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瞅著眼前這個力大如牛,一人能抵一大家子飯量的丈夫,云小花捂臉。 好在他是個知冷知熱的熱血青年,為她遮風擋雨,一起發家致富,倒也賺了。 ☆、終于出府 她接過首飾盒,沒有打開,便道:“謝謝?!闭f完起身,轉身要走。 衛子晉的目光追著她的身影,問道:“你等我,我陪你回娘家?!?/br> “不用了,我只遠遠看一眼而已?!?/br> 衛子晉放在膝頭的雙手不由得握緊,接著又松開口,望著云小花的背影越走越遠。 回到自己院中,云小花把首飾盒放在梳妝臺上,她打開沉香木盒,里面果然放著一套精致無比、漂亮的不像話的點翠頭面,每一樣都是衛子晉親自描繪的圖樣,前些日子她不停的根據前世的記憶描了圖樣,也只不過是其中幾件打造簡單些的,萬不敢打造整套頭面的。 不僅她手中無銀,恐怕那黎先生也不會接,且一套頭面下來沒有半年到一年的功夫,恐怕完不成。 只是不知衛子晉又是什么時候開始打造的,若是半年前,那也是她沒有嫁給他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籌備了?這世到底哪里撥動了?與上世完全不同,云小花望著首飾發呆。 她得了這套頭面,不就正好可以去見她了么?這一世見著她,她會是什么樣的反應? 云小月摸著里面的首飾,最后還是沒有帶上,好不容易出一次衛府,她若貿然行事,被衛子晉發現端倪,指不定事情還沒有開頭就被他掐死在萌芽中,她不能冒這個險。 于是又把盒子合上。 這時綠離叫下人端了食盒進來,看到云小花,待下人走了,高興的說道:“娘子,看我做了多少點心去,今個兒娘子回娘家也一定要帶一些,衛府的吃食不比外頭的,想買都買不上的?!?/br> 小丫頭打開食盒,只見里面有丁香餛飩、水晶餃,七寶酥、五味rou餅…… 徑直一路看下去,居然還點了各色果鋪果條,南北通行的果子,有好幾種使是兩世為人的云小花也不曾見過,何況沒有見過世面的莊戶人家。 云小花不由瞪大了眼睛。 小丫頭解釋道:“娘子,這些您帶回去給干爹干娘吃罷?!闭f完把這些放下,接著往一邊加了蓋子的大木桶走去,揭開蓋子,只見里面是一大木桶白面饅頭,她說道:“這些我悄悄拿回去,那些小點心小吃食對于莊戶人家來說倒不如一口白面饅頭值錢?!?/br> 云小花上前摸了摸她的肩,說道:“是這個理兒,呆會把這些吃食全搬我馬車上去,我直接送你出城門,我雇了轎子在城門外候著,你到時再把木桶搬下去便是?!?/br> 綠離感激的點頭。 兩人把東西收拾起來,接著拿出昨個兒藏好的荔枝,用塊粗布遮住籃子,叫下人把東西往院前馬車上搬去。 沒想等云小花來到院前時,就見還停了另一輛馬車在那兒,聽到她們哧哧喝喝搬東西的聲響,一只修長的手從馬車內伸出來,挑開一角簾,衛子晉那白玉般的臉露了一半,他清清淡淡的望著云小花說道:“要帶些禮物,你上我的馬車上來吧?!?/br> 主仆兩人眼神一變,不由的看向對方,綠離只差沒有哭出來。 云小花站在那兒沒有動,往那輛連車輪都壓低了一些的馬車看去,顯然上面的東西不輕。 怎么辦?云小花一時間拿不定注意。 衛子晉卻道:“你今個兒做的決定太過倉促,若沒有我陪著,恐怕不能出府門,呆會你坐我馬車上來,也不準出聲,否則他們會把你攔下?!?/br> 這便是衛家學舌過來的規矩,不知是從哪處官府家的主母那兒學來的一套,內宅婦人輕意不得出門,若要出門,得家主批準,如今衛子晉還不是家主,她沒有被上面批準就要出去,只能躲在衛子晉的馬車里。 由此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心照不宣,婦人出府多是跟著自己的丈夫出去便是。 綠離拉了拉云小花的袖口,搖了搖頭,可眼眶里卻含了淚。 兩人什么都計劃好了的,卻沒想著衛子晉會來。 云小花只好硬著頭皮上了馬車。 那一大木桶的白面饅頭不能臨時改變主意,只好跟著其他禮物一起搬入馬車中。 綠離跟在杏雨和含香身后,輕輕掩了眼,忍不住哭了起來。 云小花聽到那吸氣聲,心里頭很是不好受,她坐在衛子晉身前,心思翻涌,很想跟他打個商量,最后還是硬著頭皮說出了口,“你可不可送我們出了府便回來?” 衛子晉本是拿著一本書正細看,聽到她的說話聲音身子穩穩的沒有動,眼簾也沒有抬,只有那指尖捏住書角差點扯爛書頁,卻終是沒有扯爛,所以車廂內沒有任何聲音,寂靜無比。 云小花以為他沒聽到,又重復了一遍,衛子晉掀目看她,目光冷冷的盯著,接著又放松,垂眸盯著書上,說道:“我是云家女婿,按理三朝回門我就得帶你回去,這個時候送你回去已是晚了。再說你第一次回娘家,我卻不能相陪,你讓爹娘怎么看我,我該去向他們陪罪才是?!?/br> 云小花有些弄不懂他的想法,他剛才明明生了氣,可是細看時卻似乎沒有。 看來他是一定要跟去了的,可是小丫頭那兒,恐怕已經肝腸寸斷。 云小花挪了兩步來到衛子晉近前,一雙漆黑如墨的杏眼期盼的望著他,說道:“那我去一下城門那邊可行?” 衛子晉皺了皺眉,兩人靠得如此近,他竟然能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女兒香,差點失態,他往后微微靠了靠,“為何?” 云小花想了想決定還是實話實說,雖然搬了衛府不少東西,早知道一開始就該同他說說,若是他不愿意,她大不了費些銀兩給小丫頭買些白面饅頭捎去便是,如今卻做得有些不地道了。 “這次出府,我原是有私心的,綠離忠心護主,我很喜歡她,她想爹娘了,我想乘著這次也放她回家里一趟?!?/br> “可?!毙l子晉應道。 云小花的雙手交差握著,拇指下意識的動了動,“我順帶還打發了她一桶白面饅頭?!?/br> 許久沒有得到衛子晉的答復,云小花抬首看他,卻見他正仔細的注意著她,他眼睫根根分明的鋪在眼簾上,眼梢往上翹起,這么望著,那眸里似乎染上了笑意,又似乎什么也沒有。 “可?!彼鋈槐荛_云小花試探的目光,垂簾看向那書本上。 車廂內又恢復沉靜。 云小花卻是喜上眉梢,她挑開一角簾子,就見小丫頭正在掩淚,她“噓”了兩聲,前頭的杏雨和含香回過頭來,云小花收起笑容,立即裝得一臉嚴肅。 待小丫頭抬起淚眼時,立即露出一個笑容來,向她招了招手,小丫頭帶著希冀的眼神靠近。 “姑爺同意你了,咱們還是按原來一樣,你盡管放心,那個木桶呆會記得提下去,沒有放在最里頭吧?若是放在里頭,你這會兒就叫護院把木桶弄不出,到城門外翻來翻去不好看?!?/br> “我省得,那木桶不太入眼,所以掌事不太高興便放在外頭了?!毙⊙绢^破涕為笑。 云小月也笑了。 杏雨和含香卻沒有再回頭張望。 云小花向她擺了擺手,“站直點,做我的大丫鬟,出門得有個樣,看看杏雨怎么做的,明白么?!?/br> “娘子?!毙⊙绢^那粘糊勁又上來了。 云小花本想裝嚴肅臉,一時間竟是笑了起來。 放下簾子時,衛子晉竟然還在認真看書,只是那書似乎拿倒了…… 來到城門外,云小花準備要下車,衛子晉終于開口,“城門口那么多兵衛,你一個新婦,既然出了門便不要隨意露臉,免得惹禍上身?!?/br> 這讓云小花記起上世自己不小心挑簾引來少年追了一路的事,于是忍住,沒有下車。 可小丫頭著實做事不穩當,于是拿起團扇掩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盈盈杏目,素手挑起一角車簾,就見杏雨居然站在車簾下邊,見云小花挑了簾,當即沉了臉,只道:“外間風大,娘子還是別挑簾的好?!泵σ焓稚锨皝?,云小花趕忙放下團扇說話,“等等?!闭f完又用團扇遮了半張臉,遂不知這半遮半隱反而更加誘人,杏雨嘴角抽了抽,有些無奈。 倒是防她防得嚴。云小花只好長話短說,交代她道:“杏雨,我家綠離初次回家,又是外頭租的轎子,你幫我上前叮囑那轎夫,別把人給拐跑了?!?/br> 杏雨眉頭也抽了抽,只好領命去了。 云小花究竟是不放心的,望著杏雨上前,果然做事老套,三兩句就把那些轎夫嚇得跪下了,都還沒有拿出衛府的府牌狐假虎威,就把那轎夫給懾住。 綠離遠遠的向云小花擺了擺手,吃力的提著木桶上了轎子,那些轎夫起身時,只覺肩頭一沉,若不是先前有杏雨施威,指不定生了不耐。 眼見杏雨回來,云小花立即放下車簾子,團扇還遮在臉上,纖纖玉指輕輕捏著扇柄,對上衛子晉深邃的眸,心下微微一驚,以為他要訓斥,卻不想他又收回了目光,盯著書上去了。 終于圓了小姑娘一樁心頭事,云小花也松了口氣。 馬車到了西坊街尾,那兒有家食肆,車停了,那食肆里賓客滿堂,喧嘩聲傳了出來。 “……四時醬菜一盤、醬瓜一盤、醬豆一盤、茭瓜脯一盤、醬餅四張……” 只聽到里面招呼的人吆喝,又有人收錢結賬送客,熱鬧非凡。 ☆、真正目的 衛子晉下車時,云小花本想上前相扶,沒來由卻遭了衛子晉的冷眼,在孫玉的扶持下,衛子晉很順利的下去。 云小花接著才挑起車簾,剛要下去,只覺得頭上一沉,杏雨已送上一頂幃帽。 云小花頓了頓,還是從容的下了馬車,在外便不要拂了他的面子吧,他那么愛面子的一個人。 今日衛子晉穿的是白底錦袍,頭上寶冠,劍眉星眸,雖坐在輪椅之上,卻威嚴不減,龍章鳳姿,尊貴無比,與這簡略的食肆著實是格格不入。 堂內有不少客人側目,紛紛起身,有熟客叫東家,“你家來了貴人么?還是貴人也要嘗嘗這市井風味?!?/br> 屋內十七歲的云二郎與十二歲的云三郎連忙從食肆出來,先是看到衛子晉,兩人高興的跑了過去。 “妹夫來了?!?/br> “最近生意如何?”衛子晉溫和的問道。 即使衛子晉面色溫和,兩人還是有些畏懼,云二郎畢竟年長些,上前答話,“每日生意興隆,爹娘合計著年底再去東坊開一間鋪子給我打點,也好將來娶媳婦?!?/br> 衛子晉眉眼展開,“不知不覺你已經到了娶妻的年紀,可有看得上的姑娘,我幫你派謀人上門提親去?!?/br> 云二郎臉刷的一下紅了,支吾一聲,“就在街頭有家面館,他家女兒似乎對我也有意……” 終究說不下去,臉紅通通的。 衛子晉比他長兩歲,雖然娶的是他meimei,但在他面前還是如兄長一般,說話一向溫和,云二郎有什么事也喜歡同他商量。 “女婿來了?!痹聘c夫婦從食肆出來,看到金貴的女婿,上前就要行禮,衛子晉皺了皺眉,虛扶了一把,“爹娘就不必見外了,按理我應該三朝回門的,卻因事擔擱,今日才來,小婿向爹娘賠罪?!?/br> 這時云小花緩步走了過來,看到這一大家子人,心里五味雜陳,上世衛家被抄家,云小花躲了起來,過了兩年才敢回云家村遠遠的瞧了家人一眼,之后便隱姓理名,不敢回家鄉。 如今再次見著,他們個個臉上帶笑,一臉滿足,也沒有前世的一臉風霜和憔悴。 “爹,娘,二哥,小弟?!痹菩』ㄊ桦x的喊了一聲。 說話聲停住,一家人看向云小花,莫氏忽然抹了一把眼淚,一臉愧疚。 云福慶望著自家女兒,想起上次莫氏從衛家取錢時女兒說的話,心里也不是個滋味兒,“小花,家里拖累你了?!?/br> 云小花好不容易憋住的淚又流了下來,好在帶著幃帽沒有人看得見。 “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管管你大兒子有點出息就好了,別連累家里人就行?!?/br> 這話說到了家里人的心頭上。 為什么云二郎一直不敢談親便是家里出了一個浪蕩子大哥,但凡過得下去的人家,才舍不得把女兒往云家送,賺多少錢都沒用的。 就像現在一家人,看似生意興隆,個個喜氣洋洋,誰又能保證下一刻又有哪個賭坊的上門來追債,有個錢在手中都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