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最后那只野雞卻是在蕭逸寒眼皮子底下不小心烤焦了去,我與蕭逸寒誰也沒吃,白白浪費了一個生靈。 晚上休息,我與蕭逸寒的手分不開,蕭逸寒就提議,咱倆睡一堆得了,而我指了指一旁的樹,說:“我倆背靠著樹睡。你睡一邊,我睡一邊,手就放在側面,晚上睡醒睜眼,誰也瞧不見誰,不用糟心?!?/br> 聞言,蕭逸寒看著我,眸光流露出來的情緒,好似是一種無奈的哭笑不得。 我不理解,有什么好無奈的,分別多年幾近斷了聯系的師徒,這樣處理關系,不是正合適嗎。 蕭逸寒終還是依了我,我們尋了棵大樹,我坐一邊,他坐一邊,我們背靠著同一棵樹,卻各自面朝幽靜黑暗的樹林,只是手還在身側握著,沉默不言。 “小徒弟?!?/br> 在寂靜的夜里,我聽見蕭逸寒輕聲喚我,一如過去很多年前,他喚我那樣,“你在仙靈山過得好嗎?” 我沒有回答,沉默得就像已經睡著了一樣。而蕭逸寒沒聽到我的答案,也就此沉默了下去,像是睡著了那樣。 我閉上眼睛,今日讓我太過疲累,明天還要趕一天的路,我得抓緊時間休息。我想走快點,更快一點,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那個玉泉山,松開與蕭逸寒緊緊貼合的手,我不想再感受他的體溫的,他的溫度,總是讓我心燥不安。 這天夜里,我睡得很不安穩,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還是八十年前,蕭逸寒還在仙靈山里,我還是那個小心翼翼侍奉著他的徒弟。 即便他已經對我說,“畢竟相比于別家孩子,你最有可能跟我走啊”。即便他自己已經承認了他私通妖邪的事情,即便我知道繼續跟著他,我就要站在整個仙靈山的對面,我也依舊無法離開那個有他的小院,無法離開他。 我每天不再去學堂,我好好的將山頭打掃干凈,在院子里研讀蕭逸寒給我的書。我每天望著天,等著師父回來。雖然每次他回來,都不再愿意和我打招呼。 但他能回來,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安慰了。 而我這樣卑微的滿足感終結在了蕭逸寒最后一次回仙靈山的時候。 那天半夜三更,仙靈上一片寂靜的時候,他御劍歸來,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失態得勝過過去我見過他每一次醉酒的模樣。 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么,只像平時一樣照顧著他。 我將蕭逸寒拖到他床榻之上,還沒來得及將被子拉開給他蓋上,蕭逸寒卻猛地坐了起來,目光盯著我,那一瞬清醒得就像沒有喝過酒一樣。 “小徒弟?!彼拔?。 我應是。 “別人說我私通妖邪,你不信,我嫌你是小乞兒出身,你不惱,你明知我所行之事,為天下之大不韙,你不棄離?!彼簧焓?,觸碰了我的臉頰,“為何?” 聽他這話,我心里琢磨明白過來了,那日我在書院與人爭執之時,晃神看見的門外那人影,果然是蕭逸寒。 我答他:“入門沒多久,我就和師父說過了,我是孤身一人,師父也是,不管怎樣我都會陪著你?!?/br> 蕭逸寒笑了出來,他經常笑,嘲諷的時候也笑,耍無賴的時候也笑,打哈哈的時候也笑,可我從來沒見過他哪時的笑容如此刻一般,帶著三分滿足,三分無奈,還有更多的無法言明的苦楚似的。 “小徒弟?!彼硪恢皇忠矒嵘狭宋业哪?,“我難道沒和你說過,別用你這雙眼睛,這么看著我嗎?” 我不解,卻在這時,蕭逸寒竟是站了起來,就這樣捧著我的臉,然后將唇印在了我的唇上。 溫熱的觸碰,熱度從唇瓣一直傳到心尖上,然后像要將我的胸膛炸裂開了一樣,我在驚恐,惶然,極度錯愕的情況下,整個人像死了一瞬一樣,但在在片刻之后,我陡然反應過來,猛地伸手去推蕭逸寒。 可卻沒將蕭逸寒推開。 他近乎蠻橫霸道的將我抱住,扣住我的后腦勺,讓我無處可躲,避無可避,他就這樣侵占了我的整個思緒,將他唇齒之間的酒香,染暈了我的大腦。 我便像是也喝醉了似的,在短暫的掙扎之后,竟是對蕭逸寒再無法抗拒了。 在那一瞬間,我腦海里閃過了許許多多那些年與蕭逸寒相處的細節,一時間我陡然明白,為什么當初知道他去找那女妖之后,我心里的心酸多過憤怒的原因,為什么我現在寧愿站在世界的對面,也要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原來我對這個總是吊兒郎當沒個正經的師父,除了依賴,除了敬重還參雜了那么多我自己都沒有看明白的愛戀啊。 什么時候開始的我不知道,可能是從他第一天撿我回來就開始的吧,也可能是某一天看見了他志得意滿的微笑,也或許是在外出歷練,他擋在我身前的那瞬間開始。 但不管從什么時候開始,直到現在他吻我的這一刻,我知道,我早已經將眼前這個人種在心田,藏于腦海中了。 后背一疼,是蕭逸寒將我推上了床榻。 我感覺他的吻落到了我的頸項之上。有濕潤與疼痛的感覺混著炙熱灼痛了我渾身的血液,我錯過他的腦袋,看見了窗外的月色,我心慌意亂,不知所措,然而身體卻幾乎本能的軟了下來,我應該推開他,我知道,可是此時我大腦好似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叮咚”一聲脆響聲,是蕭逸寒掛于腰間的飾物掉在了床下。 聲音那么輕,卻像一記晨鐘,敲醒了我和他。 蕭逸寒轉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飾物,整個人一僵。我也隨他轉眼一看,只見地上的飾物有點眼熟,我仔細一思索……這不正是當年蕭逸寒帶我外出歷練之時,在那迷陣中遇見的女妖隨身之物嗎! 當時蕭逸寒從她脖子上抓下來的那個吊墜…… 我看了那飾物一會兒,一轉過頭來,與我四目相對的卻是怔愣望著我的蕭逸寒。 他盯著我,沉默不言。 我從他漆黑的眼瞳中看見了此時的自己,衣襟半開,雙頰緋紅,發絲散亂。好不曖昧,而礙于我與他之間的師徒關系,這樣的我,又好不可怕。 他這樣的神情像把劍刺痛了我,他是在后悔嗎?后悔借著酒勁兒吻了我?因為他覺得對不起他喜歡的那個女妖,還是因為他覺得對不起身為他徒弟的我。更甚者……他心里或許是在吃驚,我居然,沒有反抗他。 無法再想下去,我猛地掙起身,一把推開蕭逸寒,奪門而出,跑回了自己房間。 真可笑,這樣的時候,我也并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因為我這一生,就是依附與蕭逸寒而生的。 我在自己房間里收拾了自己,枯坐了一夜,直到天明。 天亮了,我壓下所有情緒,我與師父之間,這事雖然難于啟齒,但礙于他昨日喝得大醉,好歹還是能找個理由借口,我不打算就此與蕭逸寒再不說話,我也做不到如此,所以天剛蒙蒙亮,我就打算去找蕭逸寒好好談談。 可我在蕭逸寒門口敲了許久的房門,也未見里面應一聲。 是……又下山去尋酒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