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竇爭若有所思地看著前面,也沒說話。 楚薇感覺有些尷尬了。她是被顧慨棠拒絕過的女生,這樣毫不保留的跟竇爭說顧慨棠的好話,似乎有些刻意的討好。其實她不用擔心,因為竇爭是絕不會把車上的這番話告訴顧慨棠的,他覺得楚薇這么崇拜顧慨棠這件事一點都不能讓他知道。 楚薇想了想,又問: “師兄的傷怎么樣?跟腱斷了,應該可以保守治療,但我聽說最后做了手術?!?/br> 竇爭本來不想和她說話,但看在楚薇自顧自說了那么多有關顧慨棠消息的份上,竇爭不好再冷落她,只好道:“我怎么知道,你去問醫生?!?/br> 語氣不可謂不糟,然而楚薇只是點點頭,道:“也是,你也不知道啊?!彼肓讼?,換個詢問方式:“師兄能走路了嗎?” 竇爭道:“馬上就到了,你自己去看?!?/br> 楚薇笑了起來:“你說得對?!?/br> 竇爭看著楚薇,覺得這個女孩脾氣真是古怪。 他剛想說什么,就看楚薇有些擔憂地說: “我希望師兄不能走路,這樣,還能找個理由請人照顧。他這種性格的人,怎么會同意讓人幫他。顧阿姨說本來想請您照顧師兄,但是被師兄一口回絕了。哎……” 竇爭一愣:“什么?我怎么沒聽說?” “嗯?”楚薇想了想,道,“顧阿姨還沒來得及跟您說吧?!?/br> 哪里是來不及,明明都來得及和楚薇這個外人說,卻來不及和他這個當事人說,這是什么道理? 竇爭略微一想,就想清楚了。 是顧慨棠拒絕的態度太強硬,顧mama根本沒辦法和竇爭說吧。 因為楚薇一句沒過腦子的話,竇爭了解到了一些顧慨棠絕不會當面和他說的事情。難以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竇爭的臉因為情緒激動而漲紅,脖子上的血管都能清楚看見。他強行忍耐著,沒繼續問楚薇會讓自己難堪的問題。在地鐵的車廂里,竇爭緊緊握住扶手。 他感到憤怒。并非毫無道理,其實是竇爭無法忍受顧慨棠的疏遠。 為什么不讓他照顧?因為竇爭已經在這里住一個多月,顧慨棠不想再見到他嗎? 可是竇爭想見到顧慨棠啊,每天每天,在那邊等著,只要能聽到對方的聲音,他就興奮地翻來覆去,絞盡腦汁琢磨顧慨棠言語中的深層次意思。 恨不能背下來兩人相處以來說的每一句話。 這樣的對比讓竇爭難以接受。 顧慨棠按照醫生的囑咐,每天定時讓右腿做運動,按照自己能承受的限度恢復。他的傷口慢慢愈合,再過幾天就可以拆線。如果不動的話,疼痛感比較微弱。 顧慨棠嘗試活動腳趾,然后是腿部的肌rou。 坐在他旁邊的母親嘆了口氣。顧慨棠說: “媽,你不要總是嘆氣?!?/br> 顧mama用筷子輕輕敲顧慨棠的頭,道:“我能不嘆氣?你說你這孩子,這么倔。讓你舅舅來照顧你有什么不好?” 顧慨棠:“……” 顧mama試探著問:“真的一點可能性都沒有?” “沒有,”顧慨棠干脆道,“當初他來北京,顧慨梅跟我說他只在這里住一段時間,找到工作就走。后來又說找到工作后發了工資再走?!?/br> “慨棠……” 顧慨棠轉過頭看著顧mama,冷靜地說:“現在時間差不多了?!?/br> “……”顧mama眼看又要嘆氣。 顧慨棠及時擋住,說:“您要是覺得這是親戚得多幫忙,那么明珠小區的房子可以留給他住,我沒意見。雖然那套房子寫的是我的名字,可我一直覺得那是爸媽的,處分權您可以全權行使,我沒意見?!?/br>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顧mama愁起來,“真是學傻了。你讓你舅舅住那邊,你住哪?學校?誰來照顧你!” 顧慨棠道:“我自己來就行。我不會摔倒的?!?/br> 顧慨棠做事認真,不著急,覺得自己能夠照顧好自己的話,就絕不是嘴上說說。 顧mama皺著眉,道:“可是洗澡……” 正在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打開了。母子二人齊齊扭頭去看,就發現竇爭牽著小野往這邊走,楚薇跟在后面。 顧mama驚訝的問:“你們一起來的?小野怎么也過來了?” 竇爭不知怎么的,臉色有些不好,他吸了口氣,說:“小野過來待一會兒,一會兒跟姐你一起回去。姐,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br> 顧mama連忙站起來,問:“什么事?” 竇爭沒說話,他低著頭,率先走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顧慨棠、小野、以及楚薇。 小野站在病床前,看顧慨棠被紗布包的嚴實的腿,有些敬畏,也有些傷心。 他個子太矮,顧慨棠微微傾身,將他摟到床上,問:“小野,過來看我嗎?” 小野點點頭,有些害怕地說:“我很擔心你?!?/br> 顧慨棠和楚薇都笑了,楚薇坐在病床邊,問:“師兄,你什么時候能回學校?” “出院后,馬上?!?/br> “不多休息幾天嗎?” “不了?!?/br> “為什么?” “課題比較緊,”顧慨棠想了想,說,“耽誤不起?!?/br> 楚薇莫名有些感動,她點點頭:“出院那天我去接您?!?/br> 顧慨棠‘嗯’的一聲,楚薇看見旁邊有顧慨棠吃晚飯用過的碗筷,便說:“我去刷碗,哪里有洗潔精?” 顧慨棠連忙說:“放在那邊吧,我妹過來會刷的?!?/br> “我來,又不費事?!背蔽⑽⒁恍?。她喜歡在顧慨棠面前表現家庭女性的一面,這讓她感覺良好。 因此楚薇沒理顧慨棠的阻止,自顧自找到洗潔精,出門繼續找清洗的地方。 顧慨棠:“……” 刷碗的地方在樓道最盡頭,走路要走幾分鐘。 顧慨棠眨眨眼,看著小野,問: “你爸爸找我媽有什么事?” 小野搖搖頭,道:“不知道?!?/br> “他今天為什么把你帶過來?” 小野說:“我想過來?!?/br> 顧慨棠故意做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道:“是的。我剛剛問過你,你擔心我?!?/br> 小野點點頭,然后去看顧慨棠的腿,又看了看他打點滴的右手,突然眼睛有些濕潤,眼看要哭出來,但可能是怕顧慨棠嫌煩,所以他癟嘴忍著,嘴型像個倒扣的碗。 顧慨棠連忙轉移話題,問:“小野吃晚飯了嗎?” 小野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吃了?!?/br> 顧慨棠微微傾身,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蘋果派,艱難的用單手撕開,說:“那要不要再嘗嘗這個?!?/br> 小野用雙手接過,問:“這是什么?” 顧慨棠也不知道是什么,他隨手拿過來,只記得這是顧慨梅帶過來的零食。顧慨棠看了一眼,道:“可能是蘋果餅?!?/br> “餅?餡餅嗎?” “對,應該是?!?/br> “蘋果餡的?”小野咬了一口,夸獎道,“好吃?!?/br> 顧慨棠跟這個三歲多的小孩聊得非常愉快,不知道為什么,他看著小野,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很熟悉,像是自己童年走丟寵物,突然有一天重回他的世界。 顧慨棠摸摸小野的頭,看著這個安靜的小男孩,沒有說話。 因為聽說小野吃過晚飯,顧慨棠只給他拿了一個很小的蘋果派。盡管如此,小野也吃了好一會兒。 顧慨棠見楚薇現在還沒回來,就知道她迷路了,盡管想去找她,但作為病號,顧慨棠也是有心無力。 他心不在焉的想楚薇可能跑到哪里時,吃完餡餅的小野用手背擦擦嘴,然后用力一蹬,把鞋子脫到床下。 小野手腳利落地爬到他身上,靠近顧慨棠的耳邊,用說悄悄話的語氣,小聲道:“今天‘你老師’問我,我mama的事情……” 顧慨棠一怔,想了想,才明白小野說的不是顧慨棠的老師,而是幼兒園的‘李老師’。 顧慨棠告訴過李老師小野的家庭情況。一般來說,應該避而不談小野缺失的母親。 然而此時小野能夠毫不介意的和顧慨棠說起,那就證明,李老師的詢問方式比較溫和,能夠讓孩子接受。 顧慨棠‘嗯’了一聲,問:“幼兒園好玩嗎?” 盡管是小野主動和顧慨棠提起有關母親的事情,顧慨棠也不愿意再多問,讓小野難過。 其他孩子都有,只有他沒有。這是多么明顯的差距,根本不用攀比,就讓人不得不忍受難熬的痛楚。 小野點點頭,補充道: “我,我不知道mama的事情。我爸爸沒說過?!?/br> 顧慨棠一愣,試探著問:“一點都不知道嗎?” “嗯?!?/br> “……” 顧慨棠不知道竇爭的婚姻到底是什么情況,才能帶給小野這樣殘缺的愛。他本來以為小野最起碼感受過母親和風細雨的關懷,沒想到原來一點都沒有。 顧慨棠猶豫著,想了想,說: “沒關系,小野。當命運給我們關上一扇門,也會同時打開一扇窗,世界上一切事情都會最終走向平衡……” 顧慨棠沒有安慰小孩的經驗,越說越尷尬。 也不知道小野聽懂沒有,他坐在顧慨棠面前,低頭摳手指,過了一會兒,抬起頭,像是害羞到極致,扭扭捏捏地說道:“如果有mama的話,我希望是你?!?/br> 顧慨棠沒聽懂,問:“什么?”