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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玉見顧恒神色不虞,倒也住了嘴,可沒過一會兒,他又嘀咕道:“若不是當年嫡公子一門心思卷入奪位的爭斗當中,顧家也不至于敗落至此,這些年兵權撤了,連在朝堂之上的立足之地都快沒有了。咱們長亭侯府,如今恐怕是……人人可欺了,唉!” 成王敗寇。 顧恒從衛明楷謀逆事發之時就想到了顧家日后的結局,若要東山再起,只能韜光養晦,待衛明桓百年之后再尋轉機。 至于什么一門心思卷入奪位斗爭,這哪里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只因多方利益牽扯,為了家族,身為嫡子,他不得已為之罷了。 事實上,他若能自由選擇,寧愿不站隊最好,即便非要站隊,衛明桓才是第一選擇。此人聰慧狠辣,目光長遠,與其共事只會事半功倍,他也不必費老大功夫,最后功敗垂成,淪為階下囚,服鴆毒而死。 想起過往一切,顧恒不免心生感慨,“沉玉,如今四殿下如何了?” 沉玉下意識就愣住了,“珩公子,你真是燒糊涂了,陛下還未成婚,哪來的四殿下?” 顧恒一聽也愣了下,“未成婚是什么意思?新帝登基了?” 不至于這么快吧,他才從大理寺出來多久,就算昏迷,也頂多一兩天的功夫。按理說陛下就算要立儲,旨意下達也要等十天半個月,他那病太醫院有案底,顧恒之前密切關注,怎么也得撐個小半年,衛明桓除非逼宮造反,否則不可能這么快稱帝。 倘若沉玉所言不假,那這瘋狗的膽子也忒大了些。以他狠絕的性子,衛明楷焉有活路? 顧恒嘆了口氣,正待閉上眼睛緩緩心神,聽到沉玉回了他的話,“珩公子,你可別瞎說了,陛下在位六年,國泰民安,何來的新帝?這樣的言語,若是讓那狗仗人勢的驛丞聽了去,只怕會造謠生事,連累侯爺也說不定?!?/br> “在位六年?”顧恒抓住了一個關鍵詞,憮然睜開眼,直直盯著沉玉。 這話怎么聽都覺得不對勁。 “是啊?!背劣駴]覺得不對,“說到這個,珩公子你忘了老夫人叫你回京都做什么了?” 顧恒搖了搖頭。 沉玉道:“給你說親啊,珩公子這病可不得了,竟是什么都不記得了?!?/br> “給我說親?”顧恒年紀確實不小了,跟隨四皇子這十年來,常常是獨身一人,早兩年還給他塞過幾個美女,只是都被他婉拒了。 如今塵埃落定,家里要給他說親也很正常,不過父親沒那閑工夫,至于老夫人…… 不對!他母親十幾年前就過世了,顧家從來都沒有老夫人一說。 他是父親唯一的嫡子,上頭有兩個哥哥,是父親早年通房所生的庶子,因母親為人寬厚,便將兩位兄長都掛在自己名下,一并當做嫡子養著,但事實上,府里被稱作嫡公子的只有他一人,那還是旁系的稱呼。 就長亭侯府而言,人人只道他一聲公子,旁的子嗣便會在前面加一個名,譬如他大哥顧瑜,被稱作瑜公子,他二哥顧琢,被稱作琢公子。 這是規矩,百年世家長久以來的規矩。 斷斷沒有不長眼的奴才叫他一聲恒公子,那是不懂規矩,不懂禮數。 便是放眼整個京都城,人們提起顧公子來,就指的他一人,絕不會混淆成顧家其他子嗣。 枉他顧恒浸yin權謀斗爭十數年,竟連這樣明顯的破綻都沒有想到! “你到底是誰?”顧恒立時對沉玉起了防備之心,若這人真是長亭侯府顧家的人,哪怕是老家長亭郡那邊的人,也斷不會半點規矩都不懂。 沉玉被顧恒的凌厲眼神嚇了一大跳,“奴、奴才是沉玉??!” “是嗎?”顧恒冷冷道,“是誰派你來我身邊,是誰要你設這個局?你們的目的是什么,從實招來!” “珩公子,你……你到底怎么了?”沉玉都快哭出來了,“奴才打小就跟在你身邊,沒有什么目的啊,當初是咱們游老爺……” “游老爺?”顧恒眼神微瞇,“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把你知道的全部說清楚,否則我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顧恒曾經要過多少人的命,少年時期那點溫文爾雅早已不復存在,此刻狠厲起來,嚇得沉玉猛地往后一坐,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珩公子你瘋了……你要殺了奴才?”沉玉不敢相信,“珩公子肯定是病糊涂了,我、我這就去找大夫,哪怕去求那個驛丞,我也要將大夫請來,將珩公子醫治好!” 沉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從地上爬起來,“珩公子你等著我,我馬上就回來!” 說著便跑了出去,一去不回頭。 “你、你給我站??!”顧恒呵斥了一聲,可惜沉玉只顧著找大夫,半點也沒聽到。 倒是顧恒因為情急,猛烈地咳嗽起來,他抬手捂了捂嘴,突然意識到不對——這只手細滑白嫩,根本不是他的手! 他顧家是武將起家,家訓便是從小習武,哪怕是后來入仕成為四皇子的幕僚謀臣,也不曾荒廢過半天。 他日日練劍,手心、虎口、指腹皆有老繭,而這只手根本沒有。 而且不光是這只手,另一只手也是一樣! 巨大的驚恐席卷全身,沖入肺腑,整顆心都被提了起來。 他突然意識到什么,連忙用雙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即瘋了一樣從床上跌跌撞撞爬下來,在逼仄的屋子里四處摸索尋找,終于找到一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