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第076章 追溯 送王墨林走的時候,白汐順便說了句我要辭職。 將要拉車門的手停住了,王墨林開始咳嗽,這一次他咳得非常厲害。白汐想送他去醫院,被他攔住了??人粤撕镁?,王墨林才緩和下來。用紙巾擦了擦嘴角。擦出一抹血絲。鮮色的,證明這是肺腑當中帶出來的血。 “董事長,您……” “辭職的手續我會幫你辦好的,明天開始,你不用來公司?!蓖跄洲D身而去比她還決絕。但背影看上去,似乎有些落寞。 白汐仿佛聽到耳邊有女鬼的一聲嘆息。好像在啼笑人間的因緣是非,強求不了。 回到別墅。謝文湛已經準備好了晚餐。她也真餓了,顧不得什么客套,坐下來就吃起來。女鬼真是反人類,居然連續三天都沒吃過像樣的東西。吃完了,謝文湛過來替他擦了嘴。還撥弄了會兒她的芊芊十指,拿起指甲鉗,替她修整指甲。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珍惜這片刻的溫存。 “怎么,不生我的氣了?” “生氣有什么用。我知道你是權宜之計。但是下次不準那么對我!” “放心?!敝x文湛湊了過來,咬了下她耳朵。力度是那么曖昧,讓人感覺癢癢的,酥酥的,麻麻的:“下次我會經過你的同意,再對你動手動腳的?!?/br> 白汐推了他一把:“文湛,我要去一趟棲霞寺。找到洪秀全的五個親衛的下落?!庇肿猿暗溃骸暗俏矣X得希望渺茫?!?/br> 女鬼告訴她關于傳國玉璽的線索。也只是局限于太平天國晚期而已。其中提到天京五虎。就是以趙三光為首的。給洪秀全賣命的五個殺人魔王。 趙三光,本名趙虎。三光是“東王”楊秀清給他取得諢號。意為:搶光,殺光,燒光。因為此人殺人如麻。所以送了他這么一個諢號。 洪秀全定都天京以后,他成了天京的“九門提督”。1961年,由他和他麾下的四個兄弟共五人,負責給洪秀全造帝陵。三年后洪秀全毒發身亡,陵墓未完工。這五虎匆匆忙忙掩土而蓋,去往停放過天王靈柩的棲霞寺躲避清廷的追捕。 女鬼說,洪秀全生性多疑。早前就安排這五個親信在自己死后,去往棲霞寺出家。一生不得離開寺廟。如果說,誰對王陵最了解。非這五個人莫屬?,F在就要看,他們在太平天國失敗以后,都干了些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能查到多少玉璽的線索??傊?,盡力就是了?!?/br> 謝文湛聽完了她的話,把她摟在懷里:“白汐,只要有一線希望。你都不能放棄?!?/br> “嗯,我知道?!彼銎痤^,看到男人弧線清晰的下巴。卻不敢說什么承諾。 這日中午,他們就來到了城外的棲霞寺。 如今的棲霞寺,已經和晚清的棲霞寺大不一樣了。1953年,洪秀全在整個金陵推行天父上帝崇拜,信奉神之子耶穌。于是就把寺廟里的和尚都趕了出來。到了太平天國覆滅的時候,金陵還俗又出家的和尚達到了幾萬人。 謝文湛先帶她去拜訪了寺廟的住持。然后叫人按照她提供的信息,查了這五個人的去向。 一個新剃了頭的年輕僧侶,戴著黑框眼鏡,念念有詞道:“沈萬沈萬施主,1872年死于鼠疫。王振王大師,1904年暴病而亡。法號覺愿。陸大興陸施主,1876年外出喝酒脹肚而死。趙虎李施主和孟問孟施主,于1869年外出未回。至今消息全無……” 讀完了,小僧問她:“女施主。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白汐笑了。出家人一般不會說“死”字。而是涅槃,往生極樂。這和尚好像什么都不懂:“你多大了?” “23歲。去年大學畢業?!?/br> “怎么在寺廟當起了和尚?” “和尚薪水高啊,福利待遇好??!什么都不要做,就接待你們這些有錢人。就有阿堵物拿。不是我說,現在寺廟里招小輩的,不是本科學歷不要?!?/br> 白汐走了。她想,假如這些和尚頭上燒了戒疤,就不會這么說話了。 除去在寺廟里死去的兩個人,和真正皈依了佛祖的王振。那么趙虎和孟問的下落不明。他們兩個可能是泄露了陵墓口風的罪魁禍首。但是在那個動亂的時代,兩個普通人的下落怎么查?沒辦法,她決定去太平天國紀念館,找找幫手。 到了紀念館。只見里面陳列著許多件天平天國年間的文物。但靈氣都十分微弱。幫不上她的忙。 唯獨一件炕柜引起了她的主意??还裣碌臉撕瀸懙氖牵呵宕砥诘目还?。但很顯然,這寫錯了。隔著玻璃柜,無法將手放上去通靈。于是她遞了個眼神給謝文湛。謝文湛也心領神會,于是找到了紀念館的負責人:“館長,標簽有問題?!?/br> “嗯?怎么有問題?” “年份搞錯了。這是清中期的炕柜?!?/br> “怎么會?!東西是天王府里頭出來的。天王不是晚清的人嗎?” “天王是晚清人。但用的東西不一定就是晚清的。這件彩繪描金炕柜,四邊都有銅活,腳鏈都是有荷葉的,屬于清中期平遙那邊做的炕柜。也叫作晉作。但是到了清晚期,晉作的物品,一般就沒有荷葉,而是采用了木軸?!?/br> 紀念館館長聽了連連點頭,又問:“還有什么可以證明嗎?” “還有這上面博古、福壽紋,這都是清中期比較流行的式樣。尤其是乾隆朝,乾隆皇帝好博古,所以大力推行博古紋。而東西的整體品相看下來,就是有點兒俗。乾隆的晉作的特點也是耐俗。所以這一件炕柜的準確年代該是:清乾隆?!?/br> 白汐得意地翹起嘴角,謝文湛果然沒讓她失望。眼光很不錯。 紀念館館長已經鼓起了掌:“厲害!厲害!”又緊緊握住了謝文湛的手:“東西都放在這里展出十余年啦,還是這位先生的點撥,令人茅塞頓開吶!” “不用謝?!?/br> “來來,二位中午有空嗎?我請你們吃一頓飯。算是感激你們的“撥亂反正”?!庇謱Ψ諉T道:“喊裝修師傅過來,把玻璃柜里面的銘牌給摘了,重新做!” 吃完飯。到了下午的時候,白汐再去看這一只彩繪描金炕柜,外面的玻璃罩子已經除去了。征得了館長的同意,她上前去親手摸了摸東西。稍稍注入一點靈力??还窬陀辛朔磻?。雖然乾隆朝也不算太遙遠,好歹它有意識。 “認識趙虎,孟問兩個人嗎?” 炕柜淡淡開了口:“認識……他們是洪秀全的親衛。冬天的時候,洪秀全曾站在我身邊,和他們兩個聊過許多許多事?!?/br> “我想知道,他們是哪里人?” “趙虎,是山西人。孟問,就是金陵本地人。住在莫愁路上的止馬營平民區……假如你要找孟問的下落,可以去問一問止馬營前的乾隆陳傘店?!?/br> 白汐點了點頭,告別了老炕柜。出門告訴謝文湛:“去止馬營。我要看一看乾隆陳傘店?!?/br> 乾隆陳傘店,指的是止馬營的一家傘店。乾隆年間,風流皇帝乾隆下江南,經過金陵止馬營,忽然來了一陣雷陣雨,乾隆就進了傘店避雨。傘店老板陳老財贈傘給了身無分文的乾隆。乾隆剛出門打開傘,屋頂上的瓦片就掉了。結實的傘救了他一命。 乾隆皇帝為了感激救命之恩,于是御筆親寫了通天招牌:“老財陳傘店”。直到現在,這一塊匾額,還懸掛在止馬營的傘店大門上。 不過,當她來到這里的時候。匾額已經摘了下來,放到了屋子里供人把玩。白汐心知是謝文湛為自己做的功課,也不浪費時間了。走到匾額上方,問了同樣的問題。匾額注視著這一條街幾百年了,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好像是看過這么個人?!?/br> “在哪里?!” “我記得……那是南京城內的長毛,鬧得最兇的時候。一個和你描述的差不多的,人高馬大,留著一縷小胡子,左臉頰還有塊紅斑的漢子從我門前經過。當時,他被六抬大轎抬著走,下面站了一溜兒長毛軍。人家都喊他為孟爺?!?/br> “那你知道,他住哪兒?” “知道。止馬營里頭的人家,買傘都到我這里來買。他們家,那會兒太太,姨娘,都是打扮的最奢華的。來我這里,都要最上等的杭州油紙傘?!庇窒肓讼耄骸皬淖筮叺诙€巷子里進去,最里頭最大的那個府邸?!?/br> 白汐于是找了過去。很正常,被拆了。平地而起一座樓房。 無奈之下,她只能找了附近的老人問了問。老人告訴她,孟問府邸民國的時候還在,被一個南京政府的財務人員占用了。建國后,房子被拆掉了。里面的東西,都移到了南京文物保護研究所。但是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了。 于是??斓酵黹g的時候。她又尋到了南京文物保護研究所。 這已經是她這一天找到的第四個地方了。每一次,都是古董在幫她的忙,然而,消息還是很渺茫。她不確信,從這兩個人身上下手。真的會查出來什么。假如是民國,還有檔案記錄。但是太平天國……哎,能找到一件古董就好了。 進了研究所。謝文湛幫她去和所里的人應酬了一下。她站在走廊上,覺得涼風嗖嗖的。望著謝文湛的背影,又覺得執念真是麻煩。她其實,并沒有太多活下去的欲望。只不過,因為愛這個男人。所以才有了一生一世的打算。 能夠這樣,讓謝文湛寵著自己??偙仍谀嗵ギ斨?,關上個幾千年要好。 她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夕陽西下。大片大片絢爛的紫紅云朵,飄搖在金陵的上空。好像倒映著百年前那沖天而起的太平戰火。 “白汐,”是謝文湛回來了。她把自己的一只手交給了他。他很小心地握住。放在嘴邊吻了一吻:“孟問舊宅的東西,破四舊的時候被燒了。唯獨有一塊隔扇門,沒人問津。因此保存了下來。我看了一下,是清中期的?!?/br> “孟問的宅子,應該是他發達以后,從大戶人家手里搶過來的。年代久遠的古董應該不少??上Я??!笨粗x文湛黑亮的眸子黯淡了下來。她笑了笑,刮了他一個鼻子:“但是再好的古董,不比一塊門有用。因為門里門外,門本身都可以看到?!?/br> 不過當她真的看到這一扇門的時候。那感覺又不一樣了。 本以為就是一塊平淡無奇的門板。沒想是一塊“扯不斷花鳥紋隔扇門”。扯不斷紋飾,也叫一根藤。就是在圖案中央,雕刻一根藤,曲曲折折爬滿滿格子。但是始終不重合,不斷。這種紋飾,象征著幸福、子孫、財富延綿不斷。 做工是正宗的東陽木雕,嘉慶年間的風格。 她回頭問陪同的工作人員:“孟問的宅子是什么來歷?他家怎么連這種東西都有?” “哎,孟問當時不是洪秀全的親衛嘛。自然作威作福。他搶了一個嘉慶年間發達起來的本地官宦的宅子。把人家的妻女全霸占了?!?/br> 白汐眉頭蹙了起來:“那,后來呢?” “這個哪里知道。這宅子1900年就到其他人家的手中了?!?/br> 白汐點了點頭。打發走了人,走上前去,用手撫摸上了隔扇門。她慢慢注入一點靈力。隔扇門漸漸復蘇了。不知道怎么,她覺得木質異常地冰涼。似乎有一種陰森的氣質:“告訴我,你最后一次看到孟問,是什么時候?” 閉上眼,心里忽然閃現一幅畫。就算見多識廣如她,此時此刻,都嚇住了。 一個血淋淋的房間。一個血淋淋的人頭。留著長辮子,蓄著小胡子,毀了半張臉的孟問手拿一把劍,站在一具無頭尸首的面前。白汐的呼吸開始沉重。但這一扇門,顯然要告訴她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一定不能錯過。 “趙兄,你我二人逃出了棲霞寺,說好了一起去取走天王的傳國玉璽。然后自立為王。你倒好,想背著小弟我,自己投奔清廷。那就別怪兄弟狠心了!” 這時候,一個中年漢子從屋子里走了出來。他看到滿地的血腥,無動于衷。而是說了句:“賢侄,接下來咱們怎么辦?” “岳父大人放心,只要取回來傳國玉璽。咱們就能集結天王的余部。東山再起!” “那現在趙虎死了,你從哪里弄來錢和人?” 孟問得意道:“當初我在天王麾下效力的時候。救下了一個要被清廷問斬的通緝犯。和他拜了生死之交。錢,我那義兄有。人,義兄手下也不少。之前,他已經答應了與我共圖大事。有了他的幫助,咱們就離成大事不遠了?!?/br> “是哪位?” “是金眼彪陳崇陳老爺。號稱一夜盜遍了江南七十二冢。家中財富,那是如山一般……” “哦。原來如此……”那中年人拈須微笑。 木板的記憶,就在這時中斷了。白汐收回了手,捏了捏冰涼的手指頭——這可收獲不小呢。陳崇,她聽說過這個名字。 金陵三大盜墓世家,陳家的開山鼻祖。 第077章 破相 晚上回去的時候,白汐接到了王雪依打來的電話。 王雪依還是那么熱情。她絲毫不曉得事情的原委。只問她怎么辭職了,還說可以給她加待遇。白汐反而覺得內疚起來。將心比心,才知道有的時候,他們才是人,自己是個妖。最后,還是沒開口告訴王雪依,自己只是利用她而已。 于良心上,她確實欠了王雪依一道。 掛電話之前,她隨口問了下林宗哲的消息。 這可勾起了王雪依的八卦精神:“林宗哲生病了,現在住在人民醫院。要我說……之前還不知道。原來他們家也蠻有錢的啊。上次我去探望他,居然看到病房外站著一排保鏢。說是林宗哲的爺爺過來看孫子了?!?/br> “他爺爺過來看孫子了?!”白汐下意識問道:“那他的爸爸mama嗎?” 王雪依搖了搖頭:“不知道。只有他爺爺過來。而且下午就走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好吧?!卑紫珤炝穗娔X,打算去探望一下林宗哲。畢竟是自己的這雙手,差點殺了他。于情于理,都該稍微關照一下。 但是第二天她沒空。謝文湛幫她約見了陳崇的后人,南京陳天企業的董事長陳家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