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聽到這些傳聞里還有我的名字,我表示十分驚訝,在我看來,沐瑄能把我扛回來就已經算仁至義盡了,他竟還會為我受傷的事情生氣……那我便大膽的猜測,他心里應該是有點在意我了吧…… 拿鏡子有希望了。 我很贊賞自己,覺得自己飛身一撲,舍身救師父拿一舉動真是干得簡單漂亮。 翌日,我早上起來后沐玨便屁顛屁顛的跑來告訴我,沐瑄果然是被關禁閉了。他讓我先等個五六天,待得師父們不太在意沐瑄這件事了,再幫我去疏通疏通關系。 我也沒急在這一時,倒是這幾天來給我換藥的女弟子無意間提到的一個消息讓我有幾分在意。 她說這次偷襲蒼嵐派弟子的魔族是靜山百里開外的鳧山魔族,而這個族在兩三天前被一個神秘人給血洗了,不是蒼嵐派動的手,也不是其他修仙門派干的,有人說血洗鳧山魔族的人用的是魔族的法術,這應該是他們魔族之間的內斗。女弟子看起來很是解氣,道這是天道好輪回,誰也不放過誰。 但是聽到這個消息我卻一點開心不起來,算算時間,我猜這事多半是大魔頭干的……一個人單挑整個魔族族群,即便是法力達到大魔頭這個程度的人,做起這種事來也應該是相當吃力的吧,不管是成功或者失敗,他應該都會付出不少的代價。 我忍不住心里的擔憂,于是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跑到后山放了幾只施術的鳥,讓它們去尋找大魔頭的蹤跡。 等了兩天,沒等來鳥兒帶回來的消息,倒是沐玨跑來告訴我,可以悄悄的去給沐瑄送飯了。 我只好收拾了情緒,拎了菜籃子跑到大雪冰封的蒼穹頂上去看望沐瑄。 我去的時候守門的弟子一個不在,看來沐玨還是打點得不錯的。 入了蒼穹頂的冰洞,寒氣滲骨,我不敢用法力抵擋寒氣,只有抱著胳膊抖抖索索的往洞里走,一直走了半柱香的時間方才看見洞內的一個寒冰室。 室內寒氣更甚,沐瑄獨自倚著冰墻坐著,他閉著眼睛,一如我第一次在寒冰中看見他的模樣,然而與第一次不同,此時我卻覺得他周身氣息莫名蕭索,明明他現在還沒有被封印三百年,但我卻奇怪的覺得,他身上好像累積了百年的孤獨,與他前些日子相比,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 “師父?!蔽覇舅?,他才睜開眼睛。 一雙深邃的眼睛直直的望進我的眼睛里,他將我看了好一會兒,才聲色喑啞的問我:“你怎么又來了?” 這個又字用得真是讓我不解,聽不懂的我就毫不猶豫的忽略掉。我提著籃子走到他身邊,將籃子放下:“我給你送吃的?!?/br> 他瞥了籃子一眼,又重新閉上眼睛:“拿走,我不需要?!?/br> 我奇怪。當時我明明是攔下了他,他明明也救下來蒼嵐派的弟子,現在全蒼嵐派的弟子們沒有誰不崇拜他的,照理說他現在雖被懲罰,但心里也應該高興才對啊,這一副如同斗敗了的公雞的頹然模樣,到底是怎么回事…… “師父,你不要吃的,那我就陪你說說話吧……” “不需要?!?/br> “那你陪我說說話吧?!?/br> “……” 我不客氣的在他身邊坐下,因為冷,便挨著他的胳膊擠了擠,沐瑄終于瞥了我一眼,適時我背上的藥因為坐下的動作有點掉落,于是我拿手去拍了拍后背。 沐瑄見了,扭過頭去,默了好一會兒才問:“傷怎么樣?” 這句話我聽出來了,他是想關心我,又不好意思來著。于是我很高興的應他:“沐玨師叔說我沒傷到要害,隔不了多久就能好的。他找了他師妹給我換藥,他師妹每天都跟我說師父你這次在靜山的表現有多英勇,真真成了大家的英雄呢,連一直不服氣的南師叔都不吭聲了?!?/br> 沐瑄聞言,眉目卻更是暗沉:“英雄……”他忽然冷冷一笑。 我不明所以,于是又忽略了他的神情,兀自說著蒼嵐派的情況,他的師兄弟們每天的嬉笑鬧事,沐瑄從不應我,直到我說得腦子都有點迷糊了,腦袋開始一點一點的往他肩上啄,他才拍了我的腦袋,把我弄醒。 “蒼穹頂極致寒涼,你傷沒好,易招寒氣入體。之后……” “之后我穿厚點來?!蔽野鸦@子里面已經凍成冰的饅頭遞給沐瑄,“師父留著吧,萬一餓了還可以填肚子?!?/br> 他一愣,沒有再推拒。 我打著哈欠,拎著籃子走了。離開冰洞之前我回頭一望,沐瑄把饅頭放進嘴里,然后被硬得似磚的饅頭磕了牙。我忍不住偷笑,他卻一抬頭盯住了我。 目光流轉間,我忽然莫名的有些心跳加速。 轉過頭,我逃似的離開冰洞。 我知道我大概是對沐瑄生出了點不該有的心思,畢竟……誰叫他長得那么漂亮呢。 但我是不能對他有這個心思的,因為我注定會回到三百年后,要動心思,也該對大魔頭動心思…… 晚間時分,我放出去尋找大魔頭的鳥回來了。 有一只鳥的羽毛上染了血,我將沐玨給我的藥拾輟拾輟帶在身上,從后山尋小路下了山,左右一探,沒發現蒼嵐派弟子的身影,我駕云而起,跟著鳥飛了兩匹山的距離,終于在一條碎石河邊發現了大魔頭。 他趴在河邊,渾身都是濕噠噠的,我走進一看,才發現濕了他衣裳的不是河水,而全是他的血。 我將他拖到河邊平坦的地方,將他的上衣扒了,但見他胸膛是一片鮮血淋漓慘不忍睹,我嚇得手抖,撕了他里邊的衣服,在河里洗了回來幫他擦干凈身上傷口,然后哆哆嗦嗦的摸出藥敷在他的傷口上。 想當初我割他脖子的時候,匕首刃口都卷了,可見他身體的強悍,但這樣強悍的大魔頭居然傷成了這樣,可以想象他與鳧山魔族一戰,到底有多么慘烈…… 他心里得有多恨鳧山魔族,才會如此拼命,只是因為在他的過去里,鳧山魔族殺了蒼穹派的弟子嗎? 想著當時沐瑄與那黑衣人面對面交談的模樣,我覺得他們之間必定還有隱情。 我從半夜一直照顧大魔頭到第二天午時,他一直昏迷不醒,我看看時間,覺得不回去不行,只好就近將他拖到河邊石洞里面安置好。 回了蒼嵐山,我馬不停蹄的去給沐瑄送了飯,裝作平靜的與沐瑄閑扯了一會兒淡,又收拾了東西趕到河邊。 然而,許是山上某個地方下過雨,河大漲,淹過了我安置大魔頭的那個河邊石洞,我在岸邊呆了好半天,然后才一個猛子扎進河里,在石洞中轉了一圈,沒有看見大魔頭,我浮起來,幾乎想哭。 完蛋了。 我把大魔頭給弄不見了,他受了那么重的傷,被大水沖走,這不死也得殘廢了。我這輩子大抵是見不到他了。沒他的幫助我要怎么用靈鏡回到三百年后去啊…… 我浮在河里,欲哭無淚的望著綿綿長河,忽然一根樹枝精準的砸在了我的腦門上,我仰頭一望,河邊岸上,大魔頭坐在大樹杈子上,正淡淡的看著我:“我還沒死呢?!?/br> 這一瞬間,我幾乎感動得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