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輪椅沒動,衛子晉斥責道:“快送我過去?!?/br> 兩丫鬟沒有辦法,一邊心痛著一邊推著輪椅往主院去。 然而剛進主院,只聽到院中一片喧嘩聲,遠遠看去,幾個粗壯的丫鬟婆子押著云小花主仆倆人從里頭出來,衣衫還算齊整。 外圍一圈下人,衛家主母呂氏站在中央,居高臨下的看著兒媳婦云小花這么狼狽的被下人押出來,唇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半張腫起的臉顯得有些猙獰。 云小花與綠離兩人動彈不得,來到呂氏面前,看著她慢慢靠近。 “居然敢還手,真是活膩歪了?!眳问线@么說著,順手又甩了一個大耳光,云小花受力,臉歪到一邊。 遇強則強,云小花氣得使了手勁,那押著她的婆子一個沒注意被她掙脫,這邊綠離直接往婆子的手臂上下了一口,只聽到“啊”的一聲,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綠離一把推倒呂氏,云小花順勢坐在她身上。 今天主仆兩看來是死定了,死前再撈一把吧,也沒有多想,素手就甩了呂氏一個重重的耳光。 想不到自己才重生歸來,就這么快就把命給玩完了。 云小花再要出手時,那群婆婆蜂擁而至,把兩人提了起來,按壓在地上,就在這時,飛奔過來的輪椅停在兩人的視線里,“放開她們?!毙l子晉一聲喝道,幾位婆婆下意識的松了松,卻個個看向呂氏。 呂氏狼狽的被人扶起,花冠歪在一邊,珠翠散的散,碎的碎,到這個時候哪還理會這個繼子,撇開下人的手,氣急敗壞的沖上前來,抬腳就要踢人,然而人沒有踢到,身子卻莫名的往后一倒,站在后頭不遠的兩位丫鬟接到呂氏不穩的身子,居然站立不穩也跟著倒在了地上,呂氏結結實實的摔了一個跟斗。 “放開她們?!毙l子晉看也沒有看呂氏一眼,直接盯著幾個婆婆,那目光銳利如刀鋒般,嚇得幾人刷的一下松了手,又怕被呂氏懲戒,起忙跑去呂氏那邊扶她。 “玉瑤,過來,到我身后來?!毙l子晉伸出手。 云小花望著眼前寬實的手掌,心里微微一動,猶豫了一下,把手放入他的掌心,借著力起了身,主仆兩人走到衛子晉身后站著。 呂氏終于被人扶了起來,可右腿卻怎么也站不直,沾地便痛,她心頭微微一驚,看向衛子晉搭在扶手上的手。 “今天這事是個誤會,還請母親寬恕新婦,這事就此作罷?!毙l子晉淡淡看向呂氏。 呂氏借著丫鬟的力站穩,冷笑一聲,咬牙道:“今日這事還真沒有這么容易完的,你以為你是衛家嫡長子就了不起了,百善孝為先,新婦不孝,要弒婆母,你覺得這是小事?” 云小花聽到這兒,雙手不由攥緊了手絹,目光緊緊盯著呂氏。 衛子晉冷然道:“那母親想要如何?” 呂氏指著云小花道:“新婦不孝,當然是休了她,這事兒你衛子晉做不得主,我自會稟報家主,新婦失德,不能敗了衛家門風?!?/br> 休了她…… 云小花居然莫名的松了口氣,手心松開手絹,目光反而停在衛子晉身上。 然而衛子晉卻是不緊不慢的說道:“要是我說不行呢?你是衛家主母,并不是我的母親,我娶的新婦如何,只有我能責備她,你們無權過問,至于休了她,我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br> “我的確不是你的母親,我也沒有你這樣窩囊的兒子,然而我卻能作你的主,你要不要試試看?!眳问侠浜咭宦?,讓丫鬟扶著她往外走。 “用你呂家的前程做個交易如何?”衛子晉望著她的背影說道。 呂氏身子一頓,臉色大變,莫非他知道了呂家的事? 呂氏迅速屏退下人,云小花主仆兩被杏雨含香扶了下去,院子里只有兩人。 云小花和綠離被請進了屋里,杏雨兩人沒有進來。 主仆倆松了口氣的同時癱坐在凳子上,綠離眼睛都紅了,看著云小花,忍不住哭了起來,“娘子,這衛家太可怕了,娘子若是被衛家休了該如何是好?” 云小花卻是搖了搖頭,她現在氣的是剛才衛子晉不同意休了她,這衛府狼窩,非要把她栓在這兒。 主仆倆剛歇了一會兒,心情略平靜下來,衛子晉進來了,估計已經跟呂氏談妥了。 他往屋中掃了一眼,看到那長榻上剛整理好的包袱,她這是要走了么? 來到近前,云小花坐直了身子,定了定神。綠離自覺的退了下去。 衛子晉看到她胸前的衣裳粘滿了灰塵,伸手為她拂去,一邊說道:“我先前說的,不用怕呂氏。至于簪花的事,我必會查個清楚,給你一個交代?!?/br> 莫非真的不是他,偏又這么碰巧。 衛子晉看著她游移不定的眼神,接著看向那長榻上的包袱,許久才說道:“沒有家主的命令,女眷不得出府。你昨個兒說想出府一趟的事,已經同意了,這幾日你可以出府一趟?!?/br> 云小花抬首看他,這個時候他準她出府?她雙手又攥緊了手絹,心想著要不要乘這個機會帶著綠離一起離開,如果她真的走了,衛子晉會不會對付她家里人? 外頭杏雨忽然進來,衛子晉皺了皺眉,杏雨頂著他責備的眼神,說道:“丘先生來了?!?/br> 云小花才想起衛子晉今天下地了,不會扯到了傷口吧?她猛的站起來,衛子晉措手不及,后背的傷被她看了一個全,那白袍子都染成血紅了,他居然還跟她說了這么會兒話,也不知道痛么? 云小花上前推起輪椅,衛子晉的臉色白了白,只道:“不打緊,并不是很痛?!?/br> 她沒有理他,只管推著輪椅往小院子里去。 那邊丘先生早已經等急了,看到兩人過來,立即上前相迎,當他看到衛子晉背后的衣裳,嘆了一聲,接著責備的看向云小花,強行從她手中接過輪椅往內室推去。 云小花站在那兒有些茫然,杏雨來了,行了一禮,“娘子,快進去吧,公子恐怕一時半會不能下床了,你陪著他念念書也成?!?/br> 云小花木納的走了進去,看著丘乙小心翼翼的割開他后背上的衣裳,露出里面的傷勢來,只見剛結痂的皮rou又裂開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丘乙迅速的給傷口上藥,嘴中說道:“你忍著,有點痛?!?/br> 只見那細沫子似的藥粉灑在傷口,衛子晉猛的咬緊了牙根,額頭青筋都起來了,豆大的汗珠往下落,這模樣如同傷口上灑鹽。 云小花上前為他拭汗,衛子晉睜開眼睛,瞧見是她,伸手捉住她的手壓在胸口不動了。 她只好換左手拿巾子為他拭汗。 終于上了藥,丘乙深吸了口氣,責備道:“再這樣下去,公子就再也站不起來了,衛家脊刑,若傷入根骨,一輩子只能躺在床上?!?/br> 云小花沒想到他這次受傷這么嚴重,心驚膽顫的看向丘乙,擔憂的問道:“那可還有救?” 丘乙看她臉上的擔憂之色,著實不是作偽,發自肺腑,于是點了點頭,“得將養半個月才能下床。 這是又要躺半個月了。 丘乙走了,再看向床上的衛子晉,他已經痛得昏睡了過去,可她的手卻被他緊緊抓住壓在胸口。 一時走不脫,她就勢坐在繡凳上,靜靜地望著眼前安靜的衛子晉。 他擁有一雙好看的眉眼,閉著眼睛時,那眉眼顯得特別的溫順,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的鋪在眼簾上,眼梢依然往上挑起,帶著幾分慵懶。 她就這樣望著他的側顏看了許久,直到他的眼睫翕動,她猛的回過神來,起忙側過頭若無其事的看向別處,然而還是被衛子晉撲捉到她的異樣,他有些詫異的望著她,確認了許久也沒有得到她回過眼神來,他自嘲一笑。 他的身子這么爬著有些麻了,身子動了動,觸動了她的手,他抓得更緊了。云小花也不好意思從他胸口抽開,只好任他抓著不放。 杏雨聽到內室的動靜,端著藥盤進來。 兩個人都得上藥,云小花的臉頰腫成饅頭,剛才若不是一直盯著衛子晉瞧,恐怕早就喊痛了。 衛家主院,呂氏被人扶了回去,進了屋,屏退下人,只留下貼身的嬤嬤,她沉聲問道:“五年前那次你可還記得?有沒有親自看他服下□□?” 那嬤嬤點頭,“夫人放心,奴婢親眼見他服下的,當夜病發,大夫也是咱們的人?!?/br> 呂氏的右腿放下,又引來一陣痛疼,她咬了咬牙,吩咐道:“還能找到當年那位大夫么?去查查,這中間是否有遺漏?!?/br> “是?!蹦菋邒吖Ь吹膽?。 “家主那邊如何了?我侄女可有接進府中?” “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只是……” “只是如何?”呂氏瞪了她一眼。 那嬤嬤起忙答道:“姑娘入府有些鬧脾氣,恐怕夜里難成事?!?/br> 原來是這么一點小事,呂氏不放在心上,交代道:“下點藥吧,女人總要有這么一遭的,她現在所作所為也是為了咱們呂家,過了這一夜,以后就聽話了?!?/br> “是?!蹦菋邒邞暝?,轉身下去傳話。 大夫過來為呂氏看腿傷,查探了許久,終于從膝蓋骨的xue位里抽出一根牛毛針,那大夫是衛家的座上賓,醫術了得,當他看到這牛毛針時不由倒吸了口氣,說道:“此人不但會暗器,還懂醫道,從這xue位里釘入牛毛針,若不及時拔出,那牛毛針會隨著血液一直流入心窩,屆時便是我也沒有回天之術?!?/br> 呂氏臉色大變,這個繼子什么時候有了這能耐,果然那幾年放他去營州是個錯誤的選擇,營州兇險,他居然活下來不說,還借此躲開了她的手段,果然心智不小,十六歲的少年居然能想到這么多,此人不容小視。 拔出牛毛針了,呂氏有大腿居然痛了大半夜,后半夜終于舒服了,她才能入睡,然而只閉了閉眼,五更時被下人搖醒,她臉色極為不好,那貼身嬤嬤連忙稟報,“夫了,再不去,家主就要起身了?!?/br> 呂氏才想起正事來,由著下人服侍自己穿好衣裳,梳妝時,她叫下人梳了個明亮的發式,又上了裝,穿著又艷,這么望著,雖是三十好幾的人,卻風韻猶存。 呂氏帶著幾個下人直接殺去衛君言的寢房。 寢房內,衛君言一身酒氣,卻赤著身子,懷中抱住的也是一個赤.祼.祼雪白的身軀,兩人相擁而臥。 呂氏進來,往床上看了一眼,向左右兩邊使了個眼色,接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的命好苦啊,夫君不顧常倫,那可是你的侄女啊?!?/br> 這么一聲哭,衛君言從睡夢中醒來,雙臂動了動,只覺得懷中一個溫軟的身軀,垂首一看,只見一張嬌俏粉嫩的小臉爬伏在他的胸口,柳眉杏眼,目光迷茫,顯然也才醒過來。 這時呂氏的哭聲傳來,衛君言下意識的把胸口上的少女護在懷中,抓起一旁被子把人給裹住,他坐直了身子,往屋內看去,下人早已經屏退,還算她懂得遮丑,現下事情已經做了,再無回轉余地,只是呂氏的嘴得堵上,否則呂家找上門來,衛家名聲別想要了。 呂氏坐在那凳子上抹淚,衛君言默不做聲的起身穿衣,回身看去,只見床上的少女卻用被子捂了臉,羞得沒法見人,衛君言忍不住揚起唇。 衛家家主向來多情,何況眼下這孩子不僅貌美,倒也有一點小姑娘的趣味,心里歡喜。 衛君言穿好衣裳,往呂氏看了一眼,兩人夫妻心意相通,往外室去了。 到了外室,衛君言上前抱住呂氏,安慰道:“別哭了,這也是個意外,昨個夜里喝多了酒,我也是糊涂,畢竟是你侄女兒,這事兒不能讓你娘家人知道,特別是你哥哥?!?/br> “那也是你侄女?!眳问涎谛?。 “是,也是我侄女,你別傷心,咱們夫妻一條心,你看這事兒吧該怎么處理好?” 呂氏一邊哭,眼眶里卻早沒淚跡了,她眼睛轉動了一下,哭訴道:“還能怎么辦,我哥哥向來要強,養了十五年的姑娘一夜間就被你給遭踏了,若是知道還不鬧到咱們府上,我可是她姑姑,到時弄得我兩邊不是人,娘家都甭想回了?!?/br> “那你看怎么辦?為夫也是一時糊涂,事情已全成這樣?!?/br> 呂氏回過身來,伏在他胸口,口氣極差,“都是你這個冤家,侄女已經是你的人了,這事情只能圓過去,正好我大哥這幾年得官家賞識,接了一樁大內的差事,我那大侄子也是膽大心細,呆在家中左右無事,不如給他一份營州的差事,也好堵了我哥哥的嘴?!?/br> “營州差事?”衛君言皺眉,昨日他還被老太太給訓了,非要把營州的差事交給三房不可,眼下自個媳婦又要求他交給呂家小侄來打理,他著實是頭痛。 “怎么,你不同意,不同意你就別問我了,呆會我那爆脾氣的哥哥上門來,我也沒著,使不好押我回去一頓訓,我也甭想回來了?!眳问弦贿呎f著一邊松開衛君言,從他懷中出來,往一邊的長榻上走去。 衛君言背著手沒有動,呂氏往這邊看了一眼,心里微驚,莫非這次摸錯了脈門? 就在兩人僵持著的時候,內室門口忽然傳出來一把嬌滴滴的聲音,“家主便是這樣對待我哥的么?人家清清白白的身子就這樣憑白沒了,怎么說我也是名門嫡女,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受了委屈不說,家主對我呂家卻是這般瞧不起,我真是沒得盼頭了?!?/br> 說完轉身往屋里走。 衛君言跟著追了進去,呂氏起身看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沒多會兩人濃情蜜意的從內室出來,看到呂氏那抹淚的模樣,衛君言嘆道:“你們姑侄著實磨人,大侄子有能耐,我就給他這個機會,過幾日族會我再提出來,此事□□不離十了,你叫大侄子好好準備一下?!?/br> 懷中嬌小的美人立即展顏一笑,越發的嬌媚纏人,呂氏聽到這話卻忘了擦眼淚,看著他懷中的小侄女,心里莫名一沉,只覺得滿嘴苦澀。 孫玉匆匆進了松合院。 內室,孫玉往云小花看了一眼,原本要急著稟報的事生生止住。 衛子晉瞧見他,再看向一旁靜靜坐著的云小花,說道:“玉竹先生請說?!?/br> 孫玉得了他的應承,便把自己調查的事情說了出來,“查過了,那日賣花的姑娘是貧家出身,并沒有問題,只是咱們院子里買下了粉芍藥,那邊芙蓉院后腳也跟著買下了大紅的芍藥,花是公子的姑母親手送去呂氏那邊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