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梁野仿佛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不要把她當做守衛人。她不屬于守衛人,而是黑暗家族的一員,是為數不多的在我們手里留有資料的黑暗族群。據我所知,胡姥姥畢生的夢想就是復活魔王,成為魔王的仆從。至于理由么,倒也很簡單,黑暗家族里的人,大多覺得自己不能算‘人’。他們覺得,由于附腦的緣故,他們從血緣上講和魔王更親近?!?/br> 胡姥姥嘿嘿笑了起來:“年輕人啊,看問題就是不夠長遠不夠深入。這不是生物學上的問題,而是社會學上的問題。別提附腦是生長在我們的顱腔內的,就算它是一塊嵌進去的電腦芯片,可以隨時拔出來,我們也不會被普通人當成同類看待。不過現在沒時間掰扯這些啦,來吧,孩子,讓我看看你的力量?!?/br> 梁野看著她:“你我這一戰在所難免,但在此之前,能不能先讓我提幾個問題?!?/br> “當然可以。這個地下室原本是大學廢棄的地下實驗室,你拖延時間也不會有別人找到這里?!焙牙扬@得有恃無恐,“何況以我對你家族的了解,除了你之外,其他高手都不在附近,那些沒用的人,來了也只是徒送性命?!?/br> “你倒是調查的很清楚,”梁野哼了一聲,“我想先問問這些蟑螂的事情?!?/br> “蟑螂?”胡姥姥略微顯得有些意外。 梁野抬腳踢了一下遍布地面的蟑螂尸灰:“那些蟑螂的出現,非同小可,背后一定有特殊的目的。那樣的蟑螂群,雖然視覺上很駭人,攻擊效率卻極端低下,而且不好控制,比起那種魔化過的魔蟲相去甚遠。如果真的只是為了對付關雪櫻,沒必要動用它們;要對付我這樣的人,又遠遠不夠看。你不是傻子,你們家族的人也不是傻子,為什么會派這樣的人來這里?而你們又為了什么甘冒被看出破綻的危險,先利用大學宿舍來做實驗?” “聽起來,你好像已經有了答案了?”胡姥姥依舊和藹可親地笑著。 “你已經有將近二十年沒有親自出來走動了,現在你既然現身,肯定是足以震驚整個守衛人世界的大事,那我就來猜一猜吧?!绷阂澳抗饩季?,“來抓關雪櫻,只是你的目的之一,另一個目的比關雪櫻還重要,那也是這些蟑螂出現的原因?!?/br> “哦?不妨說說看?!焙牙巡恢每煞?。 “蟑螂是用來鉆縫的,”梁野說,“鉆地縫。你們把這些蟑螂帶到這里來,是為了用它們找東西,找某些可能藏得很深、人類難以尋找的東西?!?/br> 胡姥姥輕輕搖頭:“年輕人啊年輕人,知道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br> “這倒不要緊,不管我知不知道這件事,今天你我也只有一個能活著離開?!绷阂暗鼗卮?,籠罩在身畔的紅色蠹痕顏色愈發加深。 關雪櫻緊張地看著這一切。她已經有了一些蠹痕的初步知識,但此刻卻發現一件怪事:胡姥姥的蠹痕沒有顏色。 她揉了揉眼睛仔細看去,果然只能看到梁野紅色的蠹痕,卻看不到胡姥姥身畔的空氣有什么顏色改變。正在不解,梁野身前忽然響起一聲悶響,然后他的身體向后退出了一步,不過步履依舊穩健。 緊跟著又是幾聲連續的響動,梁野不斷地后退,好像是有什么看不見的力量在撞擊他。雖然身在梁野的蠹痕范圍內,關雪櫻也感到了一陣難以形容的震動,那種震動并不是來自地面,而好像是直接來自于空氣,讓她無所逃遁,只覺得耳朵里嗡嗡作響。她趕忙伸手捂住耳朵,但絲毫用處也沒有。這種震顫完全無法阻擋,讓她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惡心感。 梁野應該會更難受吧?關雪櫻想,這種時候,我更不能讓他分心。她靠著墻坐在地上,強行抑制著那種惡心感,并且開始慶幸自己是一個啞巴,不管怎么難受,都沒法哼一聲。 “盡量忍著點兒,”梁野頭也不回地說,“一般而言,蠹痕之間可以相互抵消防御,除非是被徹底擊破。但胡姥姥的蠹痕與眾不同,能形成一種強大的撞擊力量,與他人的蠹痕碰撞后,可以造成空間內部的震蕩。很多和她對戰的人,蠹痕并沒有被攻破,都是神經經受不住那種震蕩的刺激而死去的?!?/br> 關雪櫻似懂非懂,但大致明白梁野的意思:胡姥姥的蠹痕防不住。她無法可想,只能繼續強忍。好在她一向性情堅韌,權當是自己正在發高燒頭疼,或者在被父親關鎖胖揍。 胡姥姥的蠹痕依然沒有顏色,但和梁野的紅色蠹痕一次次碰撞之后,空氣里開始有升騰的白色蒸汽出現。梁野也不斷地進行反擊,足以熔煉鋼鐵的烈焰一次次噴薄而出,盡管都被對方無形的防御所擋住,卻也逼得胡姥姥一步步后退拉開距離。 “真是不簡單啊,小梁子,”胡姥姥的語聲里充滿贊賞,“還從來沒有哪個年輕人能夠逼得我后退那么多步,后生可畏。不過,你又要對付我,又要分心保護小姑娘,以免她被你自己的火焰燒成灰燼,還能支持多久呢?” 的確,胡姥姥這樣的勁敵迫使梁野使出了全力,灼熱的火焰將這個地下室的溫度大大提升,大概已經和煉鋼廠的熔鑄車間差不多了。他不得不時時關注著關雪櫻,將她嚴密保護在蠹痕范圍內,否則稍有疏漏就可能使關雪櫻遭受嚴重的燒傷。梁野向胡姥姥提出了幾次挑戰,試圖把對戰轉化到用蠹痕創建的虛幻領域中去,那樣至少空間廣大,不至于讓超高的溫度聚集,可以減少對關雪櫻的傷害。 但胡姥姥拒絕了。這個看起來慈祥親切的老人,敏感地察覺到了自己的優勢所在,絕不愿意行這個方便。梁野只能繼續維系著保護關雪櫻的蠹痕,這讓他要多損耗不少的精力。 雙方的蠹痕持續碰撞著,由最初的悶響變得越來越響亮,波及范圍也越來越大,那種震蕩的力量傳開去,竟然讓墻壁上也出現了一道道的蛛網狀的裂痕。身在蠹痕內的關雪櫻雖然不會受到直接的傷害,但在劇烈的震蕩之下,仍然感到頭痛欲裂,甚至于連鼻血都流了出來。她掏出一包紙巾,塞住鼻孔,盡管自己不能說話發聲,也仍然小心地注意著不讓肢體的伸展發出絲毫聲音,用這種方式倔強地死守著尊嚴,爭取不讓梁野分心。 然而梁野還是不可能不分心。關雪櫻并不明白自己的價值到底在哪里,但她可以看出來,至少在梁野眼中她至關重要。在和胡姥姥的無形撞擊中,梁野的身體也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但他仍然全力照護著關雪櫻。 房間的空氣開始形成龍卷風一樣的渦流,發出尖銳的嘯叫聲,蠹痕的撞擊每一次都能蹦出耀目的電光。梁野始終面無表情,時而前進兩步,時而又后退??瓷先?,他處于明顯的劣勢,但他的蠹痕就像一道古老而堅固的石墻,看似搖搖欲墜,卻始終挺立不倒。 反倒是胡姥姥的神情變得不再輕松。她在地上盤膝坐下,雙手握著拐杖,眼神里漸漸透出兇殘的殺意,滿是皺紋的面孔顯得扭曲而猙獰。而隨著她姿勢的變換,先前讓關雪櫻擔心會不會把整個房間吹塌的風暴也減小了聲勢。 這才是她的本來面目吧?關雪櫻想。而她也看出來了,胡姥姥似乎是中了梁野的算計。從胡姥姥還沒有現身開始,他就不斷地示弱,不斷向自己說明胡姥姥有多么可怕,大概是他那張臉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個說謊使詐的人,老jian巨猾的胡姥姥居然真的被他蒙騙、起了輕敵之心。她一上來試探了幾下之后,就開始迅速提升力量,試圖一通猛攻快速解決掉梁野,對方的左支右絀更顯出這個戰術的正確性。不料好長一段時間過去了,梁野雖然一步步被逼退,一步步縮小蠹痕范圍以自保,卻始終沒有受到真正的傷害,反而越來越顯得氣力悠長。 可見每一個人都有兩面,關雪櫻在滿眼金星的暈暈乎乎中想。和大多數人的觀點相仿,在守衛人四大高手里,范量宇太兇殘暴戾,王璐太陰險狡詐,路晗衣太心機深沉,好像只有梁野能讓人稍微感到一點放心,或者說,比較接近一個正常人?,F在她算是明白了,在那樣一個世界里,哪里存在什么“正常人”?每一個人都必須要比狼更兇狠,比狐貍更狡詐,才有可能活下來。 梁野依然面無表情,無論戰況處于優勢還是劣勢,似乎都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心理波動。又或者,他明白胡姥姥絕不會那么容易就敗北。 果然,當胡姥姥轉換為坐姿后,她的蠹痕慢慢發生了變化,開始出現了顏色。那種顏色也極淡,是一種不太明顯的鉛灰色,但總算可以被rou眼辨識出來了。當這種鉛灰色彌漫開之后,關雪櫻驚奇地發現,那種無處不在無法避開的震蕩眩暈消失了。她搖晃了一下腦袋,確認了這一點,正在不解,梁野已經開口說話了。 “你已經擁有了那么強的附腦,還要移植第二個,真是人老心不老啊?!绷阂袄淅涞卣f。 “強者永無止境,不做好準備,隨時都可能被拍扁的?!焙牙岩廊蛔诘厣?,眼瞳里多了幾分奇異的金色,看上去相當駭人。 “聽你的口氣,你已經預料到了所謂的新的強者會出現了?”梁野問,“是西藏的那一支嗎?” “我不必回答這個問題,”胡姥姥輕輕一笑,“因為你馬上就是死人了?!?/br> 隨著這句話,她雙目中的金色猛然變濃變亮,就像燃燒的火焰一樣熾亮奪目。緊跟著,金色發生了變化,瞬間轉變為幽藍色。 當幽藍色的光芒從胡姥姥眼中亮起時,這個空房間里的空氣立即產生了改變,先前梁野的烈焰所造成的高溫在短短半分鐘內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骨的寒流。暖氣管道的外面布上了一層白霜,繼而結冰。 胡姥姥的第二個附腦,釋放出的是令萬物凍結的寒冷的蠹痕。它完全消解了梁野的火焰之力,并且反過來控制了局面。 “這只是一個巧合,并不是我故意想要針對你,”占據優勢之后,胡姥姥的語調又變得和緩慈祥,“我有些時候發現,冷比熱好,柔和比暴力好?!?/br> “這樣的超低溫,也能算得上柔和嗎?”梁野哼了一聲。 “至少能給你留個全尸,這已經夠溫柔了吧?”胡姥姥說,“如果我被你的烈焰所殺,那可會化為焦炭甚至灰飛煙滅呢?!?/br> 梁野不再說話,只是重新縮小了蠹痕的范圍。關雪櫻看出來了,這樣的低溫似乎正好是梁野火焰的克星?;蛘哒f,高低溫之間原本應當是相互克制的,但是現在,似乎胡姥姥的蠹痕比梁野強出很多,令梁野完全被壓制住了。而且,這一次是真正的被壓制,和先前的故意示弱并不一樣。 好在梁野也算身經百戰,劣勢下依然鎮定。他把關雪櫻招呼到身后,將蠹痕的范圍壓縮到最小以便減少消耗。這個地下房間里此刻有如冰窟一般,白霧彌漫,除了梁野的紅色蠹痕所照拂的這一個小小的區域,其他地方的所有物體都已經被凍結了。金屬的管道在之前的高溫侵襲后又遭遇驟冷,紛紛斷裂,發出刺耳的聲響。 “看來她不但移植了附腦,而且采用了最新的技術,”梁野對關雪櫻說,“在這種技術中,附腦會部分侵蝕大腦,對人的心智產生更加嚴重的干擾,甚至會讓人發瘋而死。但只要僥幸成功,就會大大地提升蠹痕的力量。這個老太婆,還真是拼命呢?!?/br> 胡姥姥在蠹痕的撞擊聲中依然聽到了梁野的話。她嘆了口氣:“我已經是半截身子放在棺材里的人了,多活幾天,少活幾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讓我們這樣的人未來能找到活路?!?/br> “我們難道不是一直都有活路的么?”梁野說。 “很快就將沒有了?!焙牙训恼Z聲里隱隱含有一點凄涼,視線有意無意地從關雪櫻身上掃過。 梁野眉頭微皺,關雪櫻也從胡姥姥的目光里看出了一些別樣的味道。她禁不住想,即將斷絕守衛人活路的人,難道是我嗎? 我到底是誰?我到底能做什么? 三、 “這個人是我的祖父?!?/br> 說完這句話之后,馮斯把手機往桌上一扔,然后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面色陰沉。 黎微拿起手機,看了看上面的圖片:“嗯,這個孩子的臉的確像是你爸爸。這個老頭就沒見過了。說起來,好像真的沒聽你提起過你爺爺奶奶那一輩的事情?!?/br> 她把手機屏幕轉向劉豈凡:“你確定就是這個人?不會認錯?” 劉豈凡很肯定地點點頭:“就是這張臉,絕對不會認錯的。雖然這幾年他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面前,但他的臉我不會忘記?!?/br> “那就有點奇怪了,”黎微說,“這張照片至少也得是快三十年前的了吧?照片上馮斯的爺爺是中年人。而你,不過是幾年前見到他,為什么還是中年人?” 劉豈凡一愣:“你不提,我還真沒注意到。是啊,他和我幾年前遇到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那么多年了為什么半點都沒有變老?” “如果不是他老人家基因變異,或者找到了秦始皇的長生不老藥,那就只有一種解釋了——他也是個守衛人,這種不會變老的特殊能力,是附腦帶來的效果?!瘪T斯說。 他雙手手指交叉放在腦后,靠在椅背上,眼神里頗有幾分茫然。黎微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既然你經歷過那么多事,應該能想到你爺爺不會是一個普通人?!?/br> “我當然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也早就猜測過他也是一個守衛人,所以我才會更加想不通,”馮斯說,“他是守衛人,我是個廢物天選者,那家在我們中間的我爸爸,為什么只是個什么特殊能力都沒有的普通人?” “你確定他只是普通人?”黎微問。 “他如果不是普通人,也就不會在我面前被一個普通人殺死了?!瘪T斯輕聲說。 黎微看著他,欲言又止。馮斯轉向劉豈凡:“劉兄,雖然你說你在這個家族里完全屬于邊緣人,但無論如何,總算是呆了那么多年,好賴也至少知道那么一點點。能不能麻煩你把你生活中的一切都告訴我,任何細節都不要放過?!?/br> 劉豈凡凄然一下:“我的生活……再沒有比那更單調的了,所以,每一個細節都重復了千百遍,倒是絕對不會忘?!?/br> 按照劉豈凡的描述,他的生活果然單調乏味到了極點。在被抓之后,他反復接受了十余次腦部手術,先后三次處于瀕死邊緣,但都頑強地活了過來。在結束了最后一次手術之后,劉豈凡的附腦開始被激活,逐步產生了cao控時間流逝的能力。 當能力逐漸被開發出來之后,在他的身邊,始終有不同的人看管著他,每隔幾個月就帶著他換一座城市居住。他有時候住在豪華別墅,有時候住在老舊的居民小區,不管住在什么地方,都是處于被軟禁的狀態。這樣的軟禁其實看管并不嚴密,因為在經過多次手術改造之后,他的附腦雖然激活了常人難以具備的高超能力,卻也同時伴生著極強的副作用:這個移植進去的附腦比普通附腦更加活躍,所以對“酒”的需求量更大,時間間隔也更短。 這個副作用大大方便了對劉豈凡的看管。事實上,甚至不必要看管,估計他也不敢跑,因為附腦逐步醒來試圖占據身體的過程實在是太痛苦,沒有人能夠承受。附腦成為了武俠小說里的三尸腦神丹,讓劉豈凡不得不乖乖聽命,無法生起反抗之心。 所以他每天安安靜靜地呆在住所里,看看書,上上網,一應生活用品也不必自己去cao辦,生活得簡直比退休老干部還要清凈乏味。好在他原本就是一個喜歡一個人獨處的人,除了思念父母的時候心境憂郁外,其他時候倒是真無所謂,有時反而會覺得像這樣衣食無憂地活到死也沒什么不可以的。 當然,他也不能白吃飯,家族賦予他與眾不同的能力,自然有派用場的時候。他利用這種令時間延緩的能力,幫助家族殺死過七個人,綁架過五個人,潛入過四個不同的場所偷取物品,還有一次參與了家族之間的群體戰斗。不過每一次,他都只是站在遠處釋放蠹痕,既不知道被殺的和被綁架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家族需要盜取的是什么。 “殺的人多半是家族的仇人,綁架的人么,或許和你一樣,都是被他們看中的可以改造的普通人,又或者是用來做人質的仇家?!瘪T斯分析著,“但是偷東西……這可有點意思了。你真的完全不知道他們偷的是什么嗎?” “負責盜竊的人并不是平時和我在一起的,”劉豈凡說,“你也知道我的蠹痕范圍很大,我一般都是離得很遠地讓時間流逝變慢,用我的血令他們暫時對蠹痕免疫,然后其他的就管不了了?!?/br> “但是你們去的是些什么地方你總該記得吧?”馮斯說。 劉豈凡點點頭:“一共有四次,分別在四個不同的地點。我只知道第一次的地點是什么?!?/br> 他一一說出了這四個地點。第一次所去的,是一個位于青海的敵對家族的村莊,劉豈凡之所以知道這一點,是因為此地后來他又去了一趟,協助家族進行了集體戰斗,全殲對方的主力。此戰之后,敵對家族選擇了搬遷,所以那個村莊的地址現在已經不再有意義。 第二次,是潛入南方某所廢棄的醫院,馮斯一聽就知道,那就是范量宇等人曾告訴過他的、黑暗家族用來進行附腦試驗的基地。那間醫院里的黑暗家族也已經撤離,仍然是一個不大有意義的地址。 但第三次的地點就有點意思了,是位于天津經濟技術開發區的一家外資公司。那是一家日本的跨國企業,主營生物技術與綠色環??萍?。 “生物技術?綠色環??萍??”馮斯摸著自己的下巴,“有意思,這個真有點意思。而且……日本?” 他一下子聯想到了關雪櫻。在那次海濱的驚魂遭遇中,關雪櫻回憶起了自己嬰兒時期的往事,她的母親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并且遭到日本人的追殺。甚至于“關雪櫻”這三個字,也是日本的一處著名風景。 難道這兩件事會有不同尋常的聯系?揭開魔王秘密的關鍵,竟然會藏在日本? 這個線索來得過于突兀,他知道自己單憑空想不可能得到有價值的東西,只能先記在心里:“那第四個地點是什么?” “第四個地點,是北京郊區的一棟自建樓房,聽說那里以前曾經是個民辦精神病院,后來被政府取締了?!?/br> 馮斯一下子站了起來:“京郊的精神病院?” 黎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自己住過瘋人院,就聽到瘋人院就要激動一下?” “不是,那個瘋人院的負責人,很有可能和哈德利有關,”馮斯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真該死!那么重要而明顯的一條線,竟然被我忽略了。蠢貨!” 馮斯回想起來了,幾個月前,當詹瑩教授被離奇殺害后,他通過姜米的破解查看了詹瑩留下的日志。在日志里,詹瑩提到,哈德利教授給她留下的哪些重要資料,是通過一個名叫魏崇義的人轉交的,而那個人的身份,正是京郊某家被關閉的精神病院的擁有者。 這之后,馮斯開始了和姜米一起的川渝之行,經歷了一連串的兇險事件后,漸漸淡忘了這個只聞其名的魏崇義。前些日子哈德利教授死去后,他隱隱覺得似乎還有點兒什么線索可以和哈德利發生聯系,卻始終沒有想起來。 而現在,劉豈凡的講述終于提醒了他:在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一個可能的知情人。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在北京的郊區。 馮斯簡單解釋了一下這個魏崇義的來歷:“我對他的個人狀況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曾經替哈德利老頭保管那些重要資料。哈德利是一個十分謹慎小心的家伙,我想,能夠被他所信任的人,也一定非同尋常?!?/br> “那你打算怎么辦?”黎微問,“馬上去找他?” “先不急,”馮斯說,“瘋人院這種地方,輕易去不得,我得先做些準備?!?/br> “那這位劉公子你打算怎么處置?”黎微說,“他可是被你抓到這里來的?!?/br> 馮斯一敲腦袋:“娘的,我把這事兒給忘了?!?/br> 他走到劉豈凡身前,上上下下掃視他,看得劉豈凡滿臉不自在:“你、你看我干什么?” 馮斯苦惱地托著腮:“我該拿你怎么辦呢?你不是什么壞人,就算是壞人我也沒膽子做掉你??墒欠帕四阄矣植桓市?,” “你不必多想,”劉豈凡微微搖頭,“你就這么放著我不管,到明天附腦就會發作。到時候沒有‘酒’我就死定了?!?/br> 馮斯一怔,這才想起來,守衛人大多需要使用“酒”來鎮定心神。當附腦失去壓制的時候是什么模樣,他已經在傻大個俞翰身上見識過了。而俞翰算是守衛人中能力偏低的,并不具備cao控蠹痕的能力,僅僅是力氣比較大而已——那樣就已經讓他無法招架了。劉豈凡這樣cao控時間的特殊能力假如爆發出來,會造成怎么樣毀滅性的結果,他實在不敢多想。 “恐怕不止是你掛掉那么簡單,”馮斯苦笑一聲,“你的附腦會失控,在你死去之前,可能會造成很多災難性的后果?!?/br> 劉豈凡的頭又垂了下去。這似乎是他的一個習慣動作,在他的一生中,除了這樣低垂著頭之外,很難再有其他的表達方式了。 “不行的話,你回去吧?!崩栉⒑鋈徽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