好脾氣,況且吳曉靜讓她想起了,祝福,也是個停不下來的小話癆呢。 這么想著,連離開都沒來得及和她告別,不知道她現在如何。 說起壞脾氣,也不是沒有。 只是那些輕易不發的情緒,懊惱,生氣,白眼,無奈……都對著一個人發全了。 而那個傻瓜,受得心甘情愿。 真是個大傻瓜啊。 夏日的冷飲屋真是最最最幸福的存在。 吳曉靜咕嚕嚕喝了兩大杯,才稍稍解了渴。 有了力氣,一張小嘴更是喋喋不休。 “楚姐真的很厲害,這么年輕,就已經將事務所辦得有聲有色?!边@一次的主題,換成了工作。 “她到現在為止,親自執手的案子,從未敗訴,簡直和那誰,一個等級?!?/br> “南楚北霖,紀小姐聽過吧,楚姐就是南邊的第一狀紙?!?/br> “嗯,聽說過?!?/br> 紀得附和著,不打斷她。 “哎,有時候又覺得她太拼了,比事務所的所有師兄加起來都拼命?!?/br>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越努力就越幸運。楚姐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匹配得上她的努力?!?/br> 吳曉靜斷斷續續講著自己如何崇拜蔣楚,百分百迷妹了。 紀得聽得入神,越努力越幸運,沒毛病啊。 自己在溫室里待了這么久,不知外間風雨凜冽,實在奢侈。 一上午的時光過得很快。 吳曉靜帶紀得回到公司,黃金地段的寫字樓里景觀最好的那一整層。 “蔣楚律師事務所” 輝煌耀眼的金漆招牌,閃閃發光。 紀得上了樓,被安排在會客室等。 短短幾個小時的相處,吳曉靜簡直將她當做自己人了,點心茶水不斷。 “紀小姐,楚姐還在忙,你稍作一下,有什么需要就喊我?!?/br> “好的,謝謝?!?/br> 其實也沒有等太久,蔣楚急匆匆趕來,“等急了吧?!?/br> “沒有,我也剛到?!奔o得合攏解悶的書本,安慰著說。 “走,吃飯去?!?/br> 蔣楚帶她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日本料理。 紀得胃口小,沒吃幾口就??炅?。 蔣楚是精致的都市麗人,為了保持身材,飲食控制到以克為單位,精確無誤。 兩人就著清酒,淺笑談心,氛圍靜謐的日料店,少了紛擾和嘈雜,也算偷了閑時光。 “姐,其實你不用刻意陪我…”紀得開口,時機恰當。 蔣楚看著面前的女孩,忍不住點明:“小紀得,你一直是這樣的性子嗎?” “什么?” “禮貌,周到,替人著想,不愿給別人添麻煩,會歉疚,但從不考慮自己……” 蔣楚條條框框地說著,好像每一條都占全了。 “……”紀得無從反駁。 “你有沒有為自己瘋狂過一回?” “我這不是來嶺南了嗎?!敝簧硪蝗?。 “哈,就這?”蔣楚笑出聲,果真是一張白紙呢,“姐今天就帶你領略世間繁華?!?/br> 世間……呃,繁華? 紀得跟著蔣楚來到臨市,說是做背景調查,就是吃喝玩樂。 正正經經的藝術展看了,琳瑯滿目的小吃街逛了,一下午都在鬧市區溜達。 眼看著暮色黯下,華燈初上,蔣楚帶紀得去了一家名不經傳的小酒吧,裝修大氣低調,雖是暗調,倒也不失雅興。 沒有喧囂吵鬧讓紀得稍稍松了口氣,走走逛逛了一下午,她很久沒有這么大的運動量,確實累了。 酒吧的燈光撩人,年輕的酒保笑容明媚,炫技翻滾,火花四射。 不一會兒,一杯鮮紅調酒擺在她們面前,酒??戳搜奂o得,還是將酒移到蔣楚面前。 蔣楚看著他,沒忍住一個白眼丟過去:“真是越來越sao氣了?!?/br> “楚姐過獎?!本票Q了個容器,調了杯無酒精的混合果汁,遞給紀得。 “怎么我一帶漂亮姑娘來,你就這副狗德行?!?/br> 蔣楚的吐槽升級,被笑話的人倒滿不在意。 “嗨,別跟著她混,會把你帶壞?!?/br> 這話是對著紀得說,他眨著眼睛調侃,目光不拘不束,將溫婉可人的女孩收進眼里。 紀得笑笑不回答,一旁的蔣楚率先動了手,一個暴栗彈在那人的腦門上。 剛剛還裝得有模有樣的人,頓時就xiele火:“cao,蔣楚,下手這么重,腦子給你彈崩了?!?/br> “幾天不打,皮癢了是吧?!笔Y楚睨了他一眼,悠哉說道,“啊還有,你剛才喊我什么?” “楚…楚姐?!北唤逃柕娜怂查g乖順。 “乖,玩去吧?!笔Y楚拍拍小狼狗的下巴,卻換來看似兇狠的一瞪眼,不情不愿地扭頭走了。 哄走了青春期逆齡男童,蔣楚來舒服地抿了口酒,嗯,手藝有點長進了。 紀得笑看這一出,看著有趣活潑人嬉笑打罵的樣子,實在愉悅。 里間的卷簾被撩起,睡眼惺忪的男人走出來,胡子拉碴的樣子,卻自帶性感屬性。 饒是紀得都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危險又迷人。 目光往吧臺看,半垂的眸子幾不可聞地亮了亮,一閃而過。 紀得猜到,他眼里燃起的熱,是為著身邊的蔣楚。 裝作云淡風輕地模樣,打著哈欠走過來。 “你怎么招他了,正擱我這兒鬧呢,吵得我頭疼?!?/br> “他調戲我meimei,不該打嗎?!笔Y楚不看他,顧自喝著酒,懶洋洋地答。 男人這才看到一邊的紀得,“你好,我是瞿徽?!彼Y貌且紳士的伸出手,修長干凈。 紀得還沒來得及回應,邊上的人先有了動靜。 蔣楚一掌揮開了他的手,臉上帶著少見的不爽快,冷著聲音:“你也跟著發什么sao?!?/br> 男人惹急了她,反而愜意了幾分,這才正經了幾分。 對著紀得又說了一遍,“鄭瞿徽,是個廚子?!?/br> 連名帶姓地介紹了,還是沒讓某人滿意,冷哼著吐槽:“不正經?!?/br> “嗯,是個不正經的廚子?!编嶖幕招Φ媒酉略挷?。 紀得禮貌應答:“你好,我是紀得?!?/br> “小紀得,他才是最壞的人,咱們不理他?!笔Y楚虎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道。 被她一句句損,忍不住想堵住挑撥的小嘴,鄭瞿徽拽過她,瞇著眼威脅:“我哪兒壞了?!?/br> 蔣楚被他單手掐著腰困在胸前,當著紀得的面,她這下真是羞紅了臉,一雙眸子因氣憤多舔了幾分光彩。 鄭瞿徽收到她眼里的警告,識趣地松了手。 酒吧里的那一出,蔣楚缺了興致,酒沒喝幾杯就乏了。 眼瞧著天色太晚,兩人在市中心的酒店住下了。 碩大的一個總統套房,一應俱全。 走走停停了一天,確實累了。 和蔣楚說了聲,紀得便回房睡了。 夜半口渴,一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了。 許是空調風吹得空氣中的水分都干燥了幾分,起身去了廚房間找水,才開了房門,看到客廳微弱燈光。 不意外的,還在工作呢。 紀得跟蔣楚不過相處兩天,她對著事業的那股子拼勁已經見識了,吳曉靜說的沒錯,她真的很拼。 對著外人一派悠然自得,轉過身是無數個不眠不休的夜晚。 電話鈴聲響起,蔣楚嚇了一跳,怕吵著紀得,連忙接起來。 “還不睡?”男人的聲音在夜里寂寥空靈,慵懶勾人。 “忙著呢?!笔Y楚喝了口咖啡,她確實是為著公事來的,誰料卻被這個男人截了胡。 “你還有精神辦公?”電話里紙張翻閱的聲音清晰可聞,鄭瞿徽不免有些氣悶,話里透著一分質疑,話外卻是九分不爽。 小妖精在酒吧時候就勾得自己心猿意馬,軟磨硬泡地把她從房里騙了出來,才折騰幾下就軟著嗓子喊累。 草草放過她,又嚷嚷著要回房,說什么怕meimei一個人睡不安全。 最高規格的酒店能有什么不安全,要說危險,呵,誰比得過她。 “少耍流氓,沒事我掛了?!笔Y楚才不吃他這一套。 “有事?!?/br> “說?!?/br> “天亮了我送你回去?!?/br> 喲,這倒是稀罕,他那顆鐵石心腸,少說也有小幾年沒回了,這會兒怎么想開了。 “真的?回去做什么啊,你不是最煩那套子繁文縟節嘛?!?/br> “回家娶你啊,等了我這么多年,總該給你個名分不是?!编嶖幕照f的輕巧,可話里的每個字都刻骨銘心。 “呸,誰等你了,老子不婚主義,你想成家出門左轉,慢走不送?!?/br> 蔣楚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燦若桃花的笑容出賣了她的好心情。 紀得湊巧聽了這一耳朵愛意滿滿,連喝水的心思都淡了。 回到床上,難得的掏出手機。 看著從前和他的寥寥幾字,紀得才覺得自己是一個多么無趣枯燥的人。 紀得越發挑不出自己的一絲優點,她沒有蔣楚的風情萬種,沒有黎梨的明媚燦烈,沒有祝福的爽朗豁達。 連情話都不會說的自己,竟被他那般愛護珍惜。 手機屏幕白光閃閃,界面停在陸禾的朋友圈。 年初時零點的那一條,他的一句“新年伊始,得償所愿”,不過幾月光景,便破了夢。 那日紀宅陽臺上,他與她比鄰而望,看不清神情,可聽著電話里的呼吸節奏,知道他很高興。 紀得永遠忘不了,他高興是像個孩子一樣喜出望外的笑。 就好像十四歲那年的夏天,他暢跑在綠茵草坪上揮灑汗水的陽光身影。 陸禾最后一條信息,在她離開Z市的時候收到的。 話很簡短,只有三個字,“我等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