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營州?可……去那么遠?”她剛要說‘可是你的雙腿’時忙又改了口。 “你想不想去?!毙l子晉只問她,又道:“咱倆沒成親前,我常去營州,頭兩年我基本住在營州,只有第三年才回來,一呆數月?!?/br> 這數月間便是同她成婚了。 “那邊有什么好玩的嗎?”云小花好奇的問。 衛子晉溫煦的笑道:“前兩年都是我一個人去,若說好玩的,倒沒有注意,但那邊有東胡商人,有女真商人,這兩族的人不論男女都長得彪悍,常年馬上生活,皮毛、參等尤其出名,有不少進貢給南國?!?/br> “這么多彪悍的外族會不會很混亂?會不會不安全?”云小花又有些擔憂。 “我會護住你,他們都與我相識?!毙l子晉再次握上她的手,那滑嫩嫩的小手落入他寬實的掌心,只覺得他掌心有些發燙,燙到人心里去了。 云小花掙不脫,心里有些納悶,這一世的衛子晉似乎同她講的話越來越多,沒有上世的陰沉與沉默。 “原本他們懲罰你便是嫌我禍害了你,你如今還明日張膽的帶我出府,你不怕衛家族老們對你不滿,畢竟你是衛家長子,將來必然是繼承家主之位的?!痹菩』ㄐ膭訁s也不想使他為難,能出府,她故然歡喜,可是就此害他回不了衛府,那就不必了。 衛子晉冷笑一聲,“你以為他們這次削了我的權是因為你嗎?他們只不過對營州的生意開始眼紅了,衛家占據江南,早有往北邊發展的野心,只是沒有一個契機,沒有一個愿意舍命的主脈嫡子,所以當年我去他們是一萬個愿意的,只想著我去打個頭陣,是死是活失去的也只不過是個雙腿殘疾的嫡子而已,再說我已經早就是人家的眼中釘rou中刺,我當初去營州也是為了保全自己?!?/br> 云小花怎么也沒有想到衛子晉會把衛家的這些事情告訴她,她上世經歷那么當然是知道衛家這個金窩里是個什么樣子,雖不知這中間的彎彎繞繞,但這嘴皮子上的功夫,還有對付人的手段那簡直是層出不朽,便是她活過兩世再來面對,她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說這些,你怕了?”衛子晉試探的望著她,他想與她更加親近一些,上世嫌他沉默,什么也不說給她聽,他是怕她擔憂,這事自己能處理的東西倒是可以透露她一點,免得她心里頭存了內疚。 “著實有些怕,你們衛家人著實太恐怖,手段太高明,我見少識淺,應付不上?!痹菩』ê茉缇拖胝f這句話了,她是一萬個不想呆在這狼窩里的。 然而衛子晉聽到這話心里卻冷了半截,她果然還是想離開自己的,兩世都一樣,這世他若是能避開衛家抄家滅族的結局,她會不會選擇留下? 再也沒有聊下去的心情,云小花往下邊一躺,閉上眼睛,衛子晉見她要睡了也不再說話,至于出府的事,等他傷好了,再好好打點一下。 族會還沒有開,但衛家家主有心收回衛子晉營州那邊的生意,各房的人都從細沫處窺探到了。 這日大房一處小院中,衛子秦與其弟衛子雋正在探討文章,呂氏穿著秋香色的禙子,白底藍花下裙,領著兩位丫鬟匆匆從外進來。 看到兩個兒子,臉上露出欣慰之色。 兩兄弟給呂氏見了禮,畢竟是讀書人,那模樣都帶著幾分書卷氣,擁有衛家人獨有的容色,再加上呂氏眉目的清麗之色,倒也是衛家之翹楚。 衛子秦今年十八歲,是個秀才郎,如今在太古學院與二房的衛子謀一起上學,一同為兩年后的秋試做準備。 衛子雋卻只得十六歲,家里請了有名的夫子教他,有過一次童試卻不及第,正在準備第二次考試。 這也是呂氏最郁悶的地方,兩兒子只熱心于讀書,沒有半分衛家人行商的天分,成日沉溺于書中的“黃金屋”,于呂氏來說,拿到手的銀子才正是真金白銀,書里哪來的真金白銀,然而兩個兒子卻是勸不住的。 今時不同往日,機會千載難逢,乘著另外兩房還沒有反應過來,先下手為強,于是叫上兩兄弟去了內堂。 母子三人坐在一起商量事情,呂氏把衛子晉被家主收回營州生意事說了出來,一臉期待的看著兩個兒子。 衛子秦卻是面色一沉,只道:“娘,我是不會去行商的,你不用同我說?!?/br> 才開口就被兒子擋了話,呂氏大怒,一掌拍在桌上,斥道:“我這樣爭來奪去的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你們么,你們倒好,一心只讀圣賢書,至柴米油鹽不顧,書里面有米嗎?有油嗎?你們讀書就能有飯吃嗎?今個兒我同你們說,我不是來征求你們的意見,你作為我的長子,本就該為弟妹們分擾?!?/br> “你看看二房三房如今過的是什么日子,衛子謀到現在都娶不到媳婦是為了什么,因為沒有聘禮,是不是很好笑,衛家二爺的兒子居然娶不起媳婦,便是衛子晉打理營州生意這幾年,他都有大把銀子花費到自家媳婦身上,你看他們?!?/br> “衛家一直只奉長,永遠都是嫡長一脈為正統,如今輪到我們了,衛子晉一日坐在嫡長子這個位置,你們就只能算是二房三房,我尚在還能幫幫你們,我若不在,你們的子孫也只能像衛家眾多族人一樣,分紅分利那都是虛的,能看兩本圣賢書就有錢花了么?別做夢了?!?/br> 衛子秦正是春風得意的年輕,年紀輕輕考中秀才,被夫子夸贊,如今主攻秋試,夫子又百般教誨,是最有希望中舉的人物,如今一回到家中卻被其母罵得狗血噴頭,滿嘴井市之氣。 他氣憤的看著呂氏,“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br> 呂氏瞪大了眼,“你說什么?你直接說話?!?/br> 衛子秦再看到呂氏無知的模樣,半句話也不想多說,然而呂氏并不想這樣就放過他。 呂氏指著衛子秦鼻子,“你看看你表哥,跟你一般大的年紀,不但書讀的好,生意也做的好,如今呂家在他手中只會越壯越大,而你們呢,看看你們,行商為什么就不可以讀書了,你們一樣可以讀書,先填飽了肚子才談圣賢書,不就是這個道理么?!?/br> ☆、衛家家宴 說起表哥,衛子秦就一肚子火,從小到大,呂氏最愛拿表哥來比較,衛子秦冷笑一聲:“表哥如何,他可有考上秀才,說是讀書,書讀哪兒去了,你等市井商人,只懂得這蠅頭小利,竟然敢開口談圣賢?!?/br> 說完,他轉身出了堂屋。 呂氏氣得臉色通紅,她在衛家斗來斗去是為了什么,兩個不爭氣的孩子。 衛子雋顫顫巍巍的還站在那兒,呂氏吐了幾口氣,順了順,看到小兒子,又溫言問:“娘問你,你今年也有十六了,衛子晉十六歲的時候敢向族老們立下‘軍立狀’,孤身一人去往營州,你可敢?” 衛子雋從小就害怕呂氏,站在自家母親面前就像個小媳婦。 “我……我……”衛子雋心里害怕卻又不敢明著抵抗。 呂氏聽到他吞吞吐吐心里就起了把火,“我什么,你是不是男人,敢去就說,你作為衛家子嗣只懂得貪享富貴,就沒有一點勇氣么?” 衛子雋不說話了,豆大的汗珠從額上冒出,只會垂著頭,隨呂氏訓斥。 呂氏起身,擰了擰眉頭,轉身走了。 大房鬧了一番無人得知,這邊三房也起了心思,衛君華終于在自家小侄受了半個月傷后才知道此事,趕忙去了老太太的福棲院。 老太太馬氏穿的擅色寶相花紋的長禙子,發髻梳得光澤圓潤,中髻金南極老人桃心,玉雕仙人掩鬢,手腕上一對富貴寶玉手鐲,掌中握住一串佛珠,一共一百零八顆佛珠,斷除一百零八種煩惱,她最是信奉。 疼愛的三兒子是馬氏心頭的寶,聽到三兒子想謀營州的事,心思也跟著活洛起來。 馬氏合計著,在三個兒當中,最大的阻力便是大房繼媳婦呂氏,此人又有呂家托襯,便是她也有些拿捏不住她。 這次空置出來的位置,呂氏多半會從兩個兒子當中選一個去,不知她會選哪一個了。二房便不足為懼。 得了馬氏首肯,衛君華高興的回去了。 正在云小花想著怎么向衛子晉開口單獨出府一趟辦自己的事情時,福棲院派人來傳話,明個衛家內眷家宴,她作為衛子晉正妻又是新婦必須參加。 好好的忽然要開什么家宴,不會是鴻門宴吧? 這兩日,云小花被衛子晉纏住,便留在了這邊小院中,傳話過來時,杏雨聽到了,便把事情稟報給了衛子晉。 云小花卻思緒翻飛,衛子晉傷好要帶她去營州,營州原本是他打理的地盤,被家主收回,那這次吃家宴會不會與此事有關。 衛子晉見她想得認真,唇角微微揚起,心忖她也會cao心這些事了么?倒是為難她了。 “你剛才說什么?你說你要出府?”衛子晉收起笑容,又郁悶的開口。 他的話拉回云小花的思緒,此次跟著衛子晉去營州,不知年底能趕回來么,但她想要做的事是等不得了,于是順著他的話再接再厲,“是,我想出府一趟,行不行?” “你出府去做什么?如今我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你一個人出府恐遭不測?!?/br> 也不怪衛子晉危言聳聽,這次關系營州的利益,萬一有人對她動點手腳,還真的做的出來??墒撬约旱氖逻^了年之后就不成了,于是還是堅持己見,只道:“只不過去一趟云家食肆,看看我那不成器的哥,不會出城?!?/br> 衛子晉一時間沒有說話,云小花提起了心。 許久,他向杏雨招了招手,杏雨過來,他交代:“這次出府你陪著娘子去一趟,護院帶多些人,還有把我那個紅木盒子拿來?!?/br> 杏雨聽令去了,云小花卻變了臉色,只不過出個門,他居然派自己最忠心的丫鬟盯梢,也著實煩火。 云小花立即坐起身要下床,衛子晉不明所以,“你這是為何?”說完又抓住了她的手。 云小花使了勁把他手推開,“我怎么?我只不過出個府,你還派杏雨盯著我?!?/br> 衛子晉沒說話卻沉了臉,狹長的眼卻是深深的望著她。 云小花還要下床,他的手又箍了過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你?!?/br> 聽到這話她沒好氣的回過身去,“擔心我就派杏雨去就有用了么,你多派幾名護院便是?!?/br> 衛子晉看到她氣得通紅的臉,猶豫了一會,嘆了口氣,“我也是為你好,綠離那小丫頭做事毛燥,你也是這樣毛燥的性子,我是想讓杏雨在你身邊打點一下?!?/br> “不勞你cao心,再說我又幾時毛燥了,綠離這小丫頭的確沒有杏雨老練,但她勝在純真,對我是忠心誠意?!?/br> “好,不讓杏雨去便不讓杏雨去,你別生氣?!?/br> 衛子晉忽然溫聲軟語,使云小花微微一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真情實意還是緩兵之計。她剛才借此發了一通火便是想甩開杏雨,聰明如他,他怎么看不出來,但他這么快協妥卻有些出乎人意料。 杏雨拿來紅木盒子,面上極為普通,衛子晉打開,云小花偷偷的瞥了一眼,衛子晉忍不住輕輕一笑,“你看什么,這里面都是銀票,這次你回娘家我不能相陪,便想著給你一些銀票放在身上,免得你連打賞你那個忠心的小丫頭都無能?!?/br> 這話怎么這么熟悉,云小花瞪大了眼,莫不是那日她跟小丫頭在院門口說話時被他聽著了不成,臉腮刷的一下紅了起來。 “不用?!焙芟胝f我會賺,但這話又說不出口了,打衛家院子里的杏子,摘衛家院子里的花這就是她賺錢的手段,著實不夠光明磊落。 然而衛子晉竟然抿著笑把銀票塞到她手中,就見云小花下意識的在數銀票,雖然做得很隱晦。 居然一給便給她兩千兩銀子。 云小花剛要退給他,手里只覺一涼,攤開一看,居然是一塊精美的玉佩卻是殘缺的半塊。玉佩上雕了一個奇怪的圖騰,與衛家的標徽不同。 “你拿著,將來若遇上什么事兒,見著這圖案的鋪子,你都可以調配?!毙l子晉輕描淡寫的說完,云小花卻把那玉佩塞回衛子晉手中,他目光一黯,不解的看她。 “你給我這么多銀兩,等我以后賺著了還你,那玉佩就不必了?!?/br> 她在他的注視下臉色微微一白,心撲騰撲騰的跳動,他似乎又恢復了那一慣的清冷,他什么也沒有說便把玉佩收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假期內春春每天晚上1點后更文,大家假期要結束了,春春想采納一下意見,不知道是晚上1點更新你們更方便追文還是中午12點更文更好呢? 春春在線等ing~~~~ ☆、吵架拌嘴 明個兒要參加家宴,衛子晉不能去,云小花多少有些緊張,心里一直想著明個兒自己該怎么做好,她對衛家幾人的脾氣和性格都了解的,明個兒若是為了衛子晉專寵于她要敲打她的話,她該怎么駁回去。 這時衛子晉又爬在那兒,看她又坐回床上神色不定,便說道:“明日家宴,你什么都不用想,祖母若是訓你,你便忍著,呂氏若是訓你,你只管反駁回去,鬧越大越好,事后怎么收拾,我自會處理?!?/br> 云小花忍不住嘖嘖兩聲,祖母訓她就要忍,呂氏訓她她就可以大鬧衛家,左右她的感受是其次。 衛子晉見她嘖了兩聲就臉色發黑,心中一嘆,她就是聽不懂話,估計又想岔了。 “我說祖母訓你必有她的深意,未必是針對你,你聽我的,我也是為你好?!?/br> 云小花冷笑一聲,“為我好?你們衛家都是一個樣,誰都可以舍就是利益不能舍,事事算計,家不成家,真情更談不上,眼里只有錢?!?/br> 云小花本來還要再繼續說幾句,看衛子晉黑沉冷郁的臉,于是停住了嘴。 “你就不能少說點嗎?”衛子晉說了一聲便轉過頭去。 云小花終是忍不住,“說什么好聽點,商人一切以利為重,骨子里就是?!?/br> 衛子晉不說了,云小花也覺得無趣,其實又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不知為什么又扯到這上面來,說得也刻薄了。 云小花決定下床去,去院子里透透氣,陪了他一天一夜就沒有動。 衛子晉聽到聲響連忙轉過頭來,“你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